驢鬧第二卷:連環難套 21、沒臉少女
有臉天高地闊,處處通行;沒臉路窄坡陡,步步艱難。
那姑娘名叫肖聰兒,家住山外盧家店。家中本算小康,無奈爹爹不務農商,一心讀書當官,十年寒窗,家產當盡,雖五經四書爛熟於心,詩詞歌賦、琴棋書畫無所不精,卻因脾氣倔強,在府考時帶頭揭發作弊得罪考官,被尋釁滋事取消了參試資格。他眼看著官宦富豪之家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或槍手代筆或冒名頂替中舉的中舉,當官的當官,一個個趾高氣揚,不可一世,咽不下那口氣,竟然撇下獨女賢妻和三間破草房,一根麻繩送自己上了西天。
爹去世那年,聰兒剛剛三歲。埋葬了父親後,屋內除了滿架的書籍,已無隔宿之糧。
“窮居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
不信但看筵中酒,杯杯先敬有錢人。”
聰兒爹在世時,由於家窮錢緊,加上清高孤傲的秉性脾氣,本就與鎮上權勢人物關係不睦,與鄰裏無甚來往,沒什麽臉麵,如今他撒手西去,撇下寡母孤女,人們更是避如瘟疫,生怕上門去找麻煩,誰個主動理睬?
最難時,聰兒娘為借一碗米曾求告數家,最終遇上善人借得半碗,還被數落半天:“沒臉就是沒臉,還要死撐麵子。你開口說借,何時能還?不跟乞討一樣嗎?明明是沿門乞討,還要嘴上掛個‘借’字?這不是虛偽嗎?不是更讓人討厭嗎?沒臉就別爭臉,就別死要麵子活受罪,幹脆就說討要,粗茶淡飯,誰能不多少打發一點?”
聰兒娘被善人數落一頓,回去哭了半天,為了養活聰兒,隻得將臉皮扔下,帶聰兒出門乞討,捎帶揀拾破爛。
娘對聰兒寄托著很大的希望,傾注著全部心血,雖說生存十分艱難,但並沒忘記讓她學習知識。白天,娘抱著她出外討飯、揀破爛,休息時便教她認字、算數;天黑回家,不管有多累,仍然不忘督促她或學習女紅,或讀書求知;巴望著她以才補窮,到時招個好女婿,爭回丟掉的臉麵。
肖聰兒生性聰穎,三四歲便背熟了《蒙學三篇》、《女兒經》、唐詩百首,到七八歲時,詩詞對聯便被討飯途中的讀書人交口稱讚。並且還博覽了許多雜書,對商務、醫學、易學等各方麵知識都積累了許多。
聰兒娘見聰兒已經能寫會算,自己這五六年揀破爛也積攢下了幾兩銀子,便將心中早已醞釀成熟的計劃實施,在街口擺了個雜貨攤掙錢糊口。
聰兒雖說不滿九歲,做生意卻比大人還精。尤其是算數,更讓人望塵莫及。種零零碎碎的貨物,他隻看一眼,立馬就說出了價值幾文幾錢;厚厚的一疊賬,她隻用手一頁一頁掀掀,便能合計出多少錢款。笨重的算盤在她手中像是一張琴,她小手一揮,“劈哩啪啦”,聲音同清脆悅耳的音樂一樣,在你美妙的享受之中,準確無誤的結果便出現在了你的麵前。
聰兒十來歲時,已能單獨營業。娘去進貨,她就一邊或看書或做針線,一邊守著貨攤賣東西。別看她年紀小,做生意卻很有門道。
他模樣俊俏,嘴口又甜,特別討老年人的喜歡。老年人來買東西,她起身攙扶,一邊“爺爺”、“奶奶”地噓寒問暖,一邊將椅子送到人家屁股底下,將茶水雙手捧到麵前。待老人坐穩當了,喝了茶水,拉了家常,他才一樣一樣地介紹貨物。因此,老年人特別喜歡她,都定點到她的攤上買東西。既是兒孫們出門購物,也總要交待一句,“買聰兒攤上的,那妞兒實在,東西沒假!”
小孩子們來買東西,聰兒總要多問幾句,以防小孩說不清,買回的東西大人不滿意。如果是小孩子自己用的東西,比如發卡、頭繩、小首飾之類,她總是認真當好參謀,給挑選合適的花色樣式;並且還教她們如何使用,手把手教她們紮蝴蝶結、辮發辮、挽扣子之類生活技藝。孩子們都喜歡她,常拉著大人專門到她的攤上買想要的小玩藝兒。
她還免費給買東西的人繪各種繡品圖案,畫的牡丹、翠竹、鴛鴦、小鴨子、小魚兒栩栩如生,吸引了幾條街上的姑娘、媳婦來買她的針線及繡織工具。
碰到奸刁的生買主,以為聰兒人小賬頭不清,故意算錯賬想少掏一二個小錢,聰兒也不生氣。對方“三一三剩二、八上二去五進一”算一遍,報個少算了的數,問聰兒對不對。 聰兒實際上早已算清了,隻要與進貨價相當或稍有薄利,就假裝糊塗,小嘴甜甜地答:“叔叔算過了,我就不算了!”那類人以為聰兒真的不知道他們算多了,也總是常來再占“便宜”。
聰兒娘倆的生意越來越好,不幾年,就攥了幾十兩銀子,租了一間門麵房,開起了一個小小的雜貨店,日子漸漸走向富裕。
女大十八變,越變越好看。
肖聰兒長到十四歲,已經是亭亭玉立,渾身該凸的凸,該凹的凹,該粗的粗,該細的細,漸漸曲線畢露,豐滿起來。
腹有詩書氣自華,最是書香能致遠。她模樣兒在鎮上本來已經出類拔萃,又加上讀書多,有學問,風度氣質更是引人注目。
別的姑娘穿上很平常的衣服,到她身上便有了高雅華貴之氣;本是多年前過時的舊衣裳,他隻要一穿,小鎮上的大姑娘小媳婦也當時髦,掀起一股模仿風潮。
肖聰兒名聲在全鎮傳開,人們根據她原來沒臉的曆史縱向比較,更是視為傳奇,紛紛以“舜發於畎畝之中,傅說舉於版築之間,膠鬲舉於魚鹽之中,管夷吾舉於士,孫叔敖舉於海,百裏奚舉於市。故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之論對其少年經商奇才的現象進行解說;甚至有人傳說,“肖聰兒是仙女下凡,原來的經曆,是其神仙老子對她的苦難考驗”;“曾見門口樹上落大鳥,必是下屆貴妃候選人。”
如此活生生的美神,盧家店哪個男人不眼饞,哪個男人不動心?臉熱膽小的,見肖聰兒出門,總要找個理由跟在後邊,看她那勻流流的身段兒,那悠悠下滑的肩,那突然收進去的腰,那說直尚帶著曲線的腿;潑皮大膽的,看見肖聰兒,就如饞貓看見了小魚,嘻痞笑臉迎頭上前,看她那彎彎的兩道青眉,微微翹起來的睫毛,波光閃閃的一雙鳳眼,鮮紅嬌嫩的一張小嘴,甚至呲牙咧嘴打個招呼,沒話找話,閑聊兩句。這些人動心歸動心,眼饞歸眼饞,一般老百姓隻不過如上所述,飽飽眼,喂喂嘴,就心滿意足,算做自己的福氣,哪裏還敢碰一碰,更不用說得到她了。隻有盧家店兼著保長的信義油坊少老板盧興自認為有錢有勢有臉,與平民百姓不同,悄悄打上了肖聰兒的主意。
欲知後事,請看下回:飛臉絕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