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伴君如伴虎
蘇莫胭意猶未盡,一步三回頭,依依不舍離開了石橋,最後被鳶兒強行拉回宮,剛進浮藻宮宮門,便看見太子宣懷瑜和師白霜染坐在正殿之中,蘇莫胭以為自己走錯了宮門,又原路折返,直到看到浮藻宮門上高高懸掛的龍飛鳳舞的提字牌匾時,才又磨磨蹭蹭回到正殿中,鳶兒已經跪在宣懷瑜麵前,他神色微冷,師白霜染站在身旁,臉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
“來人,將鳶兒拖出去,杖責三十。”
“太子殿下饒了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鳶兒跪在地上拚命地磕頭,說話帶著哭腔,小小單薄的身子像在寒風中飛舞的柳絮,瑟瑟發抖。
“住手,不關鳶兒的事,是我求她帶我出去的。”蘇莫胭推開架著鳶兒的侍從,跪在地上替她求情,鳶兒不過隻是個十四歲的小宮女,禁不住她的誘惑想出宮看熱鬧,就算是偷溜出宮,也不至於要受如此重的懲罰,這三十杖打下去,恐怕小命不保。
白霜染站在宣懷瑜的身邊,命身邊的侍女端來一杯白瓷茶盞,冉冉升騰的水霧籠著她如花似玉的小臉,看不清臉上的表情,隻是嘴角微微上揚,待手中的茶盞水霧漸漸消散,水溫恰好之時,遞到宣懷瑜麵前,盞中水霧散去,白霜染神色淡然,緩緩道:“你如今都已自身難保,還不知死活替他人求情!”
蘇莫胭緊緊將鳶兒護在懷裏,鳶兒蒼白的小臉上梨花帶雨,小小的身子不停的顫抖。
“本太子問你今晚到底去了何處?”宣太瑜眉頭緊蹙,臉上滿是不耐煩。
“去城郊看馬戲團表演。”
白霜染身旁的侍女靠近她的耳邊小聲的說了什麽,她俯身將侍女的話轉告宣懷瑜,宣懷瑜臉色大變,雙目似凝結了一層薄霜,將桌上的一張畫像扔在蘇莫胭的麵前,輕盈的白色宣紙垂直落下,嵌在她麵前的地麵上,可見擲畫像之人內力渾厚,高深莫測。
“畫像上的人你可認得?”
白色宣紙上賊眉鼠眼的那張臉,正是在城郊馬戲團白色帳篷中探出腦袋言語不善的那位碧衣富家公子,蘇莫胭口中的油膩男,她點了點頭,又意識到僅有過一麵之緣便用認得這個詞似不夠嚴謹,漢字博大精深,她一個中文係的高材生需彰顯用詞準確,咬文嚼字的深厚文化造詣,複又搖了搖頭。
“你到底是認得還是不認得?還是要故意隱瞞實情?”白霜染見她又是點頭又是搖頭,一雙杏眼怒目跪在地上的蘇莫胭,如花似玉的小臉有些扭曲變形。
“確切來說是見過但算不上不認得!”
“殿下,既然蘇莫胭已經承認見過這畫像中的男子,還請殿下下旨將這妖女正法!”白霜染緩緩起身,跪在宣懷瑜的麵前。
“怎的又要要將我正法!就因為我見過這畫像中的男子?”
“這畫像中的男子名叫王二,是城中首富王員外家的獨子,今晚亥時被人謀害後被扔進了護城河,方才屍體被人撈起來發現其麵色發黑,渾身呈現黑紫色,經查驗,乃是感染了疫症,有人指認你在馬戲團的帳篷中與他發生了衝突,懷疑是你在他身上施了妖法,害其性命後,將他拋屍護城河。”
“我?還會妖法?你你你編,接著編,你這腦洞都快趕超了茶肆裏的說書先生了!”蘇莫胭聽了白霜染指認她的一番話,頓時氣極,情緒激動,說話都變得結巴起來。
“請太子殿下決斷,盡早處決了這妖女,以絕後患。”
“今晚我一直和鳶兒在一起,鳶兒可以給我作證,我並沒有機會殺害王二。”
“鳶兒,你可想好了,若有撒謊,即刻拖出去杖斃。”白霜染看向跪在地上顫抖不止的鳶兒,小丫頭受了驚嚇,隻是不停的哭,並不敢回話。
“鳶兒,沒事了,我會護著你的。”蘇莫胭將鳶兒護在懷中,鳶兒小小的身子仍在不停的抖動,哭腔變為小聲的抽泣。
“太子哥哥,我相信蘇姑娘並不是什麽妖女。阿姐,你也不必如此嚇唬她!”一身紅衣的白錦瑟和方才石橋上的白衣青年一同出現在浮藻宮。
又對跪在地上的鳶兒說道:“別怕,你實話實說,我相信太子殿下定會為你做主的!”
白錦瑟與白霜染並非一母所生的親姐妹,白霜染自小天賦異稟,修習的是火係法術,繼承她父親國師也就是宣國師的衣缽,白錦瑟擅騎射,自小能百步穿楊,拜了神弓手為師,姐妹從小不在一處長大,白霜染又處處針對,打壓她,姐妹兩一直都不對付。
鳶兒帶著哭腔,啞著嗓子將馬戲團帳篷裏蘇莫胭如何贏得競技比賽,又如何在逛集市之時和她走散之事斷斷續續地一一道來。
“王二是亥時被殺,在此之前你和蘇莫胭就已經走散了,難保不是她故意甩開你,再借機用妖法將他殺害,然後拋屍護城河。”
白霜染冷冷地看向一身紅衣跪在地上的白錦瑟,原本她是勢在必得將這樁命案栽贓在蘇莫胭頭上,蘇莫胭也已然白口莫辨,無法洗清殺人拋屍的嫌疑,隻是如今白錦瑟和牧清雲突然出現恐生出變故來。
幾日前王君宣晟傳旨讓太子宣懷瑜迎白霜染入宮,她從小思慕宣懷瑜,如今就要嫁給心心念念之人,成為宣國的太子妃,成為宣國最尊貴的女人,一朝心願即將得成,便早早地命手下擅占卜的法師選定了大婚的吉日,就定在這個月初四。
未曾想蘇莫胭憑空出現,又好巧不巧將宣懷瑜撲落擂台,試煉失敗,宣懷瑜心灰意冷無心成婚,眼見著婚期逼近,太子卻提也未提大婚之事,她精心挑選的大婚吉日隻好延至下月初六,她跑去宣王的寢宮哭過幾回,想要讓宣王替她作主,隻是她運氣不好,回回都遇到宣王寒疾發作,昏迷不醒。
她一個女子自然不好主動在宣懷瑜麵前提及大婚之事,眼巴巴地望到了這個月的十五,再過半個多月便會迎來了下一個吉日,這時候蘇莫胭又跳出來說知曉五員大將的下落,宣懷瑜不日即將前往月光之鑰山穀尋找五員大將,太子大婚諸事繁雜,單是沐浴祭天之禮就要耗費三日之久,月光之鑰山穀路途遙遠,這一來一往又要錯過第二個吉日。
吉日都是法師們精心推演出來的,太子大婚事關宣國國運,這一年中宜成婚的吉日就這兩日,倘若太子尋到五員大將,宣懷瑜就會帶兵北上,大婚之事恐會無限延宕,她亦會淪為整個宣國的笑柄,白霜染自小天賦異稟,十三歲法術造詣已經是宣國法師中的翹楚,十五歲那年習得法師高階法術炙陽術,被宣王親封師,為城中數十名法師之首。
這便是她恨不得將蘇莫胭除之而後快的原因。
“白錦瑟,你幾次三番替這妖女說話,到底是何居心!”
“我亦可替這位蘇姑娘作證,亥時時分,我和這位姑娘在石橋上談論音律。”
“牧清雲,不要以為你是牧師訓練師,我就不能拿你怎麽樣!你膽敢袒護妖女,就不怕殿下治你個包庇之罪嗎?”
牧清雲從寬大的袖口中出拿出一支精致的白玉耳墜,握住蘇莫胭的如玉蔥般的瑩白的小手,將白玉耳墜放在她的掌心,他一身白衣風流倜儻,眼若桃花,目光灼灼,薄唇輕輕勾起,蘇莫胭看呆了,仿佛腳下已經生了根,瑩白無瑕的肌膚微微泛出粉色。
“蘇姑娘,在下於石橋之上拾得這枚白玉耳墜,想是姑娘遺落的,如今物歸原主。”
許久,蘇莫胭才回過神來,摸了摸自己空空的右耳垂,原來他叫牧清雲,宛若潭水清澈澄明,輕盈似天邊純潔的雲彩,她輕輕地念道。
“蘇姑娘怎知在下名字的含義?今日石橋上遇知音,姑娘定是知音無疑了!”
“咳咳。”宣懷瑜看不慣蘇莫胭犯花癡的模樣,昨日於擂台之上對他犯花癡,今日又對牧清雲如此,估摸著但凡好看之人她都會不放過,這是一種病,得治。
宣懷瑜並未意識到蘇莫胭犯花癡固然是一種病,得治,而他管得太寬,亦是一種病,同樣得治。
“如今已經真相大白,王二感染疫病被害一事另有隱情,就交由霜染查明真相,至於蘇莫胭膽大妄為,偷溜出宮罰在浮藻宮關禁閉,宮女鳶兒罰俸一個月。”
宣懷瑜蹙了蹙眉頭,走到蘇莫胭身邊時,附在她耳邊,小聲提醒道:“記得把口水擦一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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