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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1

  青櫻也不是不好奇這個緣故的,當日明禹重傷在床的時候,那般的神誌不清,還叮囑她,送他去蘭陵郡。


  司馬明禹一麵將另一碗熱好的參湯端給青櫻,一麵平淡道:“這有何不解,他的獨子如今在朝廷手中。”


  他向來話隻說一半,剩下一半懂得人不需要聽,不懂的人更不需要知道。


  拓跋彥若有所思,想了一會後看了青櫻一眼。


  青櫻此刻卻覺得心中原本的千頭萬緒,因他這句話忽然有了一絲光亮,脫口而出道:“世子被抓,是你的算計當中的一步吧?”


  司馬明禹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隻是柔聲催促道:“參湯要趁熱喝,喝完歇息一會我們好上路。”


  青櫻端起參湯一飲而盡,她天資聰穎,覺得心中漸漸分明,隻差一環。她看了一眼司馬明禹,發現他也正看著自己,兩人的目光複雜地交織,最後還是青櫻受不了,先移開了目光。


  一入夜,司馬明禹點了拓跋彥身上十處大Xue,讓他堪堪能夠自如行動,卻連運氣驅寒也不能。三人不能走官道,還是得翻越雪蘭關。


  上一回,司馬明禹和青櫻兩人星夜上嶺,倉促之間毫無準備,又後有追兵,兩人心中卻都毫無逃命的感覺。


  這一回,大家都置辦了白狐裘的皮衣,風毛出得極好,圍在頸子上就算有雪花滑進去也不覺得冷,卻一路沉默無人言語。


  如此行了兩日多,已經接近了雪線的邊緣,三人停在一處冰湖旁邊取水,拓跋彥忽然道:……


  如此行了兩日多,已經接近了雪線的邊緣,三人停在一處冰湖旁邊取水,拓跋彥忽然道:“馬上就要進入蘭陵郡了,如果我是你,會在這裏取我性命。”


  他說的坦蕩蕩,好像談論的並非自己的生死,隻在與司馬明禹切磋權謀。


  司馬明禹不置可否,墨色的眸子深沉如夜幕。


  他當然不是心慈到要放過拓跋彥,眼前這個男人,和自己必定是一生之敵,今日自己放過他,他日他也不會放過自己。他隻是在思考,殺了他是最好的方式麽?

  青櫻與司馬明禹相識數年,怎麽不知他的心思,瞥了一眼拓跋彥,心中焦急之下一計橫生,不惜堵上自己的身家性命。


  當下毫不猶豫,不顧胸口的傷口,縱身一躍跳入冰湖,立刻就沒了下去……明禹應該知道,她是不識水性的,從前在鳳鳴山有一回她險些失足淹死在後山的明鏡湖中。


  司馬明禹猝不及防,臉色一變隻來得及叫了一聲道:“青櫻!”他的心跳得極厲害,眼神又悲愴又狠厲,也躍入水中,深潛下去,何嚐顧得上一旁的拓跋彥。


  直到把渾身冰涼麵色慘白的青櫻抱出水麵,他方才覺得活了過來,渾身緊繃的肌肉略略鬆了下來,這才把目光投向一旁端坐的拓跋彥冷道:“這樣的良機,你竟然不走?”


  青櫻雖然不識水性,躍入湖中時卻屏住了呼吸,再加上司馬明禹救她時全然沒有遲疑,因此雖然嗆了一些水,卻並沒有昏迷過去,聞言睜開眼,見拓跋彥果真沒有動,蹙眉歎道:“你真是不領情……”身體冷得打了個寒噤,“不是為了讓你有機會跑,我何必這樣折騰自己?”


  拓跋彥見她直言說出,沒有接話,反而向司馬明禹笑道:“是你傷了她,看來她終究要離開你。”


  司馬明禹的臉色比冰湖還要寒涼,兩個人都衣衫盡濕,他下意識地緊緊抱住青櫻,冷冷道:“我必不會讓她離開。”


  拓跋彥輕輕一笑,並不與他再爭辯,他的五官本來濃烈大氣,此刻莫名地平添了一份怡然,很有些動人。


  青櫻閉眼歎道:“怎麽還有心思說這個,你最好想辦法活著,日後我有個三長兩短,也好去投奔你。”這話就已經全然忽略司馬明禹,那胸口的一刀,仿佛割裂了少年時期相知的時光。


  拓跋彥似是眸子一亮道:“既然這樣,我自然要活著,你到時候一定要來啊。”說著對司馬明禹道:“趙王誌在天下,區區一個蘭陵郡勢單力薄,怎麽夠趙王飛龍在天。”


  司馬明禹聞言,略一思忖,沉聲道:“所以,四王是要助我一臂之力?”


  拓跋彥笑道:“正是。我與你結盟,助你起兵奪位,換我今日全身而退,如何?”


  這一筆買賣,開價公平合理,雙方各取所需,司馬明禹斷無拒絕之理。


  兩人在湖邊說定日後聯絡的方式和大致的計劃,很是討價還價了一番,青櫻坐在一旁冷眼看著。


  兩個都是精刮的人,誰也不會吃虧,犯不上她Cao心。


  說定之後,三人便在此處分道揚鑣。拓跋彥從雪蘭關北上,卻不急著動身,向青櫻笑道:“你何時來北魏?我可帶你領略一番北國風光。”司馬明禹聞言冷笑一聲,手中的短匕隱隱待發,青櫻也嘻嘻笑道:“我一定會去的,不過我答應過明禹,要陪他到他成功的時候,等他大業一成,我就去拜訪你。”


  拓跋彥笑道:“那好,後會有期。”不再多說,轉身離去。


  青櫻和司馬明禹也匆匆下山到了鎮上,雇了一輛車前往蘭陵郡。


  青櫻傷口深達一寸多,幾日之內當然難以好全,剛才又經了水,剛上路沒多久,便發起高燒來。她倒也硬氣,一直不說,直到在角落中蜷著身子睡了過去,司馬明禹連叫了她幾聲都不曉得答應,伸手一摸,燙得嚇人。


  司馬明禹心中焦急萬分,鳳鳴山的時候青櫻便從來都是毫不掩飾地示弱,練劍時手指稍稍蹭破點兒皮也能叫上一刻,此刻燒成這樣卻一言不發,咬牙忍著。


  青櫻不時地說著胡話:“明禹……明禹,你快走啊,我來應付他們……”


  “胸口好痛……明禹,你要殺我?”無盡的驚異和不相信。


  “明禹……我好冷……你怎麽不和我玩了……我看你受傷,難過得恨不得替你,你為什麽要殺我啊……”


  “你放心……我不會丟下你的,宮裏又黑又深,我會陪著你直到不怕了……”


  一字一句,既微弱又清晰,司馬明禹心似刀割,任青櫻抓住他受傷的手臂,歎了口氣,低頭吻了上去,雙唇相接,分明是第一次,卻是美妙而似乎熟悉的感覺,安慰道:“我們不會分開的,以後永遠在一起。”


  從雪蘭關下到蘭陵郡本是四日的路程,因著青櫻病勢反複,時不時就燒到昏迷,司馬明禹隻好放慢行程,兩人在路上走了七八日。


  但凡青櫻清醒的時候,必定遠遠地坐在司馬明禹的對角,開口閉口隻跟他談論他的傷勢康複程度和前往蘭陵郡後的計劃,即使偶爾開開玩笑神色也並不似從前親密,隻道:“苟富貴,勿相忘啊,我算是你第一個謀士吧,將來你登基了,最少要封我一個侯爺。”


  司馬明禹哭笑不得。


  但是一旦她又高燒起來,卻又是完全另一副樣子,怎麽也睡不安穩,非得抓著司馬明禹的手臂做枕才略略安靜一些。司馬明禹索性把她抱在懷中,見她睡夢之中還緊緊抓著自己好像隨時會被丟掉的樣子,不禁想到剛才鳳鳴山的時候,自己一貫獨來獨往,唯有青櫻跟他要好,有時候賴在房間玩得晚了,便要霸占他的床抓著他一起睡。每回他都是冷著臉將她從床上摜下來,難怪她這樣害怕。一想到此,神色不免溫柔起來。


  似是自言自語道:“永遠再也不會的。”


  少年時的永遠,可貴卻輕易,誰知道永遠是多遠。


  到第八日上下,已經進入了蘭陵郡,青櫻掀開簾子見外麵的集市人,流攘攘,百姓麵目和善,濃重的北地口音帶著一股子親切,不由得點頭,心道這個地方果真是起事的好選擇,瞥了司馬明禹一眼,淡道:“蘭陵郡富庶,百姓體格又健碩,兵丁和補給看來都不用愁。”


  司馬明禹見她多日來難得主動說話,心中高興道:“你喜歡這裏太好了,我們正好可以在這裏長住。”


  青櫻放下簾子,淡淡道:“是你和我,不是我們。”


  司馬明禹見她全然不似往日的說笑,目中也失了靈動,把車中的絨毯蓋在她身上,低聲溫和道:“你沒好透,別再著涼了。”


  青櫻很領情地將絨毯拉過來蓋住大半個身子,卻拂開他的手。


  司馬明禹被她輕輕一拂,卻好像被大力推開一般,好一會不動彈,歎道:“我知道刺傷你,你心裏肯定有個結。”


  青櫻別開臉,又拉開簾子,看向車窗外的目光卻完全失焦,聲音平靜道:“沒有,細想之後我反而很佩服千鈞一發時你的謀略。”


  司馬明禹把車窗的簾子放下,抓住青櫻的手道:“我現在已經很後悔!”


  青櫻抽回手,正色對他道:“我要是你,現在就不分神去想後不後悔,而是想怎麽和蘭陵王聯姻。”


  司馬明禹心猛地一縮,她怎麽知道?施謹瑜不是答應過絕不告訴她的麽?


  又聽青櫻冷靜分析道:“蘭陵王本來與朝廷不睦,現在世子既然落到了朝廷手中,不用我們多說什麽,他都要反。聽說他還有一女,如果,你娶了他的女兒……”說著看了司馬明禹一眼,嘻嘻笑道:“這些我能想到,你算無遺策,怎麽會想不到,隻怕已經八,九不離十了。”


  “你和蘭陵王的女兒一定見過吧?你總有辦法讓她喜歡你的,就算你是要借蘭陵王的兵,兩情相悅總是好的。”


  想了想又好似十分善解人意道:“就算沒有見過你也不必擔心,蘭陵王的郡主嬌生慣養,相貌不會不美的,再說了不美也沒關係,以後你成了大業,還少美人麽……”


  “是,你說的很對。”司馬明禹竟也不否認,冷靜但是深深地看著青櫻,青櫻心中不知為何有些慌亂,連忙自嘲地笑著掩飾道:“所以說,你總說先生偏心我,其實,我比你差遠了。”


  “但是我話還沒有說完。”司馬明禹道。


  “說啊。”


  “不管是誰,不管我身邊有多少人,都不能取代你的位置,不管是過去,現在,還是以後。”


  青櫻心頭一動,似乎知道他在說什麽,嘴上卻道:“那當然了,我們那算是貧賤之交!況且我必定是你的第一謀士,不要和你的妃子們混為一談……”


  司馬明禹直接打斷道:“不是這個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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