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入套4
青櫻既然聽得出來,自然不會接招,隻淡淡道:“柔嬪隻怕是哭昏了,皇後娘娘在那邊呢。”位高權重,不過是要把她推成眾矢之的,最好是挑起皇後與她相爭,她便坐收漁翁之利。慕容青櫻這種借刀殺人的法子早就在戰場上用得熟了,焉能看人班門弄斧,當下送刀回去道:“或者勵妃娘娘手持鶴印,一向協助皇後打理六宮,你要找位高權重的人,找我真是找錯了,我可是個最不管事的。”
她不喜歡他的妃嬪們,一個都不喜歡。如果她慕容青櫻存心要鬥倒誰,比如肖昭容,那個人想必現在就在靜思宮吧。
可是有什麽意義呢?他是帝王,隻要坐在這個位子上,後宮就是他平衡和製衡的工具,鬥倒了這一批,會有源源不斷更新鮮的美人進來。
沒有意義,無非是徒費心力的事,她從不做這樣的事。
柔嬪亦是一愣,英貴嬪雖然得寵,但是在宮中可算是無爭,本就少有與人來往,自然也不去侵害誰,是以她剛才才冒險一試。
她尚年輕,今年也不過十七,怎麽知道青櫻當年的風雲,即便後來聽人講,她自詡聰明也並不當回事,隻想著世人以訛傳訛罷了,哪來的女子能那般的傳奇。
青櫻察覺到她眼中的一絲驚異,再不放過,接著道:“柔嬪怕小皇子不能立足,那穆充華受了不白之冤難道就能立足了?”
好在柔嬪腦子確實機靈,當下也不糾纏在此,隻默默垂淚道:“臣妾正是深恐充華姐姐蒙受冤屈,所以才出此下策……”
司馬明禹大約也是聽煩了,他於後宮,情分本來也不算深,當下道:“汪福興,便叫石嬤嬤和賴嬤嬤去看看吧。”這兩個老嬤嬤還是他從小服侍過他的,人品他是深信的。
汪福興聞言應了一聲,兩位嬤嬤很快就到了隨他入內。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青櫻冷冷地打量著其餘人的反應。皇後拓跋瑩心麵上淡淡,看不出悲喜。
勵妃臉上明顯是得意,柔嬪眼中卻是狡黠,自以為掩藏得很好。
何昭儀等人則都避開她的目光低著頭。
不過一會工夫,兩位嬤嬤就出來了,後麵跟著汪福興,青櫻緊盯著他的麵上,覺得他是在暗示自己結果。
賴嬤嬤兩個高高地顴骨,嘴唇又薄,說出來的話更是比她的相貌還要寡絕:“穆充華已經不是完璧之身。”
石嬤嬤亦道:“正是,奴婢也看過了。”
什麽?青櫻驚得幾乎往後退了一步!怎麽可能?
穆可兒家教甚嚴,當年從山上下來說是回京嫁人,然而未婚夫卻一命嗚呼,便在閨中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如何可能不是完璧之身?
況且她對明禹一往情深,更不可能主動做出什麽不堪之事。
司馬明禹聞言,看了青櫻一眼,緩緩道:“朕記得,穆氏進宮以來,尚未承寵吧。”
這話等於斷送了穆可兒。帝王,要的是女子絕對的忠心,他並不需要知道她為什麽會失貞。
勵妃哼了一聲道:“上次穆充華不也是說遇襲了麽?還非拉上臣妾與肖昭容,皇上現在知道肖昭容的冤枉了。依臣妾看,上回根本就不是遇襲,隻不過是與宮外人膽大包天地私通,正好撞到了人,這才賊喊捉賊地說是被襲。這一回隻不過故伎重演而已。”
柔嬪也道:“臣妾雖然不知其中的是非曲直,但是這一回充華姐姐正在洗浴,自然與上一回遇襲的時候衣衫不整是不同的,皇上請三思,不要冤枉了充華姐姐。”她聲音溫婉,語氣輕柔,如果腦子慢一點的,竟還以為她是個好人,在為穆可兒辯解。
她的這一個火上澆油用得極好,司馬明禹冷道:“怡蘭軒穆氏,失德無才,不受中宮教化,著降為從八品順常,暫幽禁於茉風苑,無詔不得出茉風苑半步,任何人無朕允許不得探視,回宮後從怡蘭軒逐出,居靜思宮。”他說的很快,想必是剛才就想好了。青櫻也沒有說什麽,這不是爭的時候,證據確鑿。
她隻是用餘光瞟了一眼眾人,旁人眼中同樣是迷惑,唯有勵妃和柔嬪,掩飾不住一絲自得的喜色。
她們是知道什麽的。
出了這樣的事,皇帝臉上最過不去,雖然是一個他壓根不要的女人。司馬明禹仍是頭也不回地率先出了茉風苑,汪福興瞧了青櫻一眼,見她沒有要跟上之意,微微歎了口氣緊趕著明禹的腳步。
拓跋瑩心留步對樂茵吩咐道:“——縱然你是女戰神,他亦該當舍不得你上戰場。
“出了這樣的事,誰也不願見到,哎,隻是皇上發話,本宮也無法。回宮後你便仍舊服侍穆順常吧,另外待她醒來後要緩緩地告訴她,知道麽,不要嚇到她了。”樂茵一麵哭一麵答應著了。
勵妃直等皇後走了,還盈盈地站在那,像是等著青櫻一般。
青櫻想了想,對她笑道:“郡主,莫要高興得太早。”
勵妃見她突然拿舊稱呼來喚自己,不猶得狐疑道:“你什麽意思?”
青櫻心中一計已生,隻笑道:“你對可兒做過什麽?郡主不妨告訴我,我也告訴郡主。”‘
勵妃嗤之以鼻道:“你想誆我?慕容青櫻,我們倆可是相識得早,我什麽都沒做,你休想從我這裏套出什麽話來。”
青櫻聽了點頭道:“沒做就好,我其實也相信不是郡主所為。”她在郡主二字上咬得極重,說著又自顧自地笑道:“是啊,有個像你這樣相識已久的人真好,想來你也覺得有我在真好,都不必虛偽到去稱姐姐妹妹娘娘臣妾什麽的,隻可惜,很快就沒有這樣的人。”
司馬明禹當真是極為惱怒的,大約世間連小販行夫亦不能忍妻子的不貞,何況他九五之尊,隻有他冷落別人的道理,誰知現在竟讓他知道一個他自以為納她便是最大恩寵的女子,竟然……失貞!
再加上這走了數日,朝堂當中舊臣與新貴之間頗多摩擦,新貴這一方麵崔思博縱然還算韜光養晦,近日裏也傳出有京官口稱他為聖人,這還了得。他是聖人,想要置皇家威儀於何處?
而且顏超羽與郭光耀受召回京之後,這些時日據司馬明禹留在京中的眼線所報,兩府皆是門庭若市,有時候直到深夜還有豪貴的馬車出入……這不能讓他不疑,他們兩個都是手有兵權並且武藝高強的將領,倘若有反心……
西北的眼線又報蘭陵郡的有一處山坳裏夜間燈火不滅,前些日子還有頗多馬車蓋得嚴嚴實實地出入那座山,無人得知車中運載的是什麽。看這個保密的情形,私鑄兵器也並非不可能。
嗬,這些人自詡功勞蓋世,一個個都不把律法放在眼裏麽,是想造反了嗎?他心中這兩件煩心事攪在了一起,煩悶不堪,一連幾日都沒有出海陵殿的正殿,也未召見任何嬪妃。
青櫻亦心思不在這上麵,穆可兒被幽禁在最濕熱的茉風苑,現在自然不會有人給她送冰塊,雖然她並沒有被廢為庶人,尚有一個從八品的順常之位,然而宮中之人最是根紅頂白,拜高踩低,料想這種事無法翻身,況且她本來之前就無寵。隻怕現在飯食都沒得吃飽,天氣這樣熱,萬一禦膳房跟來的廚子心壞,弄些餿臭的飯菜,可叫可兒這種養在深閨的千金小姐如何受得了?就是在鳳鳴山上,她亦是沒有受過苦的,青櫻有更加重要的事要做,不可能時時陪著她,況且這也是明禹嚴令任何人不得入內探視的。
她在事發的那日夜間便躍出茉風苑的圍牆之外去察看了腳印——縱然是本事再大的高手,也會雁過留痕,然而此事卻蹊蹺的很。一連串的腳印在泥地上留下的印子很淺,這是符合一個高手的特質的,然後這腳印卻雜亂,按說輕功達到一定境界之後,運功時提起一個氣腳下是分毫不亂的,既然是高手,怎麽會腳印不清晰呢?
更詭異的是……這腳印出了不到十丈的地方竟然就消失了,戛然消失!
青櫻回房之後跟水榕說起這個事,水榕亦覺得奇怪,“奴婢在宮中多年,宮中女子寂寞,要說那等醃臢事也不是沒見過的,但是也不是這麽輕易就讓人鬧出來的,多半都是將信將疑失寵罷了。今日穆順常的事一環扣一環,未免太順了些,反而叫人生疑。”
青櫻聽了亦歎道:“你不知還不止這些,我在茉風苑的外牆邊找到的腳印也是異常。”說著便細細地說了一遍,“我方才仔細想了想,有一個可能雖然大膽,卻能解釋這一切。如果說那個黑衣刺客,根本就是避暑山莊裏的人,跑出去不過是為了迷惑,跑出十丈後又折身跑回來藏匿在宮中,這也能解釋為何會腳印紛亂,因為根本就是兩道腳印疊在一起!”
“如果真是這樣,誰才能藏匿人在山莊裏?”水榕一時臉色一白,聲音有些顫抖,如果真的有人隱匿……所有人都將被置於危險之中。
“皇後!”兩人不約而同地說出!
司馬明禹的海陵殿雖然大,但是他和青櫻自己都不可能藏匿人,其餘妃嬪所住的樓院房屋本來就不多,住的下主子罷了,連丫鬟們都不能如同宮中那樣一人一間,要藏匿下人來難保人多口雜並非易事。其餘空置的閣宇本就是為了防止有歹人混入,帶來的禦林軍和侍衛都住在那裏,更難藏下人來,況且這些人皆是明禹一手提拔起來的,方能放心地將身家性命交付,斷不會冒險與一個妃嬪有私。
如此說來,隻有皇後拓跋瑩心的金禧殿才符合一切藏匿人的要求:既大,她皇後的身份亦無人會去懷疑到她,況且她是個外族人,並無本朝盤根錯節的關係,藏匿人動機何在?
青櫻心中亦是疑雲大起,隻是此事太過敏感機密,不弄清楚之前她亦不能輕易透露出去。
況且她手頭尚有兩件大事。
次日中午正是最熱的時候,連知了的叫聲都有氣無力,青櫻提了食盒腳步匆匆地往外走。水榕和落梅皆去午歇了,獨有劍蘭坐在門前守著也是昏昏欲睡。見青櫻要出門,頓時驚醒道:“這麽熱,小姐怎麽還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