第56章 富綱欲作困獸鬥 玉麟智撒彌天慌
玉麟醒轉已是次日，一睜開眼就看到哭得雙目紅腫的寶兒。玉麟掙紮著要起床，寶兒按住她道：“你身子這麽弱，不能再逞強了……你若是有個三長兩短，你讓我以後怎麽辦？”
玉麟微笑著握了寶兒的手，貼到自己胸口，道：“是啊，我們不能死，就算要死也要在一處，是不是？”
寶兒躊躇地看著玉麟，道：“事情已經嚴重到這種地步了麽？我們還這麽年輕，真的就要死了嗎？”
玉麟心中微微一動，記起當日他們被廣州總督險些砍頭時，寶兒在那裏大聲喊自己不想死。沒想到時過境遷，寶兒求生的願望還是如此強烈，自己難道真的恨心不顧她的生死，讓她選擇跟自己一起死麽？
寶兒見玉麟思緒似乎飄遠，柔聲道：“其實我並不怕死，我隻是舍不得我們才剛剛開始的日子。”
玉麟咧嘴一笑，拍拍寶兒的手背，道：“我明白的。相信我，天大的事總要落到地上來解決……先不說這些了，我肚子有些餓了，有什麽好吃的沒有？”
正說著，莊靜手裏端了一碗湯過來，驚喜道：“秦大哥，你醒了？我熬了燕窩湯，你嚐嚐好不好吃？”說著，就想親手喂給玉麟吃。寶兒一手接過來，道：“還是我來喂她吧，以後的日子還長呢。”
玉麟奇怪道：“什麽以後的日子？”
寶兒掩飾道：“沒什麽，我是說咱們以後都要過好日子呢。”
玉麟修養了兩日，又在寶兒衣不解帶的侍侯下，精神大好。這天天色向晚，偏又下起了鵝毛大雪，綿寧卻傳喚玉麟，說要夜審富綱父子。
寶兒服侍玉麟收拾停當，綿寧在一旁冷眼瞧著。寶兒送玉麟走出房門，親手給玉麟戴上鬥笠，係好鬥笠繩子。玉麟道：“你早些歇息，等我做完供，即刻回來。”
寶兒應了一聲，戀戀不舍拉了玉麟道：“你側耳過來，我有話給你說。”玉麟側頭過來，寶兒卻是輕輕掂了腳，用唇舌噙了玉麟的耳垂……
玉麟心中一熱，輕聲道：“你等我，晚上我要好好侍侯你……”正說著，寶兒卻是用力咬了玉麟的耳朵，玉麟忍住痛，輕輕叫了一聲。寶兒鬆了口，輕輕咬了唇，半是戲謔半是認真地側頭看著玉麟，道：“我是要你記著，什麽時候都要聽話。”
綿寧在旁邊“咳”了一聲，寶兒慢條斯理瞧了綿寧一眼，道：“二阿哥好運！”說完，推了玉麟一把，道：“幹你的正事去。”然後轉身就回了房，掩住了門。
玉麟傻傻回頭看著寶兒關好門，綿寧道：“走吧。”
綿寧和玉麟乘了官轎七彎八拐才來到刑部，刑部尚書祿康早就候在刑部門口，見到綿寧急忙行禮。綿寧道：“這位秦如海，在淮安查辦富綱案有功。相信祿大人已經看過卷宗，不用我多說了吧。”
祿康連忙向玉麟行禮，玉麟也連忙還禮。祿康道：“秦大人在辦理富綱案時智勇雙全，祿某早有耳聞，今日得見，果真是聞名不如見麵。隻是沒想到秦大人如此年輕，真是我大清朝的青年才俊，少年英才……今日得見，三生有幸啊。”
玉麟雖然不喜歡被人這麽拍馬屁，但還得表麵應付，道：“祿大人過獎，秦某愧不敢當。”綿寧卻道：“祿大人說的極是……”壓低聲音道：“如果不出意外，秦大人很快就是我的妹夫了。”祿康聽了，更是震驚，但對玉麟更是尊重，禮貌有加。
進得刑部大堂，綿寧道：“祿大人，你是主審，我和秦大人監審。”
祿康急忙著人設好座位，讓綿寧跟玉麟分別就座。
看各人落座，祿康敲了驚堂木，大聲道：“帶富綱、嵩溥父子上堂。”
富綱和嵩溥帶得堂上來，兩人雖是鐐銬加身，但見了祿康和綿寧，隻是微微行了禮，卻不肯跪下。
祿康道：“大膽富綱，見了二阿哥，為何不下跪？”
富綱父子想來一路上受了不少折磨，麵色枯槁，尤其是富綱，已經須發盡白。但富綱還是聲如渾鍾，道：“皇上尚未定罪，富某還是朝廷二品大員，犬子是國子監的監生，在公堂之上，可以不跪。”
玉麟心想，這富綱態度如此強硬，莫非他手中還握著什麽王牌？
祿康冷笑一聲，道：“你父子私販私用金絲楠木，罪行早已暴露無遺，皇上已經敕令二阿哥、秦如海跟我一同審理此案，事到如今，你還敢如此囂張？”
富綱仰天大笑，道：“是，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富某私販私用金絲楠木，的確違犯了大清律例，富某願意認罪。”說完拉著嵩薄跪倒在地。
玉麟心想，這富綱葫蘆裏不知又在賣什麽藥。祿康也是詫異，又拍了手中的驚堂木道：“你父子既已認罪，就快些畫押。”
富綱道：“押肯定是要畫的，隻是在畫押之前，富某還要供出一個同謀。”
祿康道：“同謀是誰，速速講來。”
富綱笑道：“這個同謀來頭太大，隻怕祿大人審不了。”說著，拿眼隻瞧綿寧，綿寧卻在一旁不吭聲。
玉麟心中詫異，心中思忖，莫非此事關聯……正走神間，卻聽到富綱道：“這件事不但祿大人審不了，就連貴為二阿哥、當今皇上恐怕都審不了。”
玉麟心想，原來民間的傳說是真的。卻原來富綱所指的正是民間私傳的“乾隆盜墓”的傳聞。明十三陵中的永陵，是明嘉靖皇帝的陵寢，其享殿是楠木殿，香氣襲人，沁人心脾，蚊蠅不近。它的木架就是用昂貴的金絲楠木建成的，不刷漆而光澤油亮，不雕飾而紋路精美。乾隆皇帝在巡視時看中了這些金絲楠木，一心想拆毀楠木殿，將這些楠木用到圓明園中去。文淵閣大學士紀曉嵐援引《大清律》阻止乾隆皇帝，說大清律例規定挖明墳者死，皇上金口玉言，萬民之尊，此舉事關國體，幹係重大，希望乾隆三思而後行。乾隆一時不敢輕舉妄動，但金絲楠木一日不到手，一日不安。思前想後，終於心生一計，於是乾隆明詔下令調集天下能工巧匠，修繕永陵享殿，然後密傳旨令，派親信工匠用偷梁換柱之法，把永陵的楠木撤換下來。這樣，乾隆既盜走了金絲楠木，又落了個修繕明陵的美名。
而這親信之一，就有富綱。富綱冷笑道：“先皇著我辦妥此事，我辦的幹淨利落。隻是那明陵的金絲楠木實在是人間瑰寶，所以富某也偷偷藏了幾根。隻是不知旁聽的秦公……秦如海秦大人有沒有識得這比黃金還要貴重的木頭？”
玉麟一時感到慚愧，當日從龍興寺水井中起出金絲楠木，自己也沒有細看，卻沒想到其中就有從明陵中拆出的木頭，的確是皇家的一樁醜聞。而坊間也盛傳，順治的孝陵木材多用舊料，而舊料來源就是來自西苑明世宗朱厚熄嘉靖年間所建的清馥殿、錦芳亭和翠芳亭。卻沒想到乾隆居然比康熙等皇帝還貪心，居然盜墓盜木。想到這裏玉麟心中一歎，人的貪欲果然害人不淺，就是貴為天子，也難以免俗。
富綱見玉麟不語，道：“秦大人不說話，難道認為老夫所言是虛？其實老夫手中握有最有力的證據，就是當年乾隆爺親筆寫給我的密函。如果老夫一死，消息傳開，估計那份密函定會落入白蓮教手中，到時天下盡知，歸順百年的漢人聽到大清朝居然對他們的漢人皇帝如此大不敬，到時……”
聽到這裏綿寧再也按捺不住，用力一拍椅子把手，怒道：“大膽富綱，你這是要脅皇家麽？”
玉麟卻道：“富大人隻說要公開密函，卻不知道乾隆爺早在嘉慶二年下過罪己詔，其中就對此事做過了交代？”
富綱冷笑道：“又拿話來誑老夫。秦大人說的可是乾隆爺做了太上皇的第二年，乾清宮大火，藏在交泰殿的‘天子禦寶’，全遭回祿之災（回祿：傳說中的火神，指火災），老皇上這才發詔書罪己。詔書內容詔告天下，萬民百姓皆知，根本沒有提及此事。”
玉麟也是冷笑，道：“乾隆爺罪己詔是親筆寫就，嘉慶爺不忍乾隆爺耄耋之年被人詬病，所以隱去‘取木’一事……”說到這裏，玉麟拿眼去瞧綿寧，見她聽自己將“盜木”換成“取木”，麵色舒緩，才略微放下心來，繼續說道：“現在乾隆爺的親筆詔書應該還在皇宮，富大人莫非是想拿來一瞧？”
富綱聽玉麟如此說來，心想，原來這些人早已經有備而來，想必他們已經造好一份了假詔書。道：“瞧也不用了，皇家有什麽拿不出來的東西？”
嵩溥卻道：“慢，應該瞧的。我聽聞天下第一牙鑒貨無數，不若請第一牙幫我我們鑒別老皇上的詔書是不是真的。”
玉麟心中一凜，這嵩溥居然比他老爺子還要難纏。
作者有話要說：
對各縣的考核完成了，接下來總結工作。也許更文比以前有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