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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欲飲琵琶馬上催4

  其時南北兩朝劃江而治,北朝拓跋氏為鮮卑後裔,能征善戰,對中原的錦繡河山素來虎視眈眈。及至這一朝,天弘帝拓跋烈勵精圖治,版圖擴張了三分之一,膝下又有九子,自然不甘於北方苦寒之地,兩朝之間的暗齟齬一時間暗流湧動。


  這異族男子見司馬明禹知道她的來曆,似乎也並沒有驚訝,隻是略略一頷首,算是默認,開口道:“你倒認得我?”


  司馬明禹雖然重傷之下麵色慘白,卻毫無懼意,平靜道:“北朝九王當中,隻有四王拓跋彥禮賢下士,身邊能人異士頗多,傳說昔日西域天殊散人也被收羅在你幕僚之中。”


  拓跋彥聞言笑道:“正是。你的生辰八字已知隻要你沒有離開涼州城,天殊散人布下玄天陣法就能逐漸縮小範圍,鄭小將軍在此範圍內將客棧民居一一搜遍,當然能找到。”


  鄭鴻飛見司馬明禹神色肅穆,頗有敬重之意,更是傲然道:“玄天陣法精妙無比,隻怕連‘鳳潛’都不會。你司馬氏無能,北朝天子心係百姓,豈能坐視不管,現下四王與我鄭家交好,豈非你司馬氏氣數已盡?我鄭家遲早取而代之,到時候南北雖劃江而治,卻天下互惠,百姓有福。”


  司馬明禹並不被他激怒,仍是平靜笑道:“如今我才得明白,為何自小你便同我過不去,原來鄭將軍是存了這等鴻鵠之誌。”


  這就是在暗諷他本是燕雀,惹得鄭鴻飛大怒,寶劍噌地一聲拔出,寒光在屋中一閃。拓跋彥製止道:“不可,要使司馬氏人心渙散,趙王謀逆的罪名就要坐實,他必定要在認罪伏法之後在菜市口腰斬。”


  鄭鴻飛聞言生生收回離司馬明禹隻有三寸不到的劍,隻覺得一身的戾氣無法紓解,忽的看到方才中了兩掌橫臥在地的蔡二立,當下一劍貫胸而出,嘴上吩咐帶刀侍衛道:“一會把他的屍體懸到城門上去,看還有哪些狗奴才敢幫趙王謀逆。”


  他下劍極快,一道血箭直衝出來,盡數灑在他身上,屋中人竟沒有一個臉色有虞。


  司馬明禹仿佛沒有看見蔡二立慘死當場一般,目光在天殊散人身上很停留了一刻,這才稍稍運了口氣道:“抓我回京後,隻怕皇上的也該晏駕了吧?到時候隻要說皇長子趙王妄圖弑君篡位,已被鄭友耀和鄭鴻飛父子拿下,腰斬於菜市口,先叫一眾司馬氏忠臣寒心,再扶持三弟登基,鄭妃垂簾聽政,大權在握。”


  “幾年後三弟必將死於二弟之手,如此二弟弑君之罪也是死路一條,我們兄弟三人皆無子嗣,大夏終於要改朝換代了,我說的是不是?”


  鄭鴻飛見他說的輕描淡寫,好像不關自己的身家性命和司馬氏氣數一般,奇道:“是,難道你還有法子翻過來不成?”


  “那麽,”司馬明禹卻不再理會他,將目光重又回到拓跋彥身上道:“依鄭氏父子之略,四王爺有什麽好處呢,況且我觀四王爺其人,是不會做無利的買賣的,不知四王有何求?”他語氣閑閑,仿佛此刻並非性命攸關,而是跟一個久未謀麵的朋友聊天。


  拓跋彥微笑著頷首道:“司馬明禹啊,你真是有趣,讓我想到了我五年前,大約像你這麽大的時候。”說著更指著他對鄭鴻飛道:“我早說過他絕非草包,讓你們留意。他不過是為自保而蟄伏,是條毒蛇,有機會了必定咬死對手”


  司馬明禹立刻接口道:“四王既引我為知己,何不與我合作,大夏分兵二十萬,助王爺奪嫡。”


  拓跋彥聽了嘴角勾起一抹笑道:“這個買賣可做不成,我可沒有奪嫡之心。況且鄭將軍和貴妃已經答應我,鄭氏掌權後,北方十三城盡數割讓給大魏,這等厚禮,我大魏怎會不收?”


  說著語意中拖了一絲慵懶道:“明禹何以認為我有奪嫡之心?你不信麽?”


  司馬明禹再不曾想到,鄭氏為篡位,竟已勾結北魏,要割讓北方的大半江山,深吸了一口氣冷冷地看著鄭鴻飛。


  卻說慕容青櫻手裏拎著元胡,馬寶,防己,細辛和佩蘭幾包草藥,輕手輕腳地避開人上來,見施謹瑜已經到了,卻不進去,仿佛在全神貫注地聽著什麽。連忙上前奇道:“你怎麽不進去?”


  施謹瑜“噓”了一聲,指了指房中,壓低聲音道:“屋裏不對勁。”話音剛落,青櫻手中的幾包草藥已然到了他手中,人影卻奔了出去。


  施謹瑜一個伸手沒能拉住,隻得將草藥隨手擱在地上,追了過去。


  青櫻湊在門前屏住呼吸,從門縫中看去的時候,正是一個麵目英越身材高大的異族男子略略轉頭對鄭鴻飛說:“你們這就帶他回京吧,連同蘭陵侯叛子一道。”鄭鴻飛聞言立即揮手示意帶刀侍衛上前架起司馬明禹。


  就算旁人不認得這個人,青櫻卻認得他。昔年在山上的時候,此人每年端午便會上山來求見先生,態度十分恭謹,有一回先生在午睡,他便在月落莊莊門前等候。青櫻在莊門口玩耍見到他還問過要不要幫他去叫醒先生,橫豎先生脾氣好,即使被叫醒也不會生氣。這人卻說不必,甘願等先生醒來。


  先生也不是每年都見他,青櫻印象中好像隻見過一次,回來後雙眉緊蹙似是不太歡喜,自己當時問起來先生仿佛還說過,這是北朝的四王,每年都會來請他出山,即使自己不應允,他也定會留下非常厚重的禮品再行告辭。


  先生不高興是因為不喜歡欠人情。


  是以她此刻一望便知,心中暗暗叫苦,卻更思忖著要如何救司馬明禹。


  青櫻全然沒有聽見他說話一般,心中自在盤算。忽然猛地一踢房門人就躍了進去。


  施謹瑜大驚,也來不及想,跟著衝進去了房間。


  兩個人先後衝了進來,聲響巨大。屋中人無不一驚,繼而側目。


  施謹瑜在這當口還不忘教導青櫻道:“你真是太魯莽了,以後萬萬不可如此。”


  青櫻旁若無人地反詰道:“那你幹嘛還跟進來?”


  “我說過,勸不了你的時候隻能幫你。”


  說著兩人相視一笑,還像從前在鳳鳴山一般。


  青櫻上前對拓跋彥笑道:“與王爺一別數年,王爺的風采更勝往昔,倘若王爺不是男子,我還想向王爺討教駐顏的方子呢。”


  拓跋彥乍一見她,眼睛一亮,道:“你是青櫻?如今已經長這麽大了?”


  鄭鴻飛素來厭惡司馬明禹,在鳳鳴山中,旁人皆不與司馬明禹來往,一半是他的身份不同,既是金枝玉葉,卻又是落魄王孫,賠上一些虛禮卻沒有好處,另一半則是忌憚鄭鴻飛,他才是十三人中真正身份最尊貴,最不能得罪之人。


  偏有個慕容青櫻與司馬明禹交好,鄭鴻飛對她也沒有半分好感,及至後來她嫁給趙王為妃,更是敵友分明,此刻便惡言冷笑道:“真沒想到,趙王妃今日也駕臨,也好,一樣是逆賊,一起拿下!”


  施謹上前一步,與青櫻站在一起。雖然一言不發,但是氣氛卻無形地緊張起來。


  玉成公主左右逢源,與鄭妃一向交好,駙馬又是朝中大員,沒有姑母的示下,總不能將他們的長子也一並拿下吧。


  拓跋彥顯然記得青櫻,全然沒有顧忌現下的氣氛,反而衝青櫻笑道:“你幾時下的山,方才鄭小將軍叫你趙王妃?你已嫁人了?”眉目中行雲流水,似是同老友在交談一般舒展。


  青櫻本已想好言語,不想他突然問起這個,臉上不由得一紅,已被鄭鴻飛搶道:“自然是早嫁了人,他們倆在鳳鳴山上時就不清不楚勾勾搭搭,隻怕是做出了什麽苟且不文之事,不得不盡早成婚。”


  青櫻的餘光瞥向鄭鴻飛見他如此汙蔑自己和明禹,要是以她素日在鳳鳴山的性子,必定要尋出些由頭來刺他一番。然而一見明禹斜臥在床,心中一凜,深知不是任性的時候。


  心念電轉之下,一麵似是自然地走上前去,一麵笑道:“我都快十七歲了,還不嫁人,難道王爺會娶我麽?”


  她如此說,本意是為了放鬆屋裏眾人的警惕,方才她已經注意到了,房間西麵窗戶到明禹所在的床中間,並沒有人擋住去路。原也是,司馬明禹重傷,況且他會武功之事隻怕沒幾個人知曉,鄭鴻飛必定想不到防備他跳窗而逃,一行七個人隻堵住了門。


  本來明打明地帶明禹跳窗,她並無半分把握,畢竟他傷勢未愈跑不快,而屋中皆是高手,轉瞬之間就能擒住他們。


  但是此時卻是夜間,今夜又是無星無月,如果沒有屋中燃著的三根蠟燭,這個時辰該是伸手不見五指。


  蠟燭在北邊的台案上,她是要往床的方向跑,自然不可能去吹蠟燭。


  但她心中已有一計,雖冒險,但隻能一試。


  拓跋彥見她如此有趣,忽然笑道:“既是嫁人了,為何還是閨閣的打扮,莫非?”


  他雖然故意沒有說白,但不光是青櫻,就連施謹瑜心中都暗叫不好……趙王妃一事本來隻為掩飾身份,她同司馬明禹兩人大約都從來沒有在心中承認過,是以倘若不見人,她就還是舊日裏姑娘家的打扮。這些時日在外,自然更是隨意,長發並未束起,隻是隨意用一雙瓏水滴玉環在略略裝飾,不是已婚婦人的發髻。


  兩人在宮中事事小心,何嚐想到此刻因為發式被揭穿。


  司馬明禹闔上雙目,也不知是在聽還是氣力不支暈了過去。


  好在青櫻反應極快,立時轉移話題道:“王爺對青櫻真是關心,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有求娶之意呢。”


  她說出這話,在場的除了拓跋彥出身北朝,男女民風素來熱辣直白,隻含笑看著她。其餘的人,連同鄭鴻飛在內,都鬧了個大紅臉,施謹瑜更是眼睛都閉上了,嘴裏還不忘嗬斥她道:“青櫻,快別胡說!你是姑娘家,怎可說這話!”


  青櫻似閑庭信步一般,不知不覺走到了拓跋彥麵前,隻聽他笑道:“如果真有此意呢?”


  青櫻嘻嘻笑道:“有此意可不是光嘴上說說,可有什麽信物沒有?”


  鄭鴻飛施謹瑜並著屋裏的一幹人皆瞠目結舌,不期他們二人竟你一言我一語地認真談起來一般。


  青櫻見拓跋彥隻是眉眼含笑,卻並無意真的交換什麽東西,右手如電一閃,滿頭青絲如瀑灑落在肩頭,她隨意往後一挽。手中多出了束發用的雙瓏玉環,對拓跋彥道:“不如這枚束發玉環就送給王爺做個念想?即使王爺回了北朝,也能時時想起我來,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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