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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別有幽怨暗夜生2

  同時又看向樂茵道:“隻是樂茵昨日已經說過肖昭容陪你說話,卻是不好改口,勵妃那邊自己心虛應該是不敢主動提起此事。至於皇上問起來……我想想辦法,總之要設法保住樂茵的性命為先。”


  兩人正說著,外頭有人來回道:“勵妃娘娘說今日充華受驚,明天便不用去給皇後請安了,她會親自向皇後說明的。”


  穆可兒渾身一顫,淒然笑道:“她倒真是位高權重,在宮中想要一手遮天,連皇後的家都敢當。剛剛做下虧心事,卻還能堂而皇之地叫人來說這話。”


  來人大約沒有聽到謝恩的回答,站在那裏沒有走,青櫻見穆可兒的樣子知她此刻難以勉強,便朝外揚聲道:“充華身子虛弱,不能起身親自謝恩。你回去替充華謝勵妃娘娘的美意。”


  那人估摸著是勵妃宮中的有頭臉的丫鬟,還算是知事的,一聽就隻是寵冠六宮的英貴嬪的聲音,當下也不敢多言,恭敬地答道:“是。”窗前的這道影子才漸漸消失。


  青櫻叫樂茵吹滅了燈自去休息,她陪著穆可兒說話……橫豎今夜是誰也睡不著的。可兒並沒有反對,乖順地複又躺了下去朝外側著,隻是月光下兩行淚不住地滑下。


  青櫻見了,隻得生生扭過頭,在這宮中,究竟誰能護得了誰,她護不了可兒,就像明禹護不了她,自己若不堅強,這吃人的深宮隻會吐出一堆骸骨。


  次日皇上遣太醫來看,穆可兒推說仍舊起不了床,心悸得厲害。皇上並沒有再親自來看,隻吩咐皇後探望,不知這是否遂了勵妃的意,關於肖昭容是否出現過也就沒有人再提了。但是青櫻明顯地感覺到,穆可兒每每提到勵妃,眼中總會若有若無地透出一絲決然。


  明禹與青櫻之間的慪氣也持續了半月,這半月來天氣愈加冷了,兩人各自宿在清明殿和毓慶宮,誰也不理會誰,倒苦了汪福興和水榕,成日裏兩處奔走來往傳話或是送東西,情知兩位主子鬧氣,每日裏一碗熱湯,一碟點心卻是不少的。


  永曆三年十一月十二,英貴嬪慕容青櫻得賜椒房,雖然位份上並沒有晉封,但是卻更加明確了她在後宮中的地位。這也是後宮的製衡之處,雖然位份沒有越過勵妃,然而卻是一陣風,指向了聖意所在,也就間接警告著蘭陵王的勢力。


  明禹和青櫻又和好如初,倒並不是因為椒房這件事,這事擱在旁人身上許是莫大的恩寵,畢竟連在位的中宮皇後也未有這樣的榮耀,於青櫻來說也隻是寢殿中多了些芬芳罷了。


  隻是兩人從來鬧了別扭也過不了一月,終究是少年人情熱,不管是誰先主動示好,另一個無有不應的,每回隻會比從前更是蜜裏調油。


  京師這幾日已經接連下起了雪來,毓慶宮中防寒取暖的狐裘,銀炭,湯婆子等物早就置辦齊全,饒是這樣司馬明禹仍是擔心青櫻體質虛寒難以過冬,又讓內務府在炭中加了鬆香,柏枝和甘草一同焚燒,為的便是在取暖的同時溫補,這也是蘇子雍的主意,他主張是藥三分毒,與其用藥去補,不如在飲食和日常上時時注意,這三味藥皆是極好的溫補藥材,又容易焚燒,是以淩波殿中入了冬燒起了暖炕不僅沒有煙氣,反而添了清香。


  這日穀雨一麵給青櫻拿來湯婆子一麵笑道:“水榕姑姑說讓小姐從今日起就把湯婆子放在小腹上,過幾日行經的時候就不會痛了。”青櫻從前戰時軍中皆是男子,況且軍情緊急也容不得休息,有時正是行經時卻要在冰天雪地中長途跋涉,有時又要徹夜商談軍機要務,吃不上飯喝不上熱茶亦是常有的事,是以每次年紀輕輕每次行經皆量少疼痛。蘇子雍不長於婦科,隻說用湯婆子取暖可有改善,司馬明禹便吩咐了水榕留心。


  青櫻一麵接過來一麵聽穀雨說道:“皇上對小姐就是上心,那冷宮裏的趙氏還想翻過天去,可不是癡心妄想!”


  “哪個趙氏?”


  穀雨見青櫻不記得,忙將自己聽到的竹筒倒豆子般地說來,“就是從前的逸貴姬啊,在上林苑中對小姐不敬,不是被皇上罷黜打入冷宮去了麽?”


  青櫻方才想起來前逸貴姬趙晶兒其人,她獲罪後連同她的叔父也在朝中被人參了幾本……那自然是明禹的心腹所為,趙家一時間自顧不暇,更是不敢提求情之事。時至今日,數月已經過去,她還在冷宮當中度日,也不知現在如何,“她境況怎麽樣?現下天氣冷得這樣,冷宮裏怕是沒有禦寒的東西吧?”


  穀雨聽她還為趙氏著想,不禁憤憤道:“小姐怎麽這麽好心,管她有沒有禦寒的東西,橫豎都是她自己找的。奴婢聽說她成日裏不思悔改,動不動就站在靜思宮門口詛咒小姐,說小姐跟哪位將軍哪位侯爺不清不楚她全知道,隻不過皇上被蒙蔽而已。”


  青櫻手中撫著湯婆子的動作略停了一刻,似是想到了什麽,“算了,讓她說罷,泄憤而已,平日裏也沒誰往靜思宮去,難為她一個人站在風口能說上那麽半天,那就讓她說罷。”


  穀雨見她雲淡風輕,忍不住出主意道:“不然奴婢帶人去悄悄治她一治,看她以後還敢不敢瞎說!”


  正說著水榕進來,一麵很快地放下簾子不讓外頭的寒氣進來一麵對穀雨笑道:“娘娘斷不讓你胡來的,娘娘盛寵合宮的人都瞅著毓慶宮呢,咱們宮中正是要小心謹慎,那趙氏既然掀不起風浪咱們理她做什麽,萬一激起她魚死網破,豈不是給娘娘添麻煩?”


  青櫻讚許地看了她一眼,深知自己沒有看錯人。水榕此言,大約是對她與施謹瑜的未成婚事,以及顏超羽求親的事都心知肚明,卻一直以來掩藏得極好,全然看不出她知道,這才是穩重的德行,能在宮中待得長久。


  穀雨到底是在府中長大的,雖然在宮中待了五年,卻還是不能與水榕的心胸見識比,往後還是要水榕帶著些她們些,不止穀雨,落梅和劍蘭也是一樣的。


  正說著,劍蘭也掀開簾子進來,手裏捧著一包東西,正是內務府給的鬆香柏枝和甘草,一麵往炭火裏添一麵屋中立時就彌漫起來特有的清香氣味。


  青櫻看著銀炭上的火苗將這幾種藥材一一吞噬,留下小小的灰抖動,深吸了一口氣對劍蘭道:“這兩天總覺得甘草的味道燒得甜了些。”


  劍蘭也嗅了嗅,笑道:“奴婢倒沒覺得有變化,小姐是心裏甜吧?聞著什麽都說是甜的。”


  青櫻臉上一燙,不欲再說這個話題。將湯婆子往小腹上按了按,對劍蘭道:“冷得很,腹中覺得墜得厲害,腰也酸軟,我去躺趟,你幫我鋪床。”


  劍蘭答應著去了,一麵道:“小姐還冷麽?屋裏燒著地龍,又拿著湯婆子,怎麽還會冷呢?”青櫻隻覺得雙足冰涼,腰間尤其是冷得有些發痛,偏是手上卻是熱的,隻是這熱卻不是實打實地暖和,反而是空虛的發熱,其實內裏更冷。


  “可能過兩日該是行經的日子,所以怕冷些。”嘴上這麽說,卻還是覺得這怕冷得有些異常,她亦是習武之人,到底是有些底子的,實在沒有道理這樣個冷法的。


  不覺便問出口道:“我是從什麽時候這麽怕冷的?怎麽我記得很有了幾日,並不是隻是行經前……”


  劍蘭想了想道:“好像是有好幾日了,還沒有下雪那天小姐就喊著冷,準沒有錯,那天皇上正好來了,聽見小姐說冷,又命禦膳房每日送一碗羊肉湯來說是驅寒最好。”


  青櫻追問道:“那屋裏的炭火味道變甜又是幾時開始的?”


  劍蘭臉色一變,停下鋪床的動作道:“小姐覺得……”下意識地朝殿中跳著明亮火焰的地龍炭盆看去,低聲道:“難道這炭裏的藥材有問題?”


  青櫻搖搖頭,她並不通醫理,說不上來有沒有問題,但是今天聯想到這一切,憑她在戰場生死中曆練多年,不由得心生警兆。


  劍蘭道:“我去找蘇太醫來看下。”她情急之中連自稱奴婢都忘了。


  “等等!”青櫻叫住了她,“你去靜思宮看看趙氏的情況,蘇太醫那裏你隨便打發個可靠的小丫頭去。”


  “靜思宮?”劍蘭不解。


  “我自有道理,你先去瞧瞧趙氏過得怎麽樣?不必驚動別人,悄悄去悄悄回即可。”又道:“你請蘇子雍顯得事出緊急,若隻是一般的請脈,小丫鬟去就是了。”


  劍蘭走後,青櫻一步一步地走到地龍旁,蹲下看著靜靜燃燒的銀炭,沒有一絲煙氣,閉上眼甚至感覺不到這是在燃燒。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清香中隱隱約約就是有一股甜味,沒錯,甜味,她的嗅覺沒有錯。


  蘇子雍到的時候劍蘭已經從靜思宮回來,趙氏穿著厚厚的棉衣,絲毫不像冷宮中其他女子一樣衣衫襤褸凍得瑟瑟發抖,她反而是釵環整齊,粉麵帶妝,她所居住的屋子也不是漏風的寒室,裏頭炭盆湯婆子一應俱全。劍蘭看得真切,燒得雖然不是專供皇上皇後用的銀炭,卻也是上用的無煙黑炭。


  事情已經很明白了,整個毓慶宮中人人臉色凝重,隻等這廂蘇子雍下論斷。


  蘇子雍雖然不知發生了什麽,見到這陣仗再加上他在北朝伺候了幾年,多少也知道宮中的醃臢事,當下也不敢怠慢先給青櫻搭上了脈,先右手再左手。


  完了一時沒有說話,隻對劍蘭道:“此時焚燒的藥材味道已經去了大半,況且我並不知道前幾日的味道如何,要說甘草也分好幾種品種,有的甜一些也是有的。”


  水榕道:“蘇太醫的意思是說並無不妥麽?”


  蘇子雍搖頭道:“我可沒這麽說。從脈象上看,氣血凝滯,宮寒尤甚於從前,該是用了極寒涼的藥物或是食物才是。”


  落梅性急,不等他說完便道:“這不可能,小姐身體虛寒不是一日兩日了,要說是舊病根還是有的,要說用了寒涼的東西那怎麽會?皇上也吩咐了禦膳房,一應的飲食都是中正平和並著溫補的,連夏天都不讓吃冷飲,更何況是冬天?”


  她像打算盤一樣說了這許多,蘇子雍聽了隻冷笑道:“落梅姑娘既然不信在下的醫術,那便去請別人來好了。”說著起身就要收拾藥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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