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室內室有一個小女孩,粉雕玉琢,全身穿著白絨絨的衣服,由於身量小坐在榻上兩條細腿還夠不著地,伴隨著清脆悅耳的銀鈴聲垂蕩在半空中輕輕踢晃。
看著門外白衣共抹額紛飛,習劍身姿雅然超脫的人慢慢收住劍勢立定站穩,小女孩歡悅的跳下榻奔到庭院鼓掌,未撲抱在那人腿上而是站在他麵前張開雙臂。
麵前這男子額前微微沾了汗珠,猶如細雨下的青山遠廓,俊美之餘又添幾分溫柔,他莞爾一笑,輕輕將女孩抱起,女孩親昵的用腦袋蹭蹭他的肩膀又拿出白帕輕輕給他拭汗。
藍曦臣抱著女孩走進內室,把女孩放在案旁的軟座上,自己也在案前坐下,動作優雅嫻熟的開始煮茶,女孩歪著腦袋看了他一會,又要湊上頭靠近,藍曦臣安撫似的輕輕拍了拍她的頭,她便乖巧坐定不動了。
飲了一杯茶,藍曦臣望著案上整齊擺放的信件出神,信紙上一片氣勢恢宏的金星雪浪牡丹紋飾。
見藍曦臣看的入神卻一動不動,女孩便知藍曦臣又開始想一個人了。她在寒室待了不少日子,藍曦臣一直在此閉關,每日起居一起她自然對這人了解。
藍曦臣閉關的日子裏,每日卯時練劍,除了打坐修煉便是坐在案前對著這些翻了不知道多少遍的信件出神,亥時準時入睡,偶爾也會布下隔音結界破格在月下吹朔月,簫聲悅耳卻帶著一種莫名的孤獨和迷茫。
小女孩再次湊上前,軟軟的扒在藍曦臣跪坐著的腿上,兩隻雪白的小手握住藍曦臣的手輕輕捏住,將頭靠在那手背上蹭了又蹭,直到藍曦臣無奈喚了句:“皎皎。”
皎皎睜開眼,眼前不是她熟悉的寒室的景象,而是一片樹林,是什麽時候走過這片樹林的,皎皎一時竟想不清楚。
剛才她好像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到藍曦臣的過去和她的過去,太長了,以至於她恍惚了好久才記起先前拽著藍曦臣的袖子走到這。
“喲,小白先醒了。”一個她曾聽習慣了的陰陽怪氣的聲音出現在她耳邊。
皎皎向著聲音的方向望去果然見到了那張蒼白即使是笑著也有些陰森狠厲的臉,“應晟。”
應晟背對著他,手裏不停拋動把玩一個黑色的東西:“前天讓你跟我走你不走,這就急著來找我了?”
轉過身繼續笑道:“莫不是要帶著這個人一起投靠我?”
“不是。”沒理會或者說沒分清這人是打趣還是嘲諷,皎皎巡視了一下四周,藍曦臣就在她身旁以打坐的姿勢坐著,雙目緊閉,他們周圍還有一圈她沒見過的人,或打坐著或歪斜著,偶爾有一兩個躺著的,皆是雙目緊閉。
皎皎從剛才的夢中醒來,心下知道這些人是也進了方才的幻境還沒掙出來。
應晟白了眼她,好像對她這麽快出來有些不滿:“沒想到你這麽快就出來了,這些人進來這麽多天也沒一個出來。嗬,人果然不如靈長化形。”
“你想幹什麽?”
她被應晟帶走後兩人相處過一年,這人雖然講話總是讓她覺得很不舒服但湮晟教她修煉給她尋吃食,對她還是不錯的,她不擔心這人會把自己怎麽樣,隻是眼下藍曦臣沒醒,她還是擔憂的。
斜睨了眼端坐在地上未醒的藍曦臣,應晟把手中把玩的黑色物體拋給皎皎,坦然道:“我從人那搞來了個好玩的,才想試一試造幻境來玩。此物名叫陰虎符。”
見皎皎不明所以,應晟又嘲笑了一聲但還是給皎皎解惑:“我忘了,你出生晚,靈智開啟也晚,化形就更晚了。你肯定是沒聽過這個東西。早年我第一次化形就知道人間有這個東西,現在到手了卻是一塊廢鐵,不過以我的靈智,複原一點引動靈氣和怨氣造個幻境還是不難。”
這人說了一圈沒回答自己的問題,皎皎看向藍曦臣問道:“他什麽時候醒?”
見皎皎似乎不關心陰虎符,應晟冷笑一聲,收回陰虎符道:“不知道,可能一會就醒了可能也就留在幻境裏了。”
皎皎回想起方才看到的一切,大概知道幻境裏是過去的事,她自己的那部分卻又不太相同,她一化形便是現在的形態,沒有小女孩的樣子,那是她幼年的樣子但幼年未能化形,她的那部分幻境事情和場景是真實的,人物卻有出入,不知道藍曦臣的那部分是不是真實的,她提前於藍曦臣醒來,藍曦臣在幻境裏的事她看到的實在不全。
“那我是怎麽醒來的?”
看著眼前不諳世事的皎皎,應晟有點啼笑皆非:“你年紀太小了,什麽都沒經曆過,沒有值得記掛的東西當然就不會流連在過去了。”話裏仿佛還有一點嫉妒,嫉妒這人的經曆隻有美好,也嫉妒這樣心思單純的活著。
她的幻境裏掠過的一點美好是她最為流連的在寒室裏隻有她和藍曦臣兩個人在的日子,隻是這點留戀沒有牽絆住她太久,因為幻境裏外藍曦臣都一直在她身邊因而未多流連於幻境。
說是幻境,其實更像是人的心魔。
“他們嘛,經曆的多了放不下的也就多了,有的停留在痛苦裏出不來了,有的停在美好裏不想出來了。人嘛,總是貪嗔癡恨各種情感比較多。你年紀這麽小,自然是不懂,和你一起來的這個人說不好就出不來了。”
“不會的。”皎皎很堅定的答。她相信藍曦臣。
不再理會應晟滔滔不絕他在幻境裏看到的人的一些可笑的事,皎皎在藍曦臣身旁坐下輕喚一聲:“藍渙。”
藍渙。這是她在幻境裏知道的名字,從前她隻聽人喚過他“藍曦臣”“澤蕪君”“大公子”“藍宗主”“兄長”,自己都是直接和藍曦臣講話不喊他的。
麵前這人當然不會有什麽反應。
“藍渙。”皎皎又喚了一聲,這一次她背對著應晟,在應晟看不見的地方輕輕運起靈力牽動靈契,藍曦臣衣袖裏手腕上的靈契有了些反應,隻有他們兩人能感受到,靈契緩緩牽動著藍曦臣身上的靈力。
人還是未醒,但眉眼微不可查的動了動。
皎皎拿出“流光”琴,指法生澀的撥動琴弦彈奏最簡單的《清心音》。
“藍渙。”
“藍渙。”
“藍渙。”
在寒室睜著眼卻看不見眼前情景的藍曦臣端坐在案前,他的手正被一雙纖巧溫涼的手握著,這樣肌膚相貼,藍曦臣的心陡然跳的有點快。
她不會說話,也不知道她長什麽樣子,藍曦臣卻很想看見她的臉。
他歎息一聲抽回了手,開口道:“男女有別不得隨意接觸。”
“藍渙。”她突然柔聲喚他的名。
藍曦臣眼前豁朗,看清了麵前人的臉,手裏拿著的是他曾用的“流光”琴,藍曦臣一時有些茫然,記憶裏努力搜尋著這張臉。
剛才不知過去了多少的時間裏,他仿佛把曾經的四十年又經曆了一遍,看著眼前驟然變化的景象此刻一時沒反應過來這是何時何地。
“藍渙。”
藍曦臣閉眼緩神,再次睜眼時神識清明了許多,柔聲對麵前人道:“皎皎,我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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