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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山雨欲來風滿樓1

  兩人心中皆是驚訝,這個時辰了,怎麽有人往京中出來?


  待到看清是誰時,更是驚得難以說出話。還是顏超羽先反應過來下拜道:“參見皇後娘娘。”


  拓跋瑩心笑著示意免禮,轉而蘭陵王道:“皇上聽聞王爺到京,無限欣喜,無奈國事在身不便出宮,特命本宮前來十裏亭相迎王爺。”隻見皇後拓跋瑩心翻身下馬,一身宮裝穿在身上絲毫也不顯得累贅,見了蘭陵王後笑道:“不知本宮前來,王爺可否就賣這個麵子?”


  蘭陵王一時竟讓她震住。北朝雖然說是馬背上得天下,然而眼前的女子卻是金枝玉葉的公主,可是觀其剛才馬上英姿,竟然不遜於他麾下的將軍。


  顏超羽慮的又是另一層,拓跋瑩心雖然是外族,不比中土規矩甚多,卻也是皇後娘娘,母儀天下,怎麽能深夜騎行出城,皇後尊容豈能隨意給人窺看的!也不知皇上是否知曉皇後娘娘出宮出城的,這萬一有個差池,亦是他的責任。


  況且蘭陵王分明就是找茬挑刺,給皇上難堪罷了,皇後來了未必就管用。他正要勸拓跋瑩心速速回宮,莫要攙和在其中,隻怕徒惹羞辱。人人皆知,蘭陵王愛女勵妃娘娘本是當年的趙王正妃,卻被皇後強壓一頭使她做了側室,這一口氣李氏一族從來就沒有咽下過,隻是勵妃亦無子嗣而皇後出身無人能敵,這才沒有明麵上鬧起來罷了。


  誰知拓跋瑩心竟走上前去,不知跟蘭陵王低低地說了一句什麽,蘭陵王眯縫著的眼睛頓時精光一閃,深深地看了拓跋瑩心一眼,重重說了句:“那麽,便走吧!”


  顏超羽的暗自驚訝中,蘭陵王開拔進京,拓跋瑩心麵上隻是矜持地微微笑著,不失皇後氣度。


  他很想問皇後對蘭陵王到底說了什麽,隻是身邊有別不可僭越這才作罷。


  青櫻同明禹在宮中同樣是未眠,直到聽到外間的內監來報皇後娘娘回宮,蘭陵王亦已開拔進京在驛館安置下榻了,兩人這才各自鬆了一口氣。


  青櫻叫來水榕吹熄了屋中的燈燭,笑道:“現在可是能睡個好覺了,明日可要賞什麽給我?”


  明禹一把拉住她,眉眼間盡是愉悅,溫柔道:“我抱你到床上去——明日的事明日再說。”


  青櫻也不推辭,雙手攬著他的頸道:“人家替你薦了個好人選,倒是今日出力的人才是要賞的。”


  司馬明禹知她說的是皇後,卻堪堪避過不提,隻對她道:“你怎知蘭陵王便買皇後的帳?他們二人從前從來沒有過交集。”


  青櫻不以為意道:“他這個人爭強好勝,不單在朝政上,這些年李芳旭之所以敢在後宮猖狂,難道不是她父王在背後的推波助瀾,蘭陵王之子早逝,唯有四個女兒,又隻有這個女兒能給他光宗耀祖,他當然希望她能當皇後。所以麽,他見皇後屈尊了,這氣也就先平了。”


  明禹聞言冷笑道:“猖狂,嗬,我倒要看看他們李氏一族能猖狂到幾時!”


  他眼中的森森寒意,他想除去蘭陵王不是一日兩日之心,“顏超羽表現得不錯,他很清楚誰才是真正的天子,可堪大用,當初把他調回京師是明智之舉。”司馬明禹既像是自語,亦像是在跟青櫻說,畢竟顏超羽的回京是青櫻所提。


  青櫻心中一驚,她並不願顏超羽處在風口浪尖之上,隻是直接說出來隻怕明禹又要生疑,反對超羽不好,便道:“你治國嚴明,人心所向,朝中一時間人才濟濟,豈止是顏超羽,舊臣中何昭儀之父中軍都督何大人亦一等將軍,資曆也老。新貴當中郭光耀郭大人是首推的,崔大人雖然是文臣,在朝中卻頗有影響力,更曾在西北任職,還有賈氏叔侄——”


  她尚未說完,司馬明禹已然意味深長地打斷她道:“隻怕你要把朝中的人都列個遍,就怕我重用了顏超羽,你這點私心我豈能不知?”他似笑非笑,看不出是當真醋意還是開玩笑。


  青櫻被他說破,拉著他的手臂討好道:“你知你知,你是天子,知道其他人怎麽想還不是正常的嘛,人家現在可隻是後妃,又不在朝的,你做什麽揭穿人家?”


  見明禹神色果然有所緩和,心中這種略略放下來。她是深知的,事實上,弄倒一個蘭陵王並不至於難到現在還不能下手,難的是他倒台後的局麵如何在朝政中平衡和製衡,要拔除蘭陵王的勢力就必要借助和培植其他的勢力,一著不慎就會從這些新培植的勢力當中又出現一個蘭陵王,屆時再鏟除就愈發麻煩,更落人口實。


  誰料次日宮中的中秋百官宴就生出了一件大風波,讓動蘭陵王的事情不得不提上日程。


  本來百官宴是要進宮的,按照大夏曆來的規矩,任何人在宮前都應該下馬以示對皇家的尊崇,就連沙場大勝歸來的將軍入宮受封也不例外,何況蘭陵王並不是大勝歸來。然而他本來就姍姍來遲,百官皆以入席之後他才現身,更令人瞠目結舌的是他竟然一騎從順德門外直衝到設宴的祥寧宮,當著眾臣的麵下馬進殿,神色全然無愧,就好似這祥寧宮是他自家後院一般。


  這廂司馬明禹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崔思博最能體察聖心,況且這幾年來他已經升為一品大員,此時他不說話又等誰說呢。當下便斥責蘭陵王道:“王爺身為郡王,昔年驍勇是為天下楷模,今日怎能不顧祖宗禮法,騎馬直衝宮門?此乃大不敬之罪,還望王爺向皇上謝罪。”


  他這一番話其實算不得多麽嚴厲,言語中還專門提到蘭陵王過往的功績,是要給他一個台階下的。然而蘭陵王卻絲毫不領情,反抓住這一點冷笑道:“——


  “崔大人果然博聞強識,怪道人稱萬花筒,連本王從前驍勇之事都知道,本王還以為崔大人那時候還是個黃口小兒,什麽都不知呢。”陰陽怪氣,蘭陵王一派的官員素來就跟新貴們不睦,李琰傑部的人當下就嗤笑起來。


  司馬明禹的臉色十分難看。


  隻是崔思博又豈是個吃素的,方才不過是場麵上不願難堪罷了,見蘭陵王不領情,餘光微微一瞥司馬明禹,見他雙眉緊鎖,顯然是極為不滿,他心中便知了分寸,當下反唇相譏道:“無論是流芳百世還是遺臭萬年,天下都是無人不知的,就好比王爺昔年是天下楷模,可不要因為今日的小事讓英名喪於天下悠悠之口中,下官勸王爺還是向皇上謝罪,何必置自己於不利?”


  蘭陵王自從明禹登基之後,女兒又是皇妃,在西北便像皇帝一樣,向來跋扈慣了,哪裏忍得了這樣的言語,當場便虎目一瞪發作起來道:“所以崔大人今日定要與本王過不去?”


  崔思博見機是多麽快的人,當年“蓮舌”太守豈是假的,“下官身為朝中一品大員,心中所想所念皆是為皇上為朝廷罷了,對事不對人,絕不會跟任何人過不去,更別說王爺這等軍功顯赫的人。若王爺非說下官與您過不去,莫非王爺與皇上過不去與朝廷過不去?”


  此言一出,眾人皆去看司馬明禹的臉色,見之果真麵色不虞,又都將目光投向蘭陵王,看他要如何。


  這本是人之常情,人皆有看熱鬧之心,誰知蘭陵王勃然大怒,當下連臉皮都撕破,一把推向崔思博,口中還罵道:“挑撥離間的狗東西!本王在戰場上殺敵的時候,你毛都沒長全,敢來挑撥本王與皇上,要是沒有本王的扶持,皇上能有今天?也不照照自己,配不配挑撥,也不過憑著自己的一張嘴!”


  整個殿中,瞬時鴉雀無聲,無人敢說話,蘭陵王這一番話真真是大不敬!隻看皇上如何處置罷了。


  崔思博是個文人,哪裏經得起蘭陵王的一推,當下一個趔趄撞翻了桌上的杯盞,十分狼狽地往後踉蹌了好幾步,正好又撞到了立柱上,身子一斜摔在地上。


  一片嘩然。


  崔思博在朝中名聲甚好,一向左右逢源,當下他的門生也好,同僚也好,紛紛站出來指責蘭陵王,要皇上嚴懲蘭陵王,怎可侮辱當朝一品大員,此風氣一開,將來在朝之人誰人還敢說話辦事。


  蘭陵王勢大,手中握有兵權,勢力遍布西北五郡,女婿李琰傑等人又在朝為官,不是一兩句話就可以拿下的。


  此事涉及到各方勢力的平衡,著實需要深思熟慮,這日的百官宴不歡而散。明禹回宮後便在清明殿一夜加一日未出,既沒有召見任何人,亦沒有用膳。


  汪福興不敢深勸,想了想轉身到了毓慶宮。


  “按照娘娘身子弱,是該休養,咱家也不該來打擾娘娘。隻是皇上自從昨日百官宴回來就未曾進食,又嚴令任何人不得進去,奴才在殿外也不能深勸,心中卻又擔心皇上龍體……所以……”他看著青櫻。


  青櫻自然會意,點頭道:“那麽我跟汪公公走一趟吧。”


  水榕連忙去取了一個孔雀流金線織的外衫道:“雖然還是八月,這個時候熱氣退了還是冷的。”


  青櫻嗯了一聲答應著,心思全不在上麵,尚未來得及穿便催促著汪福興快走。


  水榕隻得又把外衫收起來,似是有些意味深長地對落梅和劍蘭道:“皇上和娘娘感情篤深,真真不是一般人可以取代的。”


  卻說青櫻一進清明殿,饒是她腳步甚輕,雕花大椅上閉目的那人已然驚動,雖然還是合著雙眼,卻輕喚著她的名字道:“青櫻……”語意中半是依戀半是纏綿,“你來了。”說著似是低低苦笑,“也隻有你會來。”


  當夜,青櫻並未返回毓慶宮,兩人在清明殿中密談至天亮。卯時初刻的時候,青櫻放到殿外對守了一夜的汪福興道:“有勞公公傳一些早膳過來,要些溫熱的牛Ru粥,並著幾樣爽口而不油膩的小菜,皇上吃了還要早朝。”


  汪福興見她兩眼青黑的黑眼圈,不禁低聲道:“娘娘Cao勞了,奴才感激不盡。”


  青櫻一笑道:“公公哪裏話,皆是替皇上分憂罷了。”她是從不居功的,所以宮中奴才宮女中她最得人心。


  兩人皆是餓了,飯食一到兩人便分食著吃起來,明禹歎道:“今日朝上和後宮中的變動一出,隻怕又是軒然大波。”說著看向青櫻道:“我怕你心裏覺得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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