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衣帶漸寬終不悔2
青櫻聞言心中才一鬆,招手叫她過來緩聲道:“你倒是伶俐,在我麵前便罷了,以後在別人麵前可要謹言慎行。”她想起從前在宮中服侍她的丫鬟,單純直爽,何嚐有這樣的機敏,自己出宮之後也不知她們身歸何處,這次回京她還專門翻找過宮女名冊,早已沒有那兩個人了。
一念至此,不免對於落梅與劍蘭便多添了幾分憐惜,不肯讓她們行差踏錯一步。
劍蘭見青櫻沒有生氣,一麵又將銀耳羹端了過去一麵壯著膽子道:“奴婢以前聽說一個故事,咱們先皇祖爺是神仙下凡,算得出他百年之後天下要不太平,所以仙去之前特地埋了一大筆財寶在地下,說是後世子孫用得著,要是小姐能找到這筆財寶就好了。”
青櫻心中一動,卻沉默不語,默默地接過銀耳羹一小勺一小勺地送入嘴中,半晌才道:“傳言而已,哪能當真,還有人說我是妖精呢。”說著又困倦道:“你幫我收拾床鋪吧,我想睡了,這些天可真是累得慌。”劍蘭忙依言行了。
她剛剛吹熄燭火輕手輕腳地關上了房門,躺在床上的青櫻眼睛一睜,哪裏還有半分方才神思倦怠的模樣,隻見她輕盈地一躍,幾個晃動下便從窗外跳出。
顏超羽已經帶了四個人在城門外等她,這四個人眼熟得很,正是上回他們去前去靖安請蘇子雍的侍衛。
顏超羽一見青櫻便奇道:“你怎麽沒有換裝?”青櫻沒有穿夜行衣,還是一副日間家常的打扮。
青櫻隻笑笑道:“要是有人存心要抓我,穿夜行衣也是一樣,不如大搖大擺。”
顏超羽不知她是什麽意思,就沒有多問,聽她道:“之前我說的地方可找著了麽?”
“怎麽沒找到,宿這個姓本來就是個小姓,你說在大夏疆界內,京城北部的地方找,又要有族墳的,隻有三個地方,現在馬陵這裏的是其中之一。”
青櫻隻是嗯了一聲。
顏超羽不得不疑惑道:“上回你按照地圖,不是找到了王屋山上麽?怎麽現在又在馬陵呢?”不由他生疑,這也太巧了,現在他們正好在馬陵駐紮,卻這裏又正好有符合青櫻要求的東西。
宿家在馬陵從前是個大戶人家,祖上還出過做官的,後來不知是什麽原因衰落了,但是先前留下的祠堂和薄田還在,子孫也不至於流離失所,便在此耕讀青櫻等人騎了馬倒是很快便從城中到了宿家村,他們的祖墳離現在族人所住的村落有段距離,一行六人便不下馬直接馳到了宿家祖墳。
“當真要挖別人祖墳麽?”顏超羽還是放心不下,萬一這不是藏寶之地,那麻煩可就不小,挖人祖墳等同於讓人斷子絕孫。
青櫻不同,隻抬頭看著月亮的位置,現在還是子夜。她見時間還早,這才開口道:“王屋山那裏,其實是個障眼法,康明皇祖爺料到尋寶之時必定有多方勢力覬覦,所以便設置了一處迷障,好叫其他勢力死心。”
“那圖……難道是假的?”
“圖當然是真的,不過康明皇祖爺並不是把藏寶的地方畫成了一張圖。他把八個字融進了四張圖,當年領著圖離京的四人大約也不知道紋在背上的根本就不是地圖,而是一種中原已經失傳的文字,我也是請教我師父林軼才知道的。”
“八個字?宿家……你是說字謎?”顏超羽也頗有悟性,“哪八個字?”
青櫻慢慢說道,“那八個字就是‘北定中原人歸一統’。”
在場的人皆默不作聲康明帝果真是千古一帝,早就數年前就已經料到了大夏江山的此劫,他並無通天徹地的預知能力,不過是通過徹察人心,了解自己的兒子也了解自己的敵人罷了,這才能在臨去之前留下這樣堪似千斤的八個字。
“果然,北定中原人歸一統,可不就是宿字嗎?那為何你要讓我在京師北部來找呢?”
“這個麽,”青櫻垂下眼簾道:“就是我猜的了,大夏夙敵莫不過北魏,如果康明皇祖爺料到了今日之劫,自然能想到這憂患來自北方。既然是來自北方,這筆錢又數額巨大,當然不適宜於長途運送,所以皇祖爺最有可能便是把它放在京城以北的宿姓人家,而我朝風俗便是祖墳不得動,也正是這樣才能保住安全。”青櫻說著展顏嘻嘻笑道:“這些都是我推測的皇祖爺可能有更高深的想法我一時領悟不到,不過……”她眼睛晶亮,透出絲絲狡黠:“反正可不是我動手挖人祖墳,你們都沒娶親罷?可要小心斷子絕孫咯!”
五個青年男子聽了真是哭笑不得。
待到月掛中天的時候,青櫻旋即起身,墳地中果然出現了月亮的投影,眾人正是好奇,青櫻已經急急跳入墳圈指著這裏道:“挖開這裏!”
月掛中天夜色寒,這句大夏的童謠人盡皆知,因為月便是代表國之儲君,康明帝並沒有留下更多的信息,她苦思冥想之後也隻能賭上一把。
其實並不需要挖開多少,泥土才剛剛翻上來三尺左右就觸動了機關,顏超羽縱然見多識廣也駭然於眼前的情景:隻見麵前的土地徐徐拉開,上麵的墳包塌陷下去,平整成一級一級的台階,裏麵吹過來一陣輕微的空氣流通,盡是腐爛的味道讓人作嘔,況且黑洞洞的看不見盡頭。
他手下的四名侍衛臉上皆是驚懼之色,隻是不敢說罷了,顏超羽歎了口氣道:“真的要下去嗎?”
青櫻奇道:“為何不去?”說著便吩咐點上火把。她東張西望等了一刻見火把還未點好,心中便明白道:“怕也是人之常情,無人會怪罪的,願意跟我下去的就去,不願意的話便在外麵等著。”
她全然沒有不去的樣子,顏超羽自然也就要跟去,四名侍衛都是打小護衛少將軍的,見他要進去,更沒有不去之理。
於是還是六人一同下去,裏麵雖然是漆黑一片,火把的光亮卻足以把甬道照得通明,青櫻走在最前麵,也幸虧她是林軼的弟子,連破了飛沙陣和毒箭陣才走到了盡頭。隻見甬道的壁上寫著大夏河山四個大字,兩邊的兩個耳室裏麵金碧輝煌,卻不是建築所致,而是黑暗也掩不住的珠光寶氣,各種見過的沒見過的寶物堆滿了兩個巨大的耳室,一時間竟叫青櫻和顏超羽兩人都驚得說不出話來。
顏超羽的四名手下看了眼他的臉色,見他並未反對便忙不迭地分別奔到了兩個耳房,分揀起珠寶來,不過一會隨身攜帶來的兩條口袋就已經全滿了,四名侍衛費力地將口袋從耳房拖到了主甬道,其中一個有些猶疑地看了看青櫻,對顏超羽道:“少將軍,這些財寶……又沒有別人知道,我們真的要帶回京師嗎?”
青櫻目光犀利,立時打在他的臉上,難道他想反!
顏超羽此刻腦中各種念頭變幻詭譎,有些茫征地看著青櫻道:“我們……何不拿了這些錢,去塞北或者去西域,都可以富甲一方,再不管中原的紛紛擾擾?”說著他仿佛自己清醒了一般,想要拉起她的手,“我們走吧,萍蹤俠影,劍膽琴心,你都二十了!難道還要這麽為他耗下去麽?”
青櫻望著他搖頭微笑道:“超羽,你的父親還在京中。況且……”她本想說,所謂萍蹤俠影,起碼也要是兩情相悅的,隻是她卻不想這麽說,正在想如何措辭,隻聽到一陣清朗的笑聲從地道那端傳了過來,地道空曠,越發顯得清晰:“況且你們想這麽走,本王也不答應。”
拓跋彥的身影由遠及近從甬道的暗處出走了出來,淺紫色的眸子流轉著光彩,既妖異又動人。
青櫻看了一眼顏超羽發現他也是十分驚愕地看著自己,看來誰也沒有發現拓跋彥的追蹤……問題是他怎麽知道他們今晚有所行動,青櫻心念電轉,飛速地回顧今日發生的事,一定是哪裏出了漏洞。
拓跋彥似是對於他們沒有發現自己的行蹤感到一點也不驚訝倒也不去說破什麽,反而似乎毫無防備地走近了一些,仔細地撿起幾串珠寶故作訝然道:“青櫻你真是發了財了,是不是以後誰娶了你這些都可以當作嫁妝的?”他雖然好似閑閑地站在幾人的包圍圈中,卻無人敢貿然對他動手,他談笑之間身上的殺氣毫不收斂。
青櫻沒好氣笑道:“才不是,我拿了這筆錢好養幾個小白臉在家服侍我呢,怎麽,王爺有興趣麽?”
她在口齒上向來伶俐不落人下風的,即便此刻明知拓跋彥必是有備而來,幾人隨時命在旦夕,也絲毫不相讓。拓跋彥雖然讓她在嘴上占了便宜,卻不介意似的,笑道:“看來這筆錢不能落在青櫻手中,還是我拿去比較好。”
青櫻眼珠一轉嘻嘻笑道:“王爺赤手空拳的,怎麽拿得動這些,不如跟我一同到舍下做個客,再遣人替王爺把這些給你送回去?”
拓跋彥知道她想套話,索性直接告訴她道:“你不必擔心,我自然帶了一百龍禁尉來幫我拿,你要是再不放心,也可以跟著去啊。”
一百人,青櫻在心中盤算著,心知無法全身而退,便先討價還價起來:“我手裏有個消息,不知王爺感不感興趣?”
“感興趣又如何?”
“感興趣的話……我想把這個消息賣給王爺,換這筆錢和我們六個人離開。”她真是錙銖必較,到了這當口上,還是咬定不放鬆。
“青櫻真是漫天要價,這個買賣談不成。”
顏超羽也急道:“這批財寶便給他罷……”他深知她的個性,生怕她要以身犯險。
青櫻卻不以為然道:“談買賣麽,哪能一口價說定呢,嫌我開的價高,你也可以還價啊。”
顏超羽真真是哭笑不得,她還有心思說笑。
拓跋彥的瞳子中光彩明麗,他用心一笑,連這滿室珠光都失了光輝一般,“錢麽,見者有份,各取一半,你的嫁妝也該夠了。”他一麵精明地計算,一麵也不忘戲謔。青櫻暗暗掃了一眼耳房按照這個房間的大小,一半也暫時可解燃眉之急,立時眉開眼笑道:“多謝王爺賞賜,王爺的恩德奴婢一輩子感激不盡。”說著便對顏超羽五人道:“我們走!”
他們隻帶了兩條口袋,一時也裝不完,但是拓跋彥此人言出必行,必不會將答應留給他們的那份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