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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算前言,總輕負1

  青櫻更是一雙美目圓睜,站起來大叫道:“不行!”臉都白了。


  明禹按下她道:“放心,中間會隔著簾子,我說過你不願意我不會勉強你的。”


  青櫻臉色這才緩和下來,汪福興也鬆了口氣自去安排了。


  隻是到了就寢的時候,但凡他一碰她,必定招來她一頓猛掙。


  “青櫻,你到底要鬧到何時?”牆上的西洋自鳴鍾響了,已經是醜時末刻了,他聲音暗啞道。


  她仍舊是不說話,隻是把薄薄的身體靠在床沿上,離他遠遠的,低聲道:“你快些睡吧,明天還要早起上朝。”


  “那你讓我抱下,不然我也沒法睡。”他說著便身子挪近將她摟緊,她聽了果然沒有掙紮。


  明禹懷抱著她很快便睡著了,直到寅時初刻汪福興在外叫道:“皇上要起來早朝了。”連叫了幾次他才驟然醒來,本想輕輕地放開她以免弄醒她,手不經意觸到她的麵龐卻發現有濕意。將她扳過來一看,她臉上掛著淚珠,根本就沒有合眼。


  當下又是心疼又是氣,嗬斥道:“昨晚沒吃,夜裏又不睡,怎麽這般拿自己不當回事!”


  進來服侍他更衣的宮女太監不防著皇上突然龍顏大怒,一時跪了一地。


  青櫻仍是背對著他,聲音又低又暗,卻絕不示弱地頂回去道:“我要是在這裏吃得好睡得好,才是不把自己當回事。”


  司馬明禹無法,早朝時間不能誤,況且也不能當著宮人的麵同她爭吵,隻得吩咐進一些安神湯,親手喂她服下,吩咐了汪福興今日不必跟著他去太和殿伺候了,在清明殿守著斷不可讓人進來,這才蹙著眉走了。


  今日朝上刑部侍郎施謹瑜告假,其餘眾臣仍是事務繁多,先是閩南有海盜滋擾,撥了付繼孟領一萬兵馬前去馳援,繼而風揚關傳來八百裏急報,北魏平南王已經攻到了靖安,北魏天下的走向已經分明,窮途末路的皇七子派親信逃到風揚關麵見守將,請求大夏出兵助他與拓跋彥抗衡,事成之後則割讓風揚關以北的十三城。而拓跋彥也派出使者,承諾倘若大夏袖手旁觀,則登基後兩國修好,互不侵犯。


  這在朝中引起了軒然大波,朝臣分為兩派爭論不休,各有說辭。


  以三朝元老張太師為首的老臣力主同拓跋彥合縱,畢竟一旦出兵又要動蕩不安,大夏本來因為鄭妃之亂生靈塗炭民不聊生,現在明君在位正是休養生息的時候,何必貪圖那十三城又動兵戈呢?況且與北夷之人合作,無異於與狼共舞與虎謀皮即便真的拓跋瓏取勝,割了十三城,定也要想辦法拿回去的。


  以郭光耀,顏超羽和付繼孟為首的朝中新勢力卻極力主張同拓跋瓏合作,他們皆是與北魏交戰多年的將領,深知拓跋彥之能,大夏的對手與其是他,不如是平庸一些的拓跋瓏。況且皇上英明神武,必不是隻為守住祖宗疆土為目的,一統天下大夏中興才不負皇上的英才,羅練達,賈氏叔侄紛紛附議。


  雙方爭論了幾個時辰,直到將近午時才散朝。司馬明禹自己也頗為躊躇,召來崔思博單獨問道:“關於今天早朝上眾卿爭論之時,崔大人如何看?”


  崔思博今日對此事一言不發,此刻想了想道:“天下大事,皇上自有定奪。眾臣雖然各有異議,最後決斷的還是皇上。”


  司馬明禹知他向來圓滑,不給他一顆定心丸他必不會說實話,便道:“朕心中雖然已有論斷,也不妨廣開言路,崔大人請暢所欲言。”


  崔思博笑道:“微臣以為,拓跋瓏其人做一個太平天子尚可,倘若爭權奪位,卻萬萬不是拓跋彥的對手。皇上也是同拓跋彥交過手的,大夏幸有皇上洪福齊天。”


  司馬明禹心中也確實更偏向於這一方,一來動兵戈助拓跋瓏也未必能取勝,拓跋彥其人韌性十足,一旦認定就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倘若大夏發了兵還是未能剿滅他,隻怕邊疆將永無寧日。二來麽……他瞥了一眼崔思博,見他麵上謙恭,方才說話也是不肯多說一句,這倒是個聰明人。但是趙王軍出來的其他人,不能不說有恃功而驕之嫌,早上在朝上堅持出兵幾乎讓他下不了台。


  他沉默了一陣,突然又問道:“崔大人一向博聞強識,可曾知道曆朝曆代可有女子為官的?”


  饒是崔思博穩重深沉,也被此言嚇了一跳,好在他極快地調整了過來,心中摸不清皇上問這話的意思,忖度道:“這個麽,微臣孤陋,倒是未曾聽說。”見皇上眼中不易覺察地閃過一絲失望,立時又補充道:“不過凡事總有人開辟,要說唐代也出了女帝武則天,在當時自然也是人言紛紛,如今同樣與後人欽敬。”


  司馬明禹聞言,半晌才道:“朕知道了。”說著很是猶豫著道:“倘若朕說使青櫻列朝為官,崔大人意下如何?”


  崔思博方才察言觀色,心中已經猜到了七八分,聽他果然如此問,忖度著他的心意道:“芳華侯當年才能便在微臣等之上,列朝為官本是社稷之福。隻是芳華侯畢竟是女子,其他臣等卻都是男子,按照我朝規矩,女子不便見生人,恐怕一來要免了她的早朝,二來要另辟一處與她辦理公事。”


  明禹聽了隻覺得字字句句合自己的心意,拊掌笑道:“崔大人果真是萬花筒,智多星,最能為朕分憂。”


  說著又叫來汪福興吩咐道:“上次南海藩國進貢來的那架珊瑚,取出來賞給崔大人。”


  崔思博心知自己所猜不差,連忙謝恩。汪福興也笑道:“恭喜崔大人,這架珊瑚當世僅此一架,皇上還沒有擺過一次呢,就賞給了大人。”


  崔思博忙惶恐道:“微臣無功不受祿,怎能奪了皇上愛物?還請皇上收回成命。”


  司馬明禹卻心情極好地一揮手道:“朕金口玉言,哪有收回的道理。況且崔大人也當得起賞賜。”說著更是嘴角勾起明顯的笑意道:“汪福興,你送崔大人出宮吧,朕有些乏了,便先回清明殿了。”


  崔汪見他忽然步履輕快,麵含笑意,麵麵相覷。


  回到屋中,青櫻已經醒了,托著腮坐在窗前,鵝黃色的雪絨掐紫線雙祥雲長裙將她的身量襯得更為清瘦,見他進來衝他懶懶一笑,“回來了?”


  青櫻本是不欲同他爭吵,想好好跟他說出宮的事,畢竟比起長宿在宮中與三天兩頭的進宮還是極為不同的。進宮頻繁還可托詞於有公事相商,長宿宮中則是罪不可釋。


  而對於司馬明禹,頓時心中一道溫泉淌過,不由自主地想要將這一刻的美好留住……這世上有人等著他,從許多年前就等著他,等著他練完功,等著他溫完書,等著他想明白事情,等著他把一切安排好,以至於他已經早已不能習慣她不再等待。


  既如此,本來回來的路上思索著尚有些猶豫的事一時間便堅定不移。


  青櫻聽他說出他的打算,騰地起身道:“不行!太荒唐了,我不過……賭氣說說而已,怎可當真?從古至今並無此事。況且……我現在這個年紀,你倘若真覺得我身上有微末功勞,就不要勉強我。”


  明禹長身玉立,身軀在明黃色中愈加顯得傲挺,一如既往地不與她爭執,語氣淡淡而有一絲冷諷道:“賭氣?現在說是賭氣,叫我不要當真,是否你當初招惹我也是為了無人陪伴需要一個玩伴,也叫我不要當真?”說著又道:“當初可是你自己說要做官的,況且世上的事,都是有人頭一回去做,才有無數世人效仿呢?”兼之更意味深長道:“就好比你沒有試過,怎麽知道我不值得你相信呢?我說過後宮不管有多少人,你卻跟她們所有人不同,你卻不信。那便走著看吧。”


  這個人!說起這種話來竟然還這般理直氣壯!青櫻雖然向來知道他是如此的,卻仍是氣極,正要說話,明禹卻不給她這個機會,截住道:“你昨夜沒睡好,不得吃油膩的東西,我叫人傳些清粥小菜來一起用吧。”


  次日果然一道詔書石破天驚,“芳華侯慕容青櫻宇量凝邈,誌識明劭,爰始締構,功參鼎業。廓清秦隴,茂績以彰。朕觀其綜務朝端,政術有聞,綱目斯舉,可領戶部從三品戶部右侍郎一職。”


  這邊罷了,詔書的末尾又特意說明因為芳華侯為女子,是以不必跟隨群臣早朝麵聖,亦不便在戶部辦公,因此天恩特賜清明殿西暖閣偏房為其處理公務場所。


  群臣愕然,本來女子封侯已經是前無古人,但是慕容青櫻確實居功至偉,不能不封,這也說得過去。可是讓她令戶部右侍郎一職,這可是像石頭投進了沸水,從來哪裏有女子當真為官的?便是戲文裏有女駙馬考中狀元入朝為官那也是戲文不是,做不得真啊,況且即便是女駙馬也是女扮男裝,自然與同僚之間相處不必避諱。


  可是皇上既然提及了男女大防實需避諱,還在清明殿為她開辟一間偏房處理公務,須知那可是宮中,外臣無特詔不得進入。


  雖然向來這是因為外臣皆為男子,可是慕容青櫻雖為女子,卻不是後妃,而是朝廷命官,在內宮之中同樣多有不便。


  張太師為眾臣之首,出列奏道:“自古以來女子參政絕非佳事,遠有武則天牝雞司晨,禍亂李唐王朝,近有本朝鄭氏一手遮天,險些毀了祖宗基業。微臣以為,芳華侯身為女子,入朝為官與本朝禮法不符,況且戶部本來就事務繁多,右侍郎又為要職,恐怕女子難以勝任。”


  他德高望重,此言一出,慕容勉隻覺得心中頓時一鬆,隻聽到許多人出列道:“微臣附議。”


  此事太過妖異,難免將整個慕容家族推向一個水滿則溢的境地,偏偏他不便說話,隻能寄希望於張太師及群臣能讓皇上收回成命。


  不等司馬明禹說什麽,崔思博已經站出列來笑道:“張太師向來考慮周全,隻是今日之言下官卻有不同的看法。”


  張太師眼睛微眯,目光一緊打量著這個帶著西北口音麵白無須而今卻平步青雲的中年男子,出言彈壓道:“崔大人長期治理郡縣,於農林魚桑無人能及,恐怕對於祖宗的禮法未必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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