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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莫道故人心易變1

  青櫻腳步不停道:“我去茉風苑看可兒,你不必跟來,她們二人醒了之後你如實告訴她們,其餘人斷不可叫他們知道。”


  劍蘭還追著說了幾句什麽她沒有聽清,時間緊迫,唯有中午最熱的時候無人願意外出,才是看守最鬆的時候,晚上雖然天黑,未免巡邏的人手不添加的,反是此時是進去茉風苑最好的時機。


  青櫻雖然從前手段狠戾,在宮中亦憐惜宮女內監拋卻故土,遠離家人,一生無望,向來是憐惜他們的,不僅從來不自稱本宮,見到有弱苦之人,無不伸手相援助,所謂人行善天在看,可巧這回守衛茉風苑的掌事姑姑茗鸞從前家中弱弟患病不得醫治,在宮中哭泣被她瞧見,那時她尚未進宮為妃,當下便替她找了蘇子雍前去探視。雖然去得遲了終究沒能救回其弟性命,茗鸞卻感激不盡,隻說此生無以為報。


  青櫻身影輕盈地躍過茉風苑的內牆——雖然有茗鸞在,她並不願替她添亂,走正門更易被瞧見,此時茗鸞助她本就是冒了生命危險。


  茗鸞果然在大門處等她,聽到身後的響動這才訝異轉身道:“娘娘怎麽……”她在宮中多年,哪裏見過**入室的妃嬪娘娘,當下都不知如何措辭,隻道:“要是摔著可如何是好?”


  青櫻示意她噤聲,低聲道:“除了你可有人知道?”


  茗鸞連忙搖頭道:“娘娘放心,奴婢深知此事的利害,斷無旁人知道的,本來茉風苑現下也無人願意來,守備的侍衛午膳的時候奴婢請他們喝了些酒,現下隻怕睡得正酣,娘娘快去快回。”


  青櫻見她妥當,心下感激,卻不便多說,隻低聲道:“我很快的,你自己當心。”


  進得苑中,酷熱難當,這裏本是避暑山莊中最熱的地方,之前尚有冰塊降溫,如今可兒出事院中的殘花落葉亦無人顧及,又有誰會去想到她的冷熱呢?

  深宮之中,這樣的女子無數,無寵的,失寵的,難怪無數人要使盡手段爭得那坐擁無數佳麗的唯一男人的哪怕一丁點睥睨。爭寵的人,不笨的,隻是多麽的現實,就好像穆可兒犯下Yin罪卻能免一死還保留位份,難道不是因為司馬明禹顧及自己麽?


  穆可兒早已倚門而立,她消瘦得可怕,昔日燦若銀盆的麵龐隻剩下巴掌大小,見青櫻來像是被拋到岸上的魚終於得了一點點水一樣,猛地哭出聲道:“我是被勵妃所害!”


  青櫻早知她是受害,連忙上前去拉她進屋低聲道:“小聲些,可不能讓人聽到,勵妃就住在附近。她未免現在不留心你這裏的動靜。”實際上她自己心中亦存疑,她和水榕的一番分析之下,其實勵妃並沒有能力藏匿起一個男子在她的居所,畢竟來避暑山莊時她正受過肖昭容一事的牽連,在明禹那裏不討好,連分配的住處都是與從來無寵的穆可兒鄰近。


  可兒聞言,雖然仍舊哭得哽咽,聲音卻著實低了許多。青櫻進得屋來見桌上油膩膩地蒙著灰,在這炎熱的天氣下越發看著難受,仿佛那髒兮兮的東西蒙在心上。桌上放著兩個粗陶的碟子,裏頭黑不溜秋地不知裝的是些什麽,已經明顯地長出了白毛,顯然是已經放了一兩天的東西。可兒端起桌上的黑乎乎看不出本色的茶壺倒了一杯茶給青櫻道:“你一路過來熱得很,喝點茶潤一潤吧。”說著聲音一哽道:“這就是茶了……不能跟你素日喝的茶相比,隻是還算是這裏唯一能入口的東西。”


  青櫻怕她吃心越發難過,連忙接過來喝了一口,茶味極淡,不知是什麽茶沫子泡的,茶碗上那種未清洗幹淨的油膩味道都比茶味要濃,不禁蹙眉道:“茗鸞怎麽也沒有照應你?”


  穆可兒搖頭道:“不是的,茗鸞姑姑已經十分盡心了,我知是你用的功。起碼我在這裏還有的吃,送來的飯菜不至於生冷餿臭,你看到的這些是我吃不下又不讓她們撤走的,我想放在這裏,時時提醒自己,他那個人……我真的是錯愛了!”


  青櫻聞言心中亦是一顫,紛亂不堪,低聲歎道:“明禹……打小就是這樣的一個人,性子總是有些過於……冷了,這件事上他也——”


  穆可兒含淚搖頭道:“他若有半分的信我對他的心意,就不會斷然地將我打入靜思宮。”她說到這裏幾近悲極反笑,“此事蹊蹺之處多得很,若一個宮嬪想要做那種事,豈會這樣明目張膽,又讓人抓得順理成章?我穆可兒雖然是個弱女子,不比你果斷殺伐名滿天下,卻也不至於連這樣的道理也不懂!”


  青櫻心中亦正有這個疑惑,忙問道:“你剛才說是勵妃害你,可有什麽證據?”她本來也想問這失貞之事是怎麽回事,隻是從同為女子的角度來說,可兒對明禹的感情毋庸置疑,況且她現下情緒激動,又何必再給她火上澆油呢。


  “勵妃害我……失貞……”她尚是姑娘,說出這兩個字來即便是在這種情況下,臉上仍是漲得通紅。


  “什麽?她……如何害你?”縱然青櫻見多識廣,聽了這話也是驚得站起身來,可兒自然不會亂說。


  “我這幾日細細地回想起來,那天在她那裏吃完龜靈蜜後我不是當場便腹痛不止麽?她看似好心地讓我在她房中休息,而後又帶了太醫來為我診治。”她說的很慢,但是一字一句都想得極清楚,“我雖然一直對她存有懼怕之心,但是當時實在痛極了,所以那太醫端來的一碗藥我不能不喝了,之後便十分困倦的睡了過去。”


  青櫻想起那日她用珠釵取得碗中殘藥給蘇子雍看的時候,蘇子雍也說過,藥雖然是鎮靜的,並無毒。但是這鎮靜的成分卻太過了,並非一般用來止痛安神的,倒像是受了重傷須拔刀拔箭用來鎮痛的,不由得道:“你可有覺得有何不對勁的地方嗎?”說完便又後悔,她一碗藥下去哪裏還能知人事。


  誰知可兒竟點頭道:“當時渾渾噩噩也並不記得,這幾天再也沒有更清淨的,模模糊糊記得睡著後小腹那裏狠痛了一下,我當時醒過來後隻當是睡夢中,然而現在想來,那太醫一定是勵妃的人,對我動了什麽手腳!”


  青櫻麵上一紅,小腹那裏狠痛的一下她亦經曆過,如果可兒說的無差……她想了想道:“此話萬不可與旁人說,我們沒有證據,蘭陵王一派又勢大,隻怕被勵妃反咬一口。等我想法子找蘇子雍來瞧你。”


  穆可兒點頭歎道:“青櫻,我真的很羨慕你。你有他相信你疼寵你,又有先生當年那樣的偏心於你,連蘇太醫那樣的人都是你的朋友……而我,什麽都沒有。”


  青櫻輕輕一笑,沒有再說什麽,連穆可兒都這樣認為,她與她還是鳳鳴山就相識的呢,她與她還是當年的京城四姝呢。所以,她還能要求別人不這麽認為麽?

  隨便吧。


  隻是,她冬練三九夏練三伏的時候別的官宦小姐都跟青桐一樣在窗紙後吃著如意糕抱著暖爐呢,她若沒有十歲以前的苦練,怎能得先生的另眼相看繼而收為入室弟子?

  隻是,她在戰火烽煙中出生入死,遠走北地合縱連橫的時候,她們尚在深閨當中思念許是去廟裏上香途中偶遇的俊逸少年。倘若她身上沒有數年相伴襄助的曆史,怎能得明禹的眷戀和深愛?究竟這世上,她並不敢相信有無緣無故的愛和信任。


  慕容青櫻始終心中是清醒地自知這些,倒是她怎能對人說起呢。


  她隻寬慰穆可兒道:“你在這裏再耐幾日,我一定設法救你出去。”


  可兒淒楚一笑道:“有機會的話再說吧,你莫要著急連累你自己,你總能設法保全我穆家一族就……我就感激不盡了……”


  青櫻還待再說,茗鸞已經過來道:“娘娘不宜久留,很快歇午覺的人就要起身,瞧見娘娘不好。”青櫻聞言最後看了穆可兒一眼低聲道:“保重。”指了指帶來的食盒示意她吃,身影一閃便出了院牆。


  卻說青櫻回到海陵殿的偏殿時,水榕等人早已從午歇中起來,神色皆有些惴惴不安,一見她回來落梅首先念了句佛道:“黃天菩薩,奴婢以後可信了你了,還好小姐回來了。”


  青櫻奇道:“這又是怎麽了?”


  水榕見左右都是自己人,這才憂心道:“娘娘大約走的不是莊中的大路,方才有人叫了起來,隻說又瞧見了一個黑衣人……而且……”她眼中亦是驚疑,“而且仿佛那人並不是要出去的方向,分明是向山莊的深處掠去。”


  落梅性子急搶過來道:“奴婢可都嚇死了,劍蘭說小姐出去了,要是遇上了那人怎麽辦?還好回來了。”


  又出現了?還敢出來?她朝水榕看了一眼,見她眼中也是不解——不管此人是否藏匿於皇後的金禧殿中,這風口浪尖上也不該出來,除非有什麽必須要出來的理由。


  劍蘭對這些不甚關心,一麵趕落梅去拿扇子給青櫻扇風一麵道:“小姐出去了這一會隻怕是又熱又渴,正好有一碗白玉荷葉湯最是清涼解暑,小姐可要嚐嚐?”


  白玉荷葉湯?青櫻腦中猛地蹦出那日在蝶夢園那個突然出現的小內監所說:倘若娘娘想走,就來禦膳房要一碗白玉荷葉湯。


  當真有這湯!


  青櫻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劍蘭,隻見她麵色平常,並沒有什麽特殊之處。


  然而,她怎會莫名地就提起白玉荷葉湯?這個湯根本就不是宮中常用的湯例,況且即便有,禦膳房雖然不能搬來,廚子卻來了好幾個,能做的湯何止千百,偏偏拿了這種湯。


  青櫻不動聲色地道:“確實熱得很,你取來我嚐嚐,聽名字雅致得很,若是好以後就多叫做了送來。”劍蘭低頭應了一聲去了,落梅也自去取扇子,低聲嘀咕道:“好像誰提到過這個湯一樣。”


  待她們二人都出去了,青櫻問水榕道:“吵嚷起來又見了那黑衣人是什麽時候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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