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萬花小說>书库>歷史軍事>芳華女侯> 第41章 江山如此多嬌3

第41章 江山如此多嬌3

  醒來的時候,天已經擦黑,屋中燃著一支燭火,仍是昏暗。略微動了動,發現自己是躺在自己帳中的床上,稍稍安了心。


  隻是渾身覺得黏糊糊的,頭卻沒有前幾日那樣疼了,想來是有人喂她吃了藥發汗了。


  她隻是稍有動靜,案台旁坐著的人便覺察到了,“醒了?”


  聲音沉穩冷靜,不是司馬明禹是誰?

  她確實醒了,看到燭光昏黃中他英越的麵龐,險些心中一軟就像從前那樣嚷著餓了。


  可是隻要一想到李芳旭懷孕了,仿佛自己無地自容,翻了個身沒有理會。


  一生一世一雙人,不應該是這樣嗎?

  先生就是這樣的。


  她不是不介意他娶了別人,可是縱然她必須顧全大局,心胸比別的女子寬闊,也不過隻能在心中安慰自己,明禹娶她隻為籠絡蘭陵王,自己也深知這個道理,名義上的罷了,不會碰她,就跟當初自己一樣。


  可是,他們這個突如其來的孩子,殘忍地告訴她,他們有名有實。


  是以不必刻意硬下心腸,隻是胸中已是堵得說不出話來。


  司馬明禹見她醒了,起身端過火上溫著的藥走到床前來道:“先把藥喝了,你回來時燒得厲害,喝過一遍藥已經好了許多,幸虧你把毒手神醫蘇子雍請來了,不然這鄉野醫生怎能藥到病除。”


  青櫻仍是背對著他,忍著不讓眼淚出來。


  司馬明禹見她不答,將藥碗放在床頭,又問道:“不想吃藥也行,你一向怕苦的,想吃些什麽東西?我著人去做,你大概餓得緊了。”


  青櫻喉嚨一緊,忍不住道:“我不怕苦。”他何必記得自己一向怕苦。


  在鳳鳴山上時,雖然司馬明禹為人冷傲,時時嗬斥她,然而隻要她生病,卻又不愛吃藥,他總會溫言哄她,直到淺笑著見她喝完草藥水。


  司馬明禹聽了,反而鬆了一口氣似的,點頭道:“原來是為芳旭有喜的事,我所料非差。”


  青櫻被他說中,頓時又惱又羞,騰地坐起來大叫道:“我沒有!我隻是病得神誌不清,沒來得及恭喜你罷了!”


  司馬明禹見她渾身中衣濕透,伸手取來另一套幹爽的衣物道:“你果真是神誌不清,身上都汗濕了也不知道說。”說著又似是自語道:“蘇子雍果然說得沒錯,你這回是風寒內侵,發出汗來就要換衣物,以免又將濕氣逼回體內,你就是再氣,也要先把貼身的衣物換了。”


  青櫻聽他說得有理,也自覺身上難受,語氣一低扭頭道:“你先出去,我自會換的。”


  司馬明禹一麵慢慢地撫著衣物一麵平淡道:“這倒是奇了,之前的兩回都是我替你換的,所以你不必不自在,不是第一回。”


  青櫻不等他說完便身子往後一縮,尖叫道:“別說了!我自己換的衣服!我明天就走,再也不見你!我回鳳鳴山陪先生去!”


  心亂如麻,不知他是要如何,也不知自己站在什麽位置上,隻覺得既委屈又可恥。


  司馬明禹任她大喊大叫伸手點了她身上幾處大Xue。青櫻本來功力不如他,又大慟大悲哪裏能有防備,司馬明禹很輕易便將青櫻點倒,一麵細心地給她換了中衣一麵淡淡道:“倘若不是因為芳旭懷孕一事,我知道你心裏難過。就憑你沒經過我的同意擅自出走,我就在想以後要不要給你的腳上上一個鐐銬。”


  他語氣平緩,卻並無半分開玩笑之意,冷靜而陰沉,青櫻一時也沉默,半晌才道:“我不擅自走,你讓我走吧。”


  “青櫻不是一直想封侯麽?如今與北魏縱橫捭闔立下大功,卻怎麽要走?”司馬明禹一麵輕輕地把她放在床上躺好,一麵笑道。


  青櫻聽了,清秀的麵上浮起一抹笑容,目光卻失焦道:“既然有功,就該論功行賞,不如你就賞我自由身吧。”


  司馬明禹隨手撿起桌上的一枝幹花朝燭火一擲,屋中頓時隻有清冷月光淡抹了一層,兩個人都陷在或深或淺地黑暗當中。


  司馬明禹斜坐在床頭,摸索到她的手狠狠抓著,一字一句道:“那你當初在鳳鳴山就不要惹上我!既然惹上了,就必定要糾纏一世。”


  青櫻聽了他能將分明是他理虧的事這樣厚顏無恥地賴上自己,不由得冷笑道:“那我現在抽身退步還來得及嗎?”


  司馬明禹幾近失笑道:“你說呢?青櫻,你怎麽會問這樣的問題?”說著更柔聲道:“隻要你在這裏,想要什麽我都會答應你,好不好?”


  青櫻一聽隻覺得心中又痛又堵,激得她立時惡言道:“那好,我不想看到李芳旭有孩子,我也不想看到你娶其他人。你答應我嗎?”


  司馬明禹聽了似是在輕笑也似是在輕歎,滿屋夜色中,叫人迷惘而分不清。半晌他才緩緩道:“青櫻,你這樣聰明,我以為你永遠不會這麽說去自尋煩惱。”說著卻又輕撫她的長發道:“當然,我可以縱容你任性,即使是以後,我都會縱容。”


  說罷他伸手解了她的Xue,卻又自顧自地寬衣一掀薄被躺臥下來,與青櫻睡在一張床上。青櫻一驚,身子朝內一縮幾乎要貼在牆壁上,低聲叫道:“你幹嘛……你要睡覺回你自己的行帳去,你的王妃還等著你……你在我這讓人看見怎麽辦……”心中又急又亂,語無倫次。


  司馬明禹心情卻似乎不壞拉過薄被蓋在自己身上好似什麽都沒發生一般道:“你緊張什麽,之前在宮裏不一直都是這樣睡的嗎?在鳳鳴山上你又有多少次想賴在我房裏睡?”說著便不言語,呼吸平穩好像安然地睡過去了。


  此時雖然是夏季,然而起賢關處於北地本來就不甚酷熱,夜間更是涼爽,況且青櫻本來風寒未愈,熬了一會便覺得冷,卻隻熬著不說。


  約莫是過了一盞茶的工夫,她已經是冷得有些瑟瑟,心中一酸就想落下淚來,卻聽見明禹在背後語氣篤定道:“冷就過來。”


  被子都被他一個人卷走了,他說的過來自然是他懷中。


  青櫻甚是硬氣,偏不動。


  下一刻,身體被一雙手從後麵抱入一個溫暖的所在,緊貼著的是他的心跳。青櫻身體頓時覺得像在溫水中一樣舒服,懶懶地不想動彈,然而神智卻告誡自己,貪戀他胸口的溫暖,隻不過是把自己的心推到萬劫不複。


  咬牙微微一掙紮,卻被一雙手臂箍得更緊。


  青櫻索性不動,聽他在耳邊說道:“第一,我管得住自己,不會現在對你怎樣,所以你不用擔心。第二,李芳旭的事讓你這麽介意,我還是……很開心的。我會安撫好她和蘭陵王,但是絕不會負你。第三,我和軍師徹夜商談軍政要務,有何不可,你不必擔心什麽風言風語。”


  少年何言輕負?卻一旦辜負即使不是傷心剔骨之痛,也同樣百轉千回傷情刻骨,縱然司馬明禹把話說開,那個已結的珠胎卻卡在心中,好像有一股氣在身子裏麵膨脹欲裂開。


  過了兩日,稱病了數十天的顏超羽終於下床,倒也不見他與付繼孟言語上還有不和,隻是Cao練起兵來變得比誰都狠,眾人都私底下說小顏將軍憋了一口氣,一定要爭誰是趙王麾下第一將。


  倒是軍師慕容青櫻自從從北地回來之後,就一直臥床不見人,據說人也清減了許多。她又是女子,眾將也不便入帳商議,隻有趙王每日日暮會前去探望。此前青櫻三去靖安,定計破風揚關,揮毫討鄭檄文,早已名聞天下,在軍中的聲望與初來時早已不可同日而語,深受將士的愛戴,但凡有嘴碎的對此嚼上兩句,立時就能激起眾怒。


  這日司馬明禹又在青櫻這邊議事,李芳旭此時有孕恰恰兩月,身子常有不適,便遣了丫鬟偃月和連奴過來請王爺。芳旭郡主本來是正妃,從小便是萬千嬌寵,連帶著身旁的丫鬟自然都沒有受過冷遇,何嚐還需要去請,隻有別人巴巴地等著她召見。連奴不過十三四歲,尚不知人事,難免好奇道:“偃月姐姐,你說怎麽王爺和軍師這麽晚了還在議事啊?那慕容軍師該多可憐,明明也是女子,每日卻這麽Cao勞。”


  偃月聽了輕嗤道:“你懂什麽?議事?真是笑話,一個南方來的小丫頭也配當軍師,欺名盜世罷了,做那個狐媚樣子,我就看不慣!”


  誰料這話正好被一個巡夜的兵士聽到了,登時便走過來喝道:“你是什麽人?敢在此汙蔑慕容軍師,是想嚐嚐大爺的老拳?”


  偃月何嚐是個示弱的,當下還口道:“要是當真是汙蔑,就是被你打一頓又有什麽要緊?”說著挑釁道:“就怕是被我說準了,有些人才惱羞成怒想逞凶吧?再說,你是軍師什麽人。這麽維護她?”


  這話聽著不像,那兵士霍得把腰間的刀一拔,偃月也拉開架勢冷笑道:“姑NaiNai會怕你?”


  正巧崔思博有要事連夜來青櫻帳前求見趙王,見狀連忙嗬斥道:“放肆!軍中豈容你們私相打鬥,況且王爺和軍師在裏麵議事,你們在外吵嚷成什麽體統?”


  彼時軍中文臣數得上的隻有慕容青櫻和崔思博兩人,加上崔思博“蓮舌太守”聲名在外,是以崔思博威望也頗高,爭吵不休的兩個人雖然臉上皆還是不忿,卻不得不住了口。


  崔思博怎麽不知這中間的暗流湧動再一掃見這丫鬟是王妃身邊的,更是明白了七八分,隻是歎了口氣卻不說。提腳正要進帳,卻見司馬明禹已經聽到外麵的喧鬧掀帳出來了,他用餘光打量了一下立在那裏驚慌失措的兩個人,隻好打圓場道:“前些日子被鄭妃冤死的徐應清大人的門生尚文和從京城逃了出來,今日黃昏剛剛到,尚文和還從京都帶來了密信,下官已經見過他了,因事出緊急不得不連夜求見王爺。”


  司馬明禹微微頷首示意他進來說。崔思博微微一回頭隻見司馬明禹的目光像射出的箭,又冷又銳利地罩在方才爭吵的兩人身上,停了一刻才對偃月道:“回去告訴你家郡主,今夜有要緊事,我忙完再去看她,你安置她早些休息。”


  偃月隻得答應著,眼睛卻還不安分地朝帳中瞟了一眼,崔思博見她在這裏磨蹭,轉身低聲道:“你這丫頭怎麽不懂事?王妃有身孕,你不回去伺候著萬一有個什麽差錯可如何是好?”偃月這才臉上一紅,道了萬福忙忙地離去。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