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折、明知花盛才得惜，零落成泥萬般去
“主人，我們還是不要招惹翳魔，他與琥魔不一樣。”雀兒焦急的提醒道。
“我當然是不想招惹他，但我答應師父要幫她守護萬丈森，即便我不是妖尊，翳魔哪次出現不是攪得天翻地覆，他記恨師父、記恨我，這次怕也是衝著萬丈森而來，我就算躲也躲不過他，還不如看看他到底想做什麽？”玉舒娥神色凝重。
“唉……”雀兒失望。
玉舒娥提醒道：“這件事你幫我瞞著黎戎。”說著，看了看天色，玉舒娥在自己眉心一點，道：“看好這具身體，我出去一下。”
“妖——哎喲！”化作人形的雀兒被突然倒下的玉舒娥撞了個趔趄。
虛空中一道淡青色的身影一閃而逝。
吵雜的大雨掩蓋了一切聲響，劈裏啪啦的狠狠衝擊地麵，空蕩蕩的街道上看不到半個人影，唯有幾家客棧酒樓亮著一兩點昏暗的燈光。狂風肆虐，吹得酒樓前的旗杆啪的折斷，玉舒娥身形一晃，停步在一間客棧的屋頂上。
呼呼——呼呼——
長袖翻飛，羽衣迤地，仿佛不受風雨影響。一雙幽綠的眸子閃著淡然的冷光靜靜注視著嵐城上空，反手一揮擊潰籠罩在上空的厚重魔氣。
“……嗚嗚嗚……”哭聲忽起，尖銳刺耳。
羽淩聆心神一凝，“這麽快就來了？”
“……嗚嗚嗚……為何棄奴、為何棄奴……”西街上空隱約出現一條紅影掩麵痛哭，附近亮著的燭光頃刻間全部熄滅，大雨磅礴，妖氣激蕩，紅影感覺到有人靠近動作一頓，羽淩聆折羽為刃，一雙幽綠的眸子，驚得紅影突然發狂一聲尖叫，“啊啊——你是誰？”
厲聲尖嘯，反而令羽淩聆一愣，紅影旋即抽身急退，羽淩聆見狀追出，一陣妖風，雨中街道突然出奇安靜，冰冷的雨水迅速串成珠線縛住紅影退路。
“你是誰？”羽淩聆眯了眯眼，“你把我當做了誰？”
“我……”紅影激烈掙紮，於事無補，她慢慢平靜，發出咯咯笑聲，搖搖晃晃的朝羽淩聆走來，淩亂的黑發滴著雨水，看不清麵貌，就在羽淩聆剛要上前看她麵目時，紅影驀然抬頭，羽淩聆倒吸一口涼氣，大雨傾盆而下，紅影咧唇一笑，啪的化作一攤血水。
“奴……好恨……奴……好恨……他……”聲音斷斷續續，迅速竄入雨中。
羽淩聆一時失神，回神再追，風雨中，那聲音越來越遠，最終無跡可尋。
腦中混亂，她身上雖然有魔氣作為掩蓋，但還是藏不住她本身妖氣，這股妖氣熟悉的令她揪心，難道真的是……它？
“你不應該是這個樣子。”羽淩聆不知道在對說這句話，隻看到腳下‘仙子樓’三個字赫赫在目。
……
次日，天氣晴朗，仙子樓內人聲鼎沸，玉舒娥等人提早到了二樓雅室。當初返回嵐城時玉舒娥問起嵐城情況，金胤提及仙子樓內的戲班，才來半年，上至皇親國戚下至黎民百姓，雅俗共賞，聲名遠揚。
“金管家真是不錯，提早都給定了位置。”荷葉坐在玉舒娥身側，玉舒娥正在翻閱戲本，旁邊是金二公子，拿著兩個果子，看看這個，看看那個。
“聽說太後也喜歡這個戲班的戲。”玉舒娥低頭自語，把戲本遞給金二公子，“看不看？”
金二公子回頭看著她，伸手給了她一個果子。
“我不吃。”玉舒娥把他的果子推開。
“一曲琴枝。”金二公子收回視線，咬了一口其中一個果子。
“一曲琴枝？”玉舒娥翻開戲本，指著其中一個名字，“你喜歡聽這個戲？”
“嗯。”金二公子頭也不回的點了點。
鏘鏘鏘鏘——
帷幕緩緩拉開，吵雜的場內頓時一片安靜。
悠揚的胡琴聲，伴隨著密集的鼓點，一藍一白兩名女子盈盈走出，白衣女子梳著丫鬟髻，左顧右盼，藍衣女子長裙逶迤，層層疊疊，長袖半掩嬌顏，柳眉如黛，目如春水，走到牆角忽然止步，羞澀的躲在白衣丫鬟身後。
“小姐，李公子來了。”小丫頭笑嘻嘻的把身後小姐向前推了一把。
籬牆外，一個白臉書生恭恭敬敬施禮，“李某即將遠遊，特來拜別。”
藍衣女子一個趔趄，掩麵倒退數步，“公子欲往何方？是否還回來？”
白麵書生激動，籬牆忽然開出一扇門，藍衣女子連連後退，胡琴幽咽哀怨，白麵書生追出幾步就被白衣丫鬟攔住，白麵書生隔著小丫鬟，道：“不知小姐是否願意與李某同行。”
藍衣女子長袖一甩，搖了搖頭，轉身飛奔。
鼓聲大震，宛如雷雨交加，昏暗的月光下，藍衣女子神色憔悴，白衣小丫鬟撐著一把傘，藍衣女子嗚嗚哭泣，
“三月初三七月憶，怎把相思輕送許。
此情猶如月中影，倏忽耳畔成追憶。
那年花燈人客稀，空守小樓誰家女。
明知花盛才得惜，零落成泥萬般去。”
“一曲琴枝……”玉舒娥在看台上自語，複而看了眼專心致誌擺弄果子的金二公子。
這原是一個深閨小姐與書生的故事。書生是小姐的父親請來的先生，隻望小姐識些文字，日後方便擇婿，誰知兩人日久生情，小姐生性膽怯，麵對書生的告白不敢做出回應。書生的心思逐漸被小姐的父親察覺，而後被趕出府。
書生臨走時希望小姐能與他遠走高飛，怎奈小姐自小長在深閨，未經世事，不敢與他同往。書生隻得獨自離開，此後再無音訊。
書生離開後，小姐日日掛念夜夜悔恨，逐漸相思成疾，不久重病在床，一命嗚呼。
春去冬來，日月如梭。
藍衣女子長袖翻飛，一聲聲如泣如訴，淒婉悲痛。
曾經擁有不知珍惜，如今失去悔恨何意？錯過便是失去，千山萬水，如何轉機？
“吾不知，冷鴉啼哭問一程，風霜雨雪覆琴枝。
年來二十春秋客，七月青藤，有命無心。
吾不知，北有石橋水中鶴，南遇翠竹墨筆痕。
淺勾輕描舊時景，許君一諾，有心無命。
吾不知，天涯海角哪得尋？黃泉地府哪得音？
亭外新樓絲竹夜，誤做歸人恨此情，吾兮魂兮，無命無心。
吾不知，敢問冥途何意？敢問蒼天何欺？
百年塵土歸來去，魂魄安兮，魂魄安兮……”
一曲過後，萬籟俱寂。玉舒娥合上戲本，斂裙起身，“這戲不好，我出去轉一圈。”
百年塵土歸來去，魂魄安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