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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算前言,總輕負3

  青櫻頓時找到了絲絲存在的感覺,連忙站出來吩咐道:“皇上此番是微服,姑姑不必在這裏跪著,先找些合適的衣飾來給皇上換上。”說著看了一眼司馬明禹低聲笑道:“亂七八糟的東西我也不敢給你吃,吃壞了可是要被誅九族的。不過你來我家一場,也不能不盡點心意。”說著便吩咐水榕道:“姑姑撿些時令的水果做些清淡的羹吧,雞鴨魚肉一概不要。”她在鳳鳴上時便聽林軼教導過,食物中最容易下毒的便是肉食,不論是浸染進去,還是在飼喂的過程。


  水榕被他們兩人這般放肆不拘禮的說話驚得不輕,隻是她到底是在宮中積年之人,未曾表現在麵上,隻是遲疑地答應道:“是……奴婢正就去備著。”


  司馬明禹啞然失笑,扭頭對青櫻道:“你倒是拿出侯爺的款來了,可是你好像都是頭一回見他們吧?方才是誰連路都幾乎認不得,一路問了三個行人的?”


  下麵跪著的下人除了水榕持重,其餘的聞言個個忍俊不禁,隻不敢造次拚命忍著。


  青櫻麵不改色道:“我是侯,卻不是爺,你說的可不是我。”明禹知口齒上與她去爭鋒無異於舍身飼虎,話鋒一轉對水榕道:“也不用特意準備了。左不過還是跟宮裏頭一樣的味道,廚子也是禦膳房撥來的。”說著眼睛一亮對青櫻道:“我難得出宮一次,我看剛才路邊有一種炸得金黃的膏很好……”


  他尚未說完,水榕重又跪下道:“皇上萬金之軀,怎可以身犯險,街市食物來源不明,萬一有居心叵測之人在其中下毒,後果不堪設想。況且……”


  “況且就算無毒,那街頭攤販所用的食材和廚具怎可保證潔淨,一旦造成皇上龍體有恙……”


  司馬明禹心情頗好,笑著打斷道:“倘若有恙,也是她擔著,不關姑姑的事。”眼前皆是親近信賴之人,他難得放下心防,與市井裏這個年紀的年輕人無二般。


  青櫻一聽,連忙故作諂媚道:“微臣惶恐,請皇上先賜一道免死金牌。”


  他笑著伸手作勢要抓她,卻被她輕巧地跳開,兩人不知說些什麽笑成一團。青櫻於間隙間有意無意地用餘光瞥了尚跪在地上的水榕幾眼,隻見她目光平視不卑不亢,既無獵奇之意,亦無驚訝之色,麵上盡是和靜的微笑,心中難免對她多了幾分讚許。


  一時水榕安置司馬明禹換了衣裳出來,一襲月白的風荷掐線滾鎏金邊的外衫,腰間佩了一塊清透的懷龍玉畫龍點睛,正是如今京中公子流行的風雅,比起他向來以深紫和明黃為主的服色,雖然少了幾分貴氣,卻平添許多文秀。青櫻眼泛桃花道:“這位公子姿容絕代,下榻小店真是令本店蓬蓽生輝啊!”


  明禹自負於儀容,當下不免得意,左手持了一把折扇附庸風雅地搖開來,也的確很有幾分京中浪蕩公子的意味。青櫻拍手笑道:“小店簡陋,還望公子不要嫌棄,小的這就給你上菜了!”說著躬身道:“公子先請!”


  明禹一把拉過她的手,低聲笑斥道:“促狹!”他雖然生在京師,卻從來都是皇宮的牢籠當中,十四歲前竟從未出來過,一旦出來便又在鳳鳴山上。即便後來終於得勝回京,戰時卻又何嚐有心思去瞥一眼那唱著後庭花的商女和市井當中的風土人情呢?

  一到街上,他真真是對什麽都覺得有趣,手中已經拿著泥人張捏出來的他的小像,又拉著青櫻興致勃勃地要去瞧人家江湖賣藝的竄猴兒,他出手又大方,根本不知別人打賞皆是用銅錢,摸出一錠銀子就要扔出去,唬得青櫻不得不使出輕功劈手奪了回來,鄙夷道:“這個都不懂,險些惹禍!”一麵說一麵遞給他一包碎銀子道:“我沒有預備銅錢……實在沒想到你竟幼稚得發指……用這個罷。”


  司馬明禹也不介意,他的注意力完全在那個在竹竿尖處竄來竄去,不時做出滑稽動作的小猴兒身上,接過青櫻遞給他的銀子,順手就抓了一把灑了出去。


  噢!

  青櫻捂著臉,慢慢地挪動到他身後,慘叫道:“人家可是名滿天下的女軍師,這麽出風頭待會被認出來我可要先跑了,你幫我殿後!”


  猴戲正到了要緊關頭,司馬明禹自小在宮中看過的歌舞何嚐有這樣精彩的,哪裏聽得見她說什麽呢。直到小猴兒一順溜兒從杆上滑下來討賞,這時候才扯掉頭套,原來是一個侏儒!其餘圍觀者皆是普通百姓,想來看的多了,也隻是看個熱鬧罷了,青櫻自幼跟著青鬆淘氣,這些把戲五歲就見過的,當然也不以為意。唯有明禹失望道:“怎麽是個人,原還想這小猴兒可愛,買回宮裏給你玩,不想竟是個人。”連連歎道:“怎麽會這樣?世上當真有人能把猴兒模仿得這樣惟妙惟肖?”


  青櫻見人群漸漸散去,唯恐他方才露了富多生事端,連忙拉著他混入人群當中道:“宮裏哪裏能養這個,即使買回去也隻好放在奇珍苑當中。況且這猴又不是金絲猴六耳獼猴之類的珍稀物,放進奇珍苑天天被欺負,何苦來?”說著心下突然想到自己,忍不住撇嘴道:“你喜歡的就要放在你身邊,也不管人家的處境。”


  人潮喧鬧,千家萬戶,各有悲喜。她聽不清他說了些什麽,隻覺得他握著她的手驀地更緊了許多,仿佛是怕在這洪流中走散。


  心下一暖,深感人生短暫所念虛幻,逝者不可追,唯有手心相連的這個人才是真實的,就算他不是一生一世一雙人,隻要他的心在自己身上,就不算辜負了此生。


  卻說京師一向是天下小吃的匯聚之地,諸如羊囫圇,枕頭嫂麵,龍抄手,麻花油茶,層層酥……明禹雖然叫不上名字,見哪處人多必要坐下試。青櫻每每隻能快步跟上他,撫著圓滾滾的肚皮哀歎道:“你一定會積食鬧肚子的!看來我的腦袋是保不住了!”


  司馬明禹聞言停下腳步,青櫻隻當他幡然醒悟,連忙上前諂媚道:“我們已經嚐了許多小吃了,以後又不是不能再悄悄出宮的,何必要一次吃足呢?不如這就回府吧?”半晌卻沒見他反應,順著他的目光一看,原來一個扛著糖葫蘆的老人路過,此刻已經走得遠了。


  青櫻哭笑不得道:“你該不會是想吃糖葫蘆了吧?”


  司馬明禹毫不掩飾更不羞愧地點頭道:“是!”大言不慚道:“況且剛才是你說積食了,我雖然不懂醫術,也知道山楂可以消食。”


  見他說得也不錯,青櫻想了想道:“那也不能吃這種扛著走的,糖葫蘆外麵澆了糖看不見裏麵有沒有蟲洞,你要吃的話我帶你去米元齋,京師裏專賣糖葫蘆的老字號,也就是貴一點。”


  米元齋也並不遠,坐落在煙袋巷子,穿過了兩條街便到了,是一個背街僻靜的所在。誰料到了那人家店鋪的黃銅大門早就關上了,青櫻抬頭一看月色,可不是已經月掛中天了麽,抿嘴笑道:“已經子夜了,你可吃不成了。”


  司馬明禹笑道:“就在這裏等吧,明天早上總要開門的。”青櫻想了想道:“也是,生意人多半起得早,隻怕不到寅時就開張了,我們買了第一串糖葫蘆就回去,正好還能趕上你早朝。”


  司馬明禹見她答應,便席地而坐,伸手將她拉了過來,兩人靠在一起,月色清輝滿地,直照見兩人的喁喁細語,不時細細密密的親吻。


  過得良久,青櫻眼神便開始朦朧起來,跟小時候一樣像隻貓兒伏在他腿上,司馬明禹突然道:“青櫻,我不想再等,我想……要你。”


  青櫻伏在他膝下沒有動,停了停才小聲道:“我還沒有想好,你說過不勉強我的。”


  也許自己,隻是需要時間,去慢慢習慣與其他女子分享他的注意和目光,將來看許多不相幹的孩童叫他父皇。也許自己,也隻是需要時間,來想明白,真的無法忍受分享,即使永遠地失去他。


  明禹的手指輕輕摩挲著她垂順下來的烏發,極慢地道:“你還要想多久?”


  青櫻微微一掙,給自己找了個更舒服的姿勢,笑道:“那你對我如何咯!反正朝中的青年才俊可不止謹瑜一個,你要是傷了我,我便擇一個嫁了……而且定要生米做成熟飯,叫你阻攔不得!”


  他聞言手上一個用力,竟是不經意,疼得她已然噝了一聲,聽他聲音驟然冷道:“以後不管怎樣,再說這樣的話,就別怪我不守對你的承諾。”


  青櫻不置可否,隻是漸漸地呼吸平穩綿長,司馬明禹知她是困了,當下也不再多說,將她往懷中移了一些,輕聲道:“睡吧,還是跟以前一樣,可要怎麽在宮中立足?”


  米元齋的老板姓宋,米元齋一間專賣糖葫蘆的店鋪能享譽京師,跟宋老板一向的勤勞和實誠是分不開的。果然不出青櫻所料,這才醜時三刻,他便已經打開了店門,須知此刻天也才剛剛破曉。宋老板一見外麵竟有兩個青年男女,男的端坐在地上,女子則臥在男子膝上,見他打開店門這才直起身子笑道:“老板,要一串糖葫蘆。”


  司馬明禹與她心意相通,知她想要分食一串糖葫蘆,含笑看著她。


  宋老板見他們分明是兩人,卻隻要一串糖葫蘆,隻當他們少年人難免囊中羞澀,隻是見他們二人衣飾華貴,又不似缺少銀錢的。一麵答應著一麵口中自言自語道:“如今的年輕人哪,真叫人不懂。”


  米元齋的第一串糖葫蘆很快便好了,兩人執著手相攜而去,宋老板在身後喟歎道:“大概又是一對私奔的苦命人,哎,何必那麽執著呢,跟誰不是一輩子。”


  卻說兩人回朝之後,卻發生了件不大不小的奇事。


  前頭一夜未眠,司馬明禹忙於整理政務和接見朝臣,也不覺得怎麽著,隻是進了一盞參茶。倒是青櫻向戶部尚書告了假,回到她那間抱廈倒頭便睡,長長地補了一個覺直到未時初刻才起來。


  從前在毓慶宮伺候過她的穀雨如今一向服侍她在宮中的起居,這會子剛剛伺候完她梳洗,正商議著今日禦膳房的菜品要傳幾樣來填填肚子,突然便有內監來報,勵妃娘娘宮中的邵培林邵公公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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