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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無情不似多情苦2

  他說的明白,青櫻身體一僵,不想去明白。


  她見過林軼的生死相許,一生一世一雙人,縱然天人之隔,那個人也似乎就在身邊,一呼一吸,一笑一顰,一嗔一怒,一起漫步風霜雪雨,一起迎日出日落。身邊再多的鮮活也無法再激起他的塵緣,大約隻有空床夜雨的時候,他才會感到,原來在這世上,已經隻有他一個人。


  自那時候起,青櫻開始相信從小念的詩詞中所言,山無棱,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為何明禹說在她麵前說起娶李芳旭說得那般自然,雖然她深知這樁婚事多少都有著相互利用的性質,可是他為什麽又這樣對自己說?


  司馬明禹見她不語,幹脆說明白道:“你以前說過希望你,我,還有謹瑜永遠不分開,就像在鳳鳴山上一樣。不過你也知道那是絕不可能的。唯一能讓我和你不分開的隻有剛才我說的辦法。”


  “嗯?”青櫻聽他提及鳳鳴山,果然抬頭看他,目光熱切……她一生中最美好的時光盡在那時了,所求不過尋求那時的美好,寄希望於時光中人都不要遠去。


  司馬明禹見她果然受到誘惑,目光灼灼接著道:“當然,不可能我們三個永遠不分開,要麽跟我,要麽跟他。但是,我卻隻能選擇你,所以你也隻能跟我。如果你想跟他,或者是跟別人,我就殺了他們,沒準也不放過你!”


  “可是……你可不可以不要娶別人……”青櫻一時尚在迷惘當中,心底的話脫口而出。


  司馬明禹卻很滿意,抓著她的手欣喜道:“我可以娶很多人,但是你青櫻隻有一個,這一點永遠不會變。”


  永遠不會變嗎?這世上有什麽是永遠不會變呢?她曾經以為自己對先生的感情永遠不會變,她曾經以為她和穆可兒的“恩怨”永遠不會變,她曾經以為她和明禹之間的友誼永遠不會變。


  可是,不都變了嗎?


  所謂青櫻隻有一個,可是明日也可能別人隻有一個,她想起小時候在家看的戲文裏大宅院裏的女子們互相傾軋的故事,有些不寒而栗,她不要變成那樣。


  還是無情不似多情苦,還是做他的謀臣好,陪他打下江山,伴他坐擁江山,既可以長伴在一起,也不必有情之所困紛紛擾擾。


  主意一定,心中雖然似是有什麽割舍不下,卻清明了,不動聲色地抽開手把剛才書寫的紙拿來遞給司馬明禹道:“看看這些都是什麽,你就知道能請我出山輔佐你無異於薑子牙輔佐周武王,郭嘉輔佐曹Cao了。”


  司馬明禹接過來一看,微微一笑驚喜道:“你如何得知這些?”


  青櫻見他珍視,不禁得意道:“那還用說,我是先生的入室弟子,先生早把中原數得上號的人物編撰成冊,包括他們的生平,相貌,喜好,家眷,我不過是把記得的都默寫出來了,小事一樁。”


  司馬明禹一麵快速著這紙上每一個名字背後的一點一滴……這對於三日後他們的謁見太重要了,了解一個人的曆史才能又狠又準地抓住他的弱點,言語間收服他,這種收服卻不是使人屈服,而是心悅誠服。他一麵似乎不經意地問道:“這還是小事,這麽說我們走後你在山上還真是學了不少東西?”


  青櫻還是像少時一般,在他麵前毫不謙虛道:“那當然了,現在嘛,也就是中原第二,‘鳳潛’不出,誰與爭鋒。”


  ‘鳳潛不出’,誰與爭鋒,本是一句戲言,然而人生如讖,後來發生的種種,皆應驗在這句話上。


  宣成二十二年仲,中原的風和日麗被一道文筆犀利的檄文撕開,數年未見兵戈的中原,太平就此終止。


  “蓋聞明主圖危以製變,忠臣慮難以立權。是以有非常之人,然後有非常之事;有非常之事,然後立非常之功。夫非常者,固非常人所擬也。


  牝雞者,強擅天命,武後執柄,**朝權,威福由己;時人迫脅,莫敢正言;終有望夷之敗,祖宗焚滅,汙辱至今,永為世鑒。


  貴妃鄭氏:本為太皇太後侍女,與鄭友耀魏海德之流並作妖孽,饕餮放橫,傷化虐民;殘殺先皇,毒害皇嗣,輿金輦璧,禍亂宮闈,竊盜鼎司,傾覆重器。鄭氏粗鄙出身,本無懿德,好亂樂禍,偷天換日,其心可誅……”


  洋洋灑灑數千字,署名為“雛鳳”,執筆者正是青櫻。


  “雛鳳”一名原是那日‘鳳潛不出’,誰與爭鋒的戲言,司馬明禹聽了便道:“雛鳳清於老鳳聲,你父親還在京中,你用本名露了行跡反而不好,不如化名‘雛鳳’,倒符合你的意思。”


  趙王自蘭陵郡通告天下,先帝已經駕崩,死於鄭妃之手。鄭氏妄圖偷天換日奪取皇權,秘不發喪,致使先帝龍體損毀,至今不得入土為安,又控鄭氏多年來殘害皇嗣,牝雞司晨,迫,害忠良,任人唯親等多項大罪。


  二月二十,趙王與蘭陵侯聯名起兵,征討鄭氏,清君側,立刻便得到蘭陵郡周邊8個州郡的呼應,紛紛加入討鄭大軍,通告天下,願聽趙王差遣。


  二月二十四,鄭妃反擊,宣稱皇上一切安好,隻是龍體微恙,不便見朝臣。趙王司馬明禹妄圖弑君篡位,剝奪親王爵位,犯下謀逆大罪,令中書令鄭友耀兼任護國大將軍,討伐西北蘭陵郡逆賊。


  但是此舉並不能平息朝中議論紛紛,以張太師為首的群臣多次求見皇上均被拒絕,這不得不使人疑惑,既然隻是微恙,何以見不得人呢?

  更加之二月二十八,蘭陵郡的討鄭軍攻下南下的第一座城池舞陽郡,舞陽郡本來固若金湯,守將文俊是鄭友耀的親信,也算是能征善戰之人。然而趙王麾下名將如雲,那日謁見之後西北年輕將領中的第一任顏超羽與趙王結拜,這次率軍拿下頭功的就是他。


  顏氏一族,三代武將,皆是當世名將,顏超羽出生之時,據說紅光滿天,其父對此子寄予厚望,故取名顏超羽,希望他能超過三國名將關羽。他的確不負眾望,年滿二十歲便在大夏南疆的金沙江大破南邵,一襲白衣銀甲,宛如天神。


  卻說那日謁見之時,司馬明禹身著紫衣,氣質清貴,上麵又繡著暗黃的龍紋,以示皇子身份,他頭戴九龍攢珠玉冠,越發顯得麵容清俊,前來謁見的臣屬皆是頭一次見到趙王,首先便折服於他的英朗。


  蘭陵王作為主人,也是在場的除趙王之外品階最高之人,自然是陪同司馬明禹一同在主座,一一介紹今日前來的賓客。


  前來投靠趙王的人大部分都是蘭陵王的姻親或是老部下,也有鄰近州郡的眼見蘭陵郡起事倘若不附和,隻怕朝不保夕,林林總總這殿中倒也站滿了三十餘人。按照品階從內向外地列席,如同雲西節度使付為正,河州總兵郭光耀都是朝廷二品大員,手握兵權,自然排在最前麵,餘下的燕水關守將顏氏父子等人緊隨其後。慕容青櫻是其中唯一的女子,本又青貌美,在一眾男子當中甚為紮眼。她顯然也裝束得頗為隆重,一身淺黛色雨後濃霧初青裙,長發以盤璃瓔珞翠環輕巧綰起,也難怪她一出現,便有無數的竊竊私語。


  隻是她到底年輕,尚未揚名天下,雖然是趙王京中帶來的,卻也隻能叨陪末座。


  筵席過半的時候,司馬明禹忽然起身,對離他最近的付為正笑道:“付大人德高望重,當年先皇時時稱讚,倘若沒有付大人少年時在千軍萬馬當中以一當十,擊退胡虜護持皇祖父,又何來大夏的今日?”


  付為正年已接近七旬,須發皆白,萬沒有想到他幾十年前的英雄歲月竟能從這個少年王爺口中娓娓道來,一時激動道:“皇上……先皇真的這樣說?付某一點微末功勞實在不足掛齒。”


  司馬明禹道:“付大人是大夏不可多得的良將,聽聞大人一生推崇飛將軍李廣,其實百年之後,焉知大人不能與李廣齊名?皇祖父常說,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說的不光是李廣,也是付大人!”


  一席話說得這麵目剛毅的老人幾乎老淚縱橫,當即大碗酒一幹而盡,碎碗起誓道:“廉頗老矣,尚能飯否!先烈帝爺對付某恩重如山,不能不報!雲西全州盡聽趙王差遣,匡扶大夏!”


  他是殿中資曆最老的將軍,戰功累累德高望重,又手握兵權,這一表態殿中其他人頓時群情激奮,紛紛碎碗起誓:“追隨趙王,匡扶大夏!”


  殿中唯有一人隻微微笑著,卻目光冷靜。


  林軼於太乙奇門之術已臻於化境,知未來百年之事,是以早已料到司馬明禹和慕容青櫻有今日之境,便早在青櫻尚在鳳鳴山之時,便把西北的能人名將生平編撰成冊,著青櫻記下來,今日果然派上大用場。


  隻見司馬明禹端著夜光杯意氣風發,又走到次席的顏氏父子跟前道:“聽聞小顏將軍出生之時紅霞滿天,今日一見,大有三國時期名將風采。”自古君上最忌諱臣下有這種神乎其神地傳言,慌得顏氏父子忙解釋道:“王爺說笑了,不過是傳聞罷了。”


  誰料司馬明禹毫不在意,反而對顏超羽笑道:“算來西北出現紅霞的那年,應該是我出生前一年,將軍還長我一歲,將軍名為超羽,那關羽有結義兄弟,將軍和我何不結為異性兄弟呢?”


  這真是大出顏氏父子所料,不想這一弱冠少年,竟有如此心胸與氣度,當下抽劍刺血,結為兄弟。


  連蘭陵王都心中大為驚異,冷眼看著司馬明禹長袖善舞,不時地在席間停步攀談,所說出來的話恰到好處地指向每個人最容易被打動的地方。


  “崔太守如今身體如何?南方濕熱不利於潤肺,調到西北一帶應該好多了吧?”


  “許將軍昔年霸水之戰右臂受過傷,陰雨天發作得還厲害麽?我聽聞民間有銅錢燒酒刮舊傷的習俗,將軍試試也好。”


  眾人無不納罕臣服,隻覺得自己與趙王投緣,早得他敬仰已久,登時剛來時的種種猜疑和不屑之心竟去了大半,又聽司馬明禹站在席間高高舉杯朗聲道:“鄭氏Jian妃禍國殃民,乃是本朝之不幸,卻又有眾卿赤膽忠心,匡扶天地,又何愁本朝不能重現當年的天乾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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