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任葦和姚一帆初次相見
手機設定了鬧鍾,手機連著耳線,任葦怕打擾她們。
四點差二十分,任葦起床了,不用開燈,她輕手輕腳進衛生間完成了洗漱,踮著腳尖出宿舍門,像貓一樣的躡手躡腳。
崔阿姨早就為她開好了鎖,任葦心裏有些愧意。溜上街道,路燈似乎在打盹,街麵上迷霧朦朧,隻有三三兩兩的車輛和行人。
任葦來到店鋪,香姐和喜柱已忙開了。
喜柱哥正在和麵。
昨晚已用老麵發酵過的麵團,散發著清香,鋪在寬大的木質案板上,喜柱把麵團從中切開,在上麵撒上些許老堿,抹上一層水,再加上一層幹麵粉,反複揉來揉去。
在香姐的授意下,任葦戴上白口罩,係上和香姐一模一樣的咖啡色圍裙,盤起長辮,如果隻看背影,兩人就像孿生姐妹。
香姐把煤灶捅旺,倒水入鍋,在每層蒸籠裏墊上一塊白色棉布,均勻地噴上水,再從冰櫃取出肉餡準備解凍。
任葦從喜柱哥手裏接過一坨麵粉,熟練地搓揉,直到麵團像棉花糖似的,又軟又有勁道。
這道工序,她無比地熟悉,在家裏和哥哥無數次配合過。經過一夜發酵的麵粉正呈酸性,加上食用堿,酸堿中和,形成二氧化碳氣體,使麵團體積增大,同時發鬆發軟,經過反複搓揉後,麵團愈白愈有勁道,包子和饅頭的口感更好,其中的滋味是酵母粉做出的麵食不能比擬的。
任葦揉了一會,用刮刀剖開麵團,看到麵團中間的細孔有些大,又適當加了一絲堿,抹上水,又反複在案板上來回揉。當她把完成好的麵團交給喜柱哥搓條時,喜柱哥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他清楚,這樣的功夫,非一日之寒。
香姐也驚歎地伸了伸舌頭,她自愧弗如。
麵團全部和好了,開始做包子。任葦手腳麻利,左手攤好麵皮,右手把餡料按在麵皮中間,再用右手捏住麵皮的邊緣,邊用力拉開,邊捏成褶紋,不多不少,每個包子十二個褶紋,這些褶紋,似一朵晶瑩的冰花。
生意蠻不錯。喜柱哥的雙臂像鐵柱,幾格蒸籠搬上搬下,不用吹灰之力。香姐伶牙利齒,頭腦靈活,麵對顧客笑臉相迎。任葦給蒸籠添水,把包子放到蒸籠,把涼菜分到小碟,擺桌子和凳子……
香姐看在眼裏,喜在心頭:小姑娘做事如同翻書頁,有條有理,起眼動眉毛,比起以前雇的那位阿姨好上十倍。
幾個小時下來,發酵過的饅頭都蒸好了,香姐摘下口罩,吩咐道:“任葦,你幫忙看著,我去買點小蔥,等一會晚了,就買不到好質量的了。”
任葦點點頭,她低著頭全神貫注地為顧客裝袋,算賬,找零錢。突然,一句幹淨的男性聲音從身後傳來:“香香姐,我的包子準備好了嗎?”
任葦沒有理會,繼續忙著手頭的事。
“香香姐,我的包子準備好了嗎?”這個聲音又重複了一遍。這聲音辨識度很高,在熙熙攘攘的顧客中與眾不同,讓人著迷,很有滋
性,顯得很穩重,有點低啞,卻帶著說不出的魅惑。
她忍不住扭頭,看到身後站著一位年青人,手裏提著一個保溫箱,哦,是送外賣的。
年青男人長著一張深刻的臉。
光潔白皙的臉龐,棱角分明,一副金絲眼鏡下的雙眸幽深似深秋潭水,那濃密的眉,高挺的鼻,無一不在張揚著高貴和優雅。
任葦來不及掩飾自己的喜歡,呆呆地足足看了五秒鍾,當她回過神時,滿臉通紅,這位男生明明可以靠臉吃飯,為何要靠力氣掙錢?她不禁為他感到可惜。
年青男子看到認錯人後,臉上寫滿驚愕。
年青男子叫姚一帆,是江城師範大學大二的學生,學校學生會的幹部,品學兼優,浙江紹興人,家財過億,家境十分優越。為了鍛煉自己的社交能力,也為了強健身體,他包攬了班上和所住樓層男生的早餐,也從中賺點小費,作為學生會的開支。一年多來,他風雨無阻,為了不引起誤會,他向任香香隱去了自己的身份。
正在這時,任香香買蔥回店了,看到男子熱情地招呼:“一帆,早。”
一帆?挺有詩意的名字。任葦將這兩個字放在嘴裏品了品,有點薄荷的味道,清清涼涼。
任葦摘下圍裙說,“姐,我要走了。”
香姐說;“任葦,今天吃點什麽呢?”
任葦將雙辮垂下:“今天包子賣得差不多,我拿兩個饅頭就好了。”她接過香姐遞來的塑料袋,向門外快步走去,和姚一帆擦肩而過。
任葦從姚一帆身邊悄然走過,他突然想到一個詞:驚鴻一瞥。這個女孩似曾相識:長辮子,藍色格子裙,清純的笑。
姚一帆微微閉了閉眼,想起來了,他曾在一張相片上見過,那是一張黑白相片,上麵是他奶奶,年青時的模樣也是這般,他奶奶叫謝春,據說年青時和孿生妹妹是小唐鎮上行走的風景。
到底是什麽在哪見過,姚一帆現在一時憶不起,這笑容仿佛在夢裏。
這個女孩臉上有著特有的安詳,這種安詳不光帶給你美感,更重要的是不會帶入墜入深淵,而更像一盞茶,雖然彌漫著淡雅和芬芳的味道,但絕不沉淪,隻是那麽靜靜地與時光對峙,這種芬芳撫慰了姚一帆的心,他似乎有些口渴。
這張安詳的臉,如同一條河流,跌跌撞撞,鬥折蛇行流過他的心
田。
來武漢兩年了,滿大街的女孩都是桃紅柳綠,姹紫嫣紅;校園裏好多女生也是千篇一律,相互抄襲。
這位女孩清湯掛麵,素麵朝天,還沒粘上城裏市儈的黏液。
姚一帆靦腆著臉:“香香姐,真不好意思,我剛才認錯人了,把那個女孩子看成你了。”
“那個女孩我好像從沒見過。”他又說。
“女孩是湖北洪湖鄉下的,她在附近一家工廠上班,她說平時上晚班,早上有點空,就來我店裏幫幫手。我和你喜柱運氣真好,遇上這個好的一個幫手,她做事能吃苦,話不多,手也巧。”
姚一帆點點頭。
他溫煦一笑,已有一抹記憶在心底,清涼而美麗,這也算一場邂逅吧,一如,他與武漢這座城市的相遇。
人們啊,都期待生命中幸福的相遇,而一生中遇到的太多是誤會。
當任葦推開宿舍門時,大家都起床了。有的在疊被子,有的在刷牙,有的在清理書本,大家忙得焦頭爛額,上課時間快到了。
羅小玉第一個看到任葦手中的饅頭:“隻有四個?那我隻要一個。”其他三人每人搶了一個饅頭。大家嬉笑準備出門,一邊走一邊往嘴裏塞,閆榕突然大叫:“葦,這是你做的饅頭嗎?有嚼勁,味道長,真好吃,和我媽媽做的一樣的,老麵饅頭咧。”
田真真一本正經地說:“任葦,以後麻煩你,每天早上幫我們帶早餐吧,讓我們多睡會。親姐妹,明算賬。我更想吃肉包,我們每人一次給你加一元辛勞費。”
任葦手裏空空的,但她還是滿足地笑了,隻要姐妹們喜歡就好。累了幾小時,她也不覺得餓,因為,她今天早上飽覽了一幅畫——那位帥哥還存留在她腦海裏。
常言道:秀色可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