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折、燐光幽咽身前樹，黃泉掬水死後顏
晚宴時分，金府上下張燈結彩喜氣洋洋，與晚竹院形成鮮明的對比。桌上玲琅滿目，百味珍饈。金二公子與玉舒娥來時，人都已經到齊，兩人剛一進屋，金夫人便忙起身，拉著金二公子的手，“來來，諾兒，坐在娘這裏。”
金二公子呆呆的坐到金夫人身旁，金夫人一邊說一邊擦了擦眼角淚痕，“讓你受苦了，諾兒……以後、以後就留在府上，說什麽外出療養……唉……”金夫人說著，埋怨的看向旁邊的金王爺。
金王爺一身家常的淺色長袍，發束竹簪，聽到金夫人的話也略顯尷尬，正要開口，誰知金王爺另一側的緋衣女子笑盈盈開口道：“當初送二公子出府，也沒見夫人這般傷心。”
“咳咳……”金王爺低咳一聲。
金夫人霎時變色，冷冷睨了眼緋衣女子。
當初媒婆在玉府把金二公子誇得智勇雙全，自然在金府時，玉舒娥也是才貌無雙。如今相見，玉舒娥大概能猜出此刻在座數人的心思，卻是表現的十分坦然。
“玉小姐……與描述的略有不同，但觀其舉止，自有一番不同於深閨小姐的氣度。”金王爺溫和的笑了笑。
“噗……爹你真會說笑，什麽氣度，她被人連休八次，如果二哥再休了她，那就是第九次！”金千睿一口茶水噴出，捧腹大笑。
“千睿！”金王爺怒喝。金夫人臉色一黑，二夫人掩麵，底下偷偷掐了一把金千睿。
“哎喲！娘！”金千睿大叫。
“給我滾出去。”金王爺怒道。
二夫人麵色不悅，“睿兒年幼，說錯了話……”
“你教出的好兒子，你也給我滾。”金王爺正是怒上眉梢，二夫人臉上掛不住，對著金千睿吼道：“聽到沒有，還不快滾。”
“哼！”金千睿不屑一哼，隨即起身。
二夫人見金王爺無動於衷，抓起桌上的杯盞狠狠摔落在地，扭頭與金千睿離開。
“老夫教子無方，還望玉小姐見諒。”金王爺麵色微窘，玉舒娥不以為然，誰知此時金二公子突然開口，“不會。”
金王爺麵色一沉，金夫人攥著金二公子的手，解釋道：“你爹再問玉姑娘，沒有問你。”
金二公子搖頭，又重複了一遍，“不會……休她。”
玉舒娥心底咯噔一聲，金王爺和金夫人各自相視一眼。
我竟然會對一個傻子動心。玉舒娥臉頰微微泛紅，低頭輕啄了一口茶水。
金王爺又詢問了一些玉城的情況，以及玉舒娥家中瑣事，玉舒娥一一對答，金王爺捋了捋胡須，眼底含笑，顯得非常滿意。期間，金二公子始終一語不發，無論金夫人問他什麽，都隻有點頭或搖頭。
提及金二公子的生母，金王爺默默歎了口氣，“是我沒能照顧好聞霜，誰知……唉……”
“此事怎麽能怨你，要怨也該是我。”金夫人說著眼圈一紅。
玉舒娥想起來時那個道人，問：“我聽說聞夫人是被女妖攝去了魂魄，為此府上還請了道人，難道是真？”
“千真萬確。”金王爺點頭，歎道：“嵐城最近不太平啊！這女妖神通廣大，已經殺了好幾個人，聞霜、聞霜就這麽……”
“小女子不才，從未聽過女妖殺人一說，到底是怎樣情況下才算是女妖在作案？”妖魔鬼怪各有約束，不會無故作案。
“姑娘有所不知，此女妖怨氣極重，一身紅衣漂浮半空，嵐城不少人親眼目睹，哀聲悲痛淒厲刺耳，官府找了不少道士非死即瘋，府上的燎火道人和弦兒同樣師承謫仙雲嶺，我才將他留在府中，希望他能護我府中安全。”金王爺解釋道。
玉舒娥又問：“死的這些人有沒有共同之處？”
“有男有女，無一共同之處。”金王爺搖頭，歎道：“不提這些事了，玉小姐，你二人雖然還未拜堂成親，但親事已定，再者聞霜病故，恐怕還得耽擱幾個月。聞霜死的蹊蹺，我打算明日就將她下葬，再把晚竹院重新布置一番，你意下如何？”
“呃……”難道這就是人死茶涼？玉舒娥心想。
“實不相瞞，太後近日心情不佳，想來金府聽戲，日子定在五日後，事發匆忙，諾兒又是這個樣子……”言外之意，金府內不會再留聞霜的一切物品，作為妾室的聞霜也進不了金家祠堂。玉舒娥心中了然。
還有心情聽戲，看起來這女妖在城中造成的影響不算太大，不過也有其他原因，她來時就已經發現城中藏著魔氣和仙氣，魔氣大概是翳魔的棋子，至於仙氣，玉舒娥心中有幾個人選，排除不可能出現的人，能與翳魔相對抗的修仙者，難道會是她？
玉舒娥心底歎了口氣，心情突然變得沉重，與金王爺和金夫人寒暄了幾句，玉舒娥就與金二公子回到住處。
“玉……”金二公子進屋前忽然喊了她的名字。
玉舒娥腳步一頓，金二公子推門進屋，玉舒娥訕笑，從今晚的談話裏，玉舒娥算是聽出，金王爺已經將金二公子這個包袱徹底甩給了她，就連日後兩人是住在金府還是回玉城也由玉舒娥決定。這哪裏是給兒子娶親，比嫁閨女還要幹脆徹底。
夜裏，狂風大作，雷雨交加。玉舒娥站在門外的回廊裏，看著院中東歪西翠竹，冷冷的雨水打在她臉上又疼又冷。
“雀兒。”玉舒娥一聲低喚，眸中隱隱泛著幽綠。遠處一道白光倏然而至，化作一隻小鳥停在她的手中。
“查的如何？”玉舒娥問。
雀兒回道：“當年風皇世家的最後一任皇子叛國離家，與一名女妖私奔，後雙雙身亡。風皇世家一夜之間全部橫死，三府神州大亂，當時金家勢力最強，平複動亂後改風皇為金皇。”
“再詳細一些的呢？例如風天下去了哪裏？”玉舒娥反問。
雀兒蹦蹦跳跳，道：“皇家書庫裏對風皇世家的記載就這幾段啊！”
“雀兒……你……”玉舒娥張了張口，隻得作罷，“算了，以後再調查這件事。”
“主人，滿城都是翳魔的氣息。”雀兒拍打著翅膀飛到她的肩頭，“翳魔不是被趕出沼海了麽？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有他的魔氣，但他未必在這裏。”玉舒娥拿出手腕上的白色珠子，“琥魔入水，凝珠成珀。翳魔翱天，償願化珀。我手上這顆翳珠是願望達成後的模樣，如果我所料不差，玉舒娥是活不過三十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