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先生套。
她的聲音不大不小, 剛好那一茬的煙火都已在夜空中絢麗綻放,一縱即逝的熱鬧都歸於沉寂,便顯得那聲嬌滴滴的叫罵異常刺耳。
瞬息白晝, 刹那間降下濃濃夜色。
謝九楨被推得向後踉蹌一步,風雪灌入懷,滿目凝滯的神情籠罩在陰影裏, 在空中擱置的雙手久久沒有著落。
那聲叫罵卻引來一聲放肆大笑。
晏歸麟也是反應好一會兒,才爆笑出聲, 他拍著腿, 氣惱一掃而光,倒是沒想起來自己阿姐這樣的性子,斷然是不會讓自己受委屈的。沒失憶前或許還對謝九楨舊情難滅, 隱而不發, 如今就當他是陌生人,怎麽還能忍下這樣的糾纏。
晏歸宸卻回頭瞪了他一眼,將他扯到身後,行下台階走到晏映身邊, 對謝九楨彎了彎身:“先生。”
晏映一看大哥來了, 急忙跳到他身後,拉著大哥手臂偷偷探出頭來, 皺眉望著謝九楨。
雪簌簌下落,天空中的煙火時而綻放, 寂靜過後, 熱鬧一遭追著一遭,卻都好像跟謝九楨沒有關係,他緩緩垂下手,長袖遮住了微不可見的顫動。
他上前一步, 並未理會晏歸宸的禮節,而是直直看著晏映,眉頭輕縱,低聲問道:“嚇到你了?”
當街抱了未出閣的女郎,那是多大的事,稍有不慎就會名節盡失,怎地轉眼間他就能這麽冷靜?晏映不滿地瞪著他,緊緊扯著大哥的袖子,她平時是任性張揚了點,可不代表誰人都可占她便宜!
誰知謝九楨卻不等她回答,閉上眼輕輕說了聲“對不起”。
“是我認錯人了。”他啞著聲音說道。
三人都是一怔,兄弟兩個下意識交換眼色,內情他們都清楚,他們隻是驚訝權勢滔天的太傅大人竟然會低聲下氣地跟晏映說對不起。
晏映更在意的是他解釋的那句話,任是誰聽了這樣的理由都會覺得可笑,甚至覺得他是在故意推脫。可是她一向上看,在門前紅燈籠的映照下,撞上那雙眼眸,她忽然發現他眼眶紅了,佇立在那,像隱入無邊的落寞裏。
他神情這樣悲傷,眼中有失望和疼惜,倒真像深情不悔地抱住心愛之人,分開之後卻發現那人不是時該有的表情。
晏映咳嗽一聲,慌慌張張低下頭去,被這麽哀怨的神色一弄,反倒讓她覺得有些過意不去。
明明被占了便宜的是她來著!
好在這條寸土寸金的地界沒什麽人,應當也無人看到這個畫麵,晏映垂頭哼唧幾聲,不看他,卻朝他擺了擺手,含糊不清道:“既然是場誤會,那就讓它過去吧,咳咳,雪下大了,大哥,麟兒,咱們回府吧……”
說罷拉著兩人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謝九楨便靜靜站在雪中,望著空無一人的大門良久,直到肩上落滿了雪。
星沉一直在侯府門前站著,終於看不下去,撐傘走到他身後,規勸道:“大人,咱回吧……”
他出來時沒披衣裳,穿得單薄,在外麵站久了肯定會染上風寒,以往發生這樣的情形時,夫人就會來給他送厚氅了。
唉——
謝九楨忽然“嗯”了一聲,卻不是回答星沉的話,他怔怔望著晏府的方向,眼中湧動著千言萬語,最後都化作一聲聲輕歎。
“急不得。”
急不得,他這樣告訴自己,然後轉身回了侯府。
晏映逃回晏府後,眼前還是時不時晃過謝九楨悲傷的雙眸,她忍不住好奇,終於開口問她大哥:“太傅大人的妻子怎麽了啊,為什麽我看他一副受了情殤心中悲痛的模樣,還情緒失控到認錯人的地步?”
晏歸宸頓住腳步,神色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旁邊的晏歸麟卻忽然拍拍手捧腹大笑。
事發突然,且驢唇不對馬嘴,可晏映總能用自己的思維解釋清楚,認定一個合理的猜測。
在她眼裏,謝九楨存在,他正頭娘子也存在,卻都跟她晏映沒有絲毫關係,晏歸麟忍著笑意擦了擦眼角,隱去所有表情,認真地拍了拍她肩膀:“其實,謝九楨的正妻離他而去了,所以他才會那麽落寞。”
晏映長長“喔”了一聲,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晏歸宸見二弟隨口胡謅,暗地裏瞪了他一眼。晏歸麟摸摸鼻子看天看地,假裝沒發現。
除夕夜要守歲,隻是晏映白天出去瘋玩一天,夜裏便沒有精神了,坐在床頭上直磕頭,昏昏沉沉睡去了。
第二日是大年初一,各府開始走動起來,隻有晏府門前冷情。如果外頭傳出二人佳話,或許還會有人拉下臉來打關係,現在不僅沒聽說兩人恩愛,還傳言夫婦二人在鶴頤樓有爭吵,要不要來晏府走動,他們也要掂量掂量。
晏映頭天睡得足,早早就起來給父母拜年。外麵爆竹聲陣陣,到處是新春的喜氣。一家人都不喜逢迎交際,無人來拜訪,倒是樂得清閑。
飯後說話時,舒氏提到大女兒:“信上說,年後周家要搬到京城,巡禮初入尚書台,周家便要舉族搬遷,看來今後是有意要在洛都紮根了。明天雖是省親的日子,但她忙著家中大事,怕是要等到正月末才能回來了。”
周家雖然不能跟洛都世家公卿相比,但也有其根基在,祖上出過幾個名士,這次郡守推舉,試著把周巡禮舉薦上去,沒想到竟讓他過了考核,還入了尚書台。
“這是好事,等巡禮過來,咱們備好酒席為他們接風洗塵。”晏道成說。
周巡禮如果有出息,他們臉上也有光,他當然不會因為女兒無法回家省親就生氣,左右過不多久晏晚就會回來,以後在京城住下,說不定兩府還能更親近了。
一想到這,晏道成忽然又記起,他們現在似乎也不是能在京城長住的情況,晏映和謝九楨的事拖拖拉拉到了年後,到底該怎麽解決,他還在猶豫……
正想著,府上下人突然來傳話,說太傅大人謝九楨就在門外候著。
晏道成心裏咯噔一下,心想莫不成說曹操曹操就到,那人這就領人要將他們趕出去了?今天是大年初一,若真趕這個日子翻臉,謝九楨心胸氣量未免也太小了些!
他氣騰騰地站起身,瞥了一眼晏映,想讓她先避避,沒想到謝九楨就隻是讓那人通傳一聲,不等晏道成請人就自己闖進來了。
或許“闖”字用得也不對,這裏本身就是謝九楨的宅邸!
晏道成看著來人拎著衣擺走上台階,麵無表情地走了進來,一邊給舒氏使眼色一邊迎上去:“大人來此有何貴幹?”
他這問話分明是揣著明白裝糊塗,想在晏映跟前裝作與謝九楨毫無瓜葛,得了他的暗示,一屋子人回過神來,行禮問安,順便道聲過年好,都跟著演起戲來。
舒氏本意想趁亂拉著晏映偷偷退下去,卻不想謝九楨目的明確,他匆忙對晏道成點了下頭,便匆匆走向晏映,開口詢問:“你還記得秋娘嗎?”
眾人皆是一怔。
秋娘何許人,他們並不知道,但看謝九楨問出這句話時眼中有急切,想著這定然不是個尋常人,他突然提起這人來是做什麽呢?
晏映卻眸光微動,聽見“秋娘”二字後腦海中有一些零零碎碎的記憶一閃而過,她有些站不穩,杵著桌子後退一步,謝九楨下意識要伸手扶她,卻被晏歸麟搶先。
“阿姐,你沒事吧?”
晏映晃了晃頭,輕輕回了一句“我沒事”,然後拂開他的手抬頭去看謝九楨,兩眼眯了眯:“我記得……她怎麽了嗎?”
謝九楨心頭輕輕鬆一口氣,卻還是緊著一張臉,回道:“她不吃飯,吵著要見你。”
晏映皺了皺眉,一段回憶湧上心頭,她的確記得自己答應過秋娘,要每日都去陪她,可不知怎麽,這些時日她總是想不起來,若不是謝九楨提醒,她一點都不會記起。
秋娘是個可憐人,她自己許下諾言卻撂爪就忘,秋娘一定很傷心。一想到這,晏映也顧不上許多,拿上碧落手臂上搭著的披風,急忙問他:“秋娘現在在哪?”
“你跟我來。”謝九楨神情嚴肅,一點瞧不出破綻,正要轉身帶人走,吃瓜看戲的一家人終於回過神來了,晏道成趕緊上前攔住二人,神色有些古怪。
“映兒,你做什麽去,快快回房吧,別給謝大人添亂。”晏道成給晏映使眼色。
可晏映卻是一臉認真,她走上前拍了拍父親的手,乖巧道:“父親,我答應過秋娘要陪她的,這些天都忘了,我真該死……您放心吧,我不是去添亂,一會兒就回來。”
晏道成哪裏是擔心晏映搗亂,他是擔心謝九楨意圖不軌,以前是他高看他了,沒想到也是個會說花言巧語的小人,三言兩語就把她不知內情的女兒騙走了,果真是好手段!
他看著傻乎乎的女兒,沒法解釋清楚,晏映也不等他答應,著急匆忙地戴上兜帽闖進雪幕裏,一邊催促謝九楨一邊加快腳步,恐怕耽擱了時辰。
見著阿姐就這麽跟人走了,晏歸麟心中著急,拿著佩劍便追了出去,沒一會兒就垂頭喪氣地走了回來,問他,他沒好氣道:“阿姐去了對麵。看門的說什麽都不讓我跟進去,打也打不過,這可怎麽辦好?”
這可怎麽辦好,晏道成也急得心頭火燎,一向強硬果決的謝九楨突然玩起這樣的把戲,把他打得措手不及,若他直接翻臉還成,現在這樣,他一點也摸不清他到底是何用意。
…
晏映跟著謝九楨入了侯府,左右不過幾步的距離,她著急見秋娘,竟然比謝九楨走得還快,而且不用人引路,自己就莫名其妙地走到了望月閣。她心中也開始懷疑起來,為何明明沒來過,卻對這裏的一切都感覺那麽熟悉。
正想著,她突然聽到頭頂一聲輕喚,抬頭望去,就見秋娘一身紅衣立在閣樓上,向她開心揮手,晏映見她並沒有哭哭啼啼,懸著的心放回到肚子裏,也回應地招了招手。
秋娘忽然關上窗子,身影一下子消失不見,片刻後,她便聽到咚咚的腳步聲,秋娘提著裙子跑下閣樓,開心地衝她飛奔而來,不管不顧地將她抱了個滿懷。
“映兒!你果然來了!”秋娘笑容豔麗,語氣卻活脫脫像個半大孩子,晏映拍著她肩膀,沒在意她說的那句“果然”。
她放開她,眼中都是歉意:“秋娘,對不起,說好了要陪你的,結果我就隻顧自己玩……”
秋娘卻不聽她這些話,一臉心懷鬼胎的笑,拉著她便向旁邊跑,直把晏映拽了個踉蹌,秋娘鬆開她的手,跑到雪堆裏,抓起一捧雪就砸到她身上。
“啊!”晏映沒躲過,冰涼的雪粒鑽進了衣領裏,冷得她打了個哆嗦,這雪扔得猝不及防,晏映站住腳步,一下子沉下臉來。
秋娘本笑得開心,見她垂眼沉默,站著不動,挪著步子走過去,小心翼翼問她:“你……你生氣了?”
到了跟前,她剛要蹲下身看看晏映的表情,卻被大力推倒在地,兩個人在雪中滾成一團,就聽到晏映陰謀得逞的大笑,一點也不顧及自己女兒家的身份,秋娘也是個調皮搗蛋的,兩個人你來我往,戰況膠著。
晏映撒歡了,滿眼都是秋娘,等到她玩盡興了,拉著秋娘從雪地上站起身時,餘光瞥到一卷黑洞洞的金邊衣角,嚇得激靈一跳。
“哎呀,”晏映真心被嚇到了,捂著自己胸口,視線向上挪,“大人,你怎麽還在這?”
她聲音裏有幾分埋怨,覺得這樣的閨中玩樂男子若是識相就該避開,而且想著自己剛才放縱的模樣都被他看到眼裏,心裏有一丟丟不舒服——怪丟臉的。
謝九楨卻不看她,而是轉過頭看向秋娘,聲音低沉,像是命令的口氣:“今日夠了,回去休息。”
秋娘眨眨眼睛,在晏映手心裏捏了捏,竟然真的乖乖聽話走了進去,臨進門是朝她揮了揮手,影子一閃便沒影了。
晏映又忍不住訓斥他:“大人好好對她說話!”
謝九楨這才睇了她一眼。
沒了那些記憶之後,她對他也不再慎畏,行事大膽不少。
看著晏映水潤的眼睛,他忽然別過頭去,淡淡說了聲“知道了”,抬腳便往院子外走。
晏映忽然發覺這個人很是心口不一。
她跟上前去,同謝九楨並肩而行。侯府白茫茫一片,雪地閃著銀芒,讓心也跟著靜下來。
晏映偷偷彎起唇角,不知怎麽地就笑了,她忽然回神,掐了掐自己的臉,抬頭去看謝九楨,見他並未發現,鬆了口氣。
這一抬眼,她看到他眼中幽暗神色,忽然想起昨夜發生的事。
晏映掩唇咳嗽一下,心中思量片刻,吞吞吐吐道:“那個,事情我都聽說了……大人也不必太過介懷,情情愛愛這樣的事,我不懂,不過我知道,強扭的瓜不甜,大人的妻子既然不顧世俗禮教都要棄你而去,想必是真的不愛你了。大人何不瀟灑一些,痛快放手,也許還有更好的人等著您呢?”
她像是打開了話匣子,囉囉嗦嗦說了一大通,一個年紀剛及十七的人,竟然給當朝太傅上了一堂課,說出去怕不會笑掉大牙。
謝九楨卻是頓住腳步,低頭看她,神情有些怪異:“你在說什麽?”
晏映全當他是不好意思承認,這樣的事說出去是有些丟人,她自認為知曉了謝九楨的秘密心事,過來人一樣湊近幾分:“二弟把事情都告訴我了,大人思念夫人如癡如狂,可夫人卻離您而去,您心裏一定不好受,昨夜把我當作您夫人了,有所冒犯,我也能理解,可是大人可不能總這樣。抱我也就抱了,這要是抱了別人,一定賴上大人不走,非要您負責才行!”
她一副老成語氣,還一本正經地說出“抱我也就抱了”這樣驚世駭俗的話,讓一向清冷出塵的謝九楨也忍不住蹙緊眉頭,神色不知該怎麽擺好。
他揉了揉眉心。
事情好像越發複雜了。
而這副神情在晏映眼裏則都是苦惱。
晏映覺得應該給太傅大人一些時間,慢慢理順剪不斷理還亂的恩怨糾纏才是,所以不急著聽他的答複,抱著手臂向前走。
寒風刺骨,剛才在雪地裏撒野,弄了一身雪水,現在被風一吹,冷得她打寒戰,謝九楨看見她發抖的背影,上前拉住她手臂:“去換一身幹淨衣裳再回去。”
晏映擰眉看他,不悅的神色也動人心魄,她扯回自己的手臂,見鬼一樣看他:“我家就在對麵,不遠的。”
她瘋了吧,在侯府換衣裳,回去父親母親問起怎麽解釋?再怎麽恣意妄為,她還是有點分寸的。
謝九楨皺了皺眉:“那就先回屋裏烤烤火,等衣服幹了再回去。”
這倒是可以,走了這兩步,的確凍得她牙齒打顫,晏映點了點頭,謝九楨將她帶到了攬月軒。
晏映挨著炭爐坐下,伸出手去取暖,謝九楨揮退下人,坐到對麵,拿著火鉤子輕輕戳了戳,見對麵的人戒心全無,安靜又認真地烤火,他垂下眼來,將火鉤子放到地上,發出一聲不大不小的輕響。
晏映抬頭看他。
“你可知,你父親最近並不好過。”他幽幽開口。
晏映微怔,眼底裏都是茫然:“父親?父親怎麽了?”
“因為玉仙樓的事,你父親被逐出族譜,你三叔仍舊懷恨在心,想要伺機報複,”謝九楨慢慢抬起雙眸,眼底深不可測,“你們在京中沒有靠山,將來要怎麽活下去?”
低沉壓抑的聲音好像一隻手攥緊了晏映的心髒,她也跟著緊張起來,皺眉望著謝九楨:“明明是他們有錯在先,竟然還要報複我們。”
“沒有士族身份和宗族勢力,在洛都寸步難行,加上你大哥和二弟的仕途渺茫,別人若想動你,你們不會有任何能力反抗。”
晏映知道他說得都是事實,隻是神色卻越發懷疑起來,她狐疑地看了看謝九楨,輕問:“那大人,有什麽看法?”
謝九楨靜默片刻,臉上不見波瀾,讓人看不透,晏映心頭癢癢的,想要追問他,就聽他忽然開口道:“你當初,為什麽一定要來翠鬆堂進學。”
晏映一頓,想了想才回道:“麟兒不想進宮讀書,他不去,就浪費一個名額,既然如此,我為什麽不能頂上?”
“隻是因為這個?”
晏映忽然站起身,在房中走了走,她攥著手,考慮這話該不該說,可是太傅大人問到這了,她其實心裏癢得厲害,想要把心裏話都說給他聽。
晏映回身,清澈透亮的眼眸看向他:“其實不是,我就是想去!我不明白,為什麽女郎隻能入私學,認認字便好,無才便是德,就算才華橫溢滿腹筆墨,到頭來也隻能在內宅看賬本,無聊時寫寫小詩。我不明白,所以就想去看一看,是不是那些東西男兒學得女郎學不得,是不是男兒能學會女郎卻學不會。”
“結果,好像並不是這樣,”晏映錘了一下手心,“有些人,白白浪費了好身家,浪費了男兒身,蠢笨如豬,還不如我好!”
“可他們出來卻能毫不費力地做官,你說我氣不氣!”晏映義憤填膺地坐回來,臉上滿是怨懟。
謝九楨忽然輕聲笑了。
“那你想不想隨便嫁給別人,將來就在後宅看賬本?”謝九楨笑著問她。
晏映當然是不想,可她也沒有太後姚氏那樣的地位,就算不想又能如何呢,今後逃不開這樣的局麵。
“都是命欸。”她幽幽怨怨歎了口氣,真像那麽回事似的。
謝九楨引她說那麽多,就是想讓她看到自己,結果都說到這兒了,晏映卻自怨自艾地歎了一句了事。
終於還得是他親口提醒她。
“為什麽不求求我?”
晏映一驚,抬眸看他,眼裏滿是不敢置信。
謝九楨聲音放得輕柔許多,眼裏也多了一分笑意:“你求求我,我可以幫你。”
“做你的靠山,保你全家性命,為你兄長和二弟鋪路,讓你不用去後宅看賬本。”
“如何?”
他接連說了幾句話,最後一個問句拋過來,都不給她反應的時間。晏映怔怔地眨了眨眼睛,忽然覺得眼前的一切都看不真切,美好得像是假的。
倘若能有太傅大人做靠山,那又有什麽可愁的呢?
可是她仍然不放心,或者說,不敢相信太傅大人會對她一個無名小卒另眼相看。
“為什麽,為什麽要這樣幫我呀?”晏映垂下頭,心裏卻想著,自己有哪裏值得他去利用嗎?
謝九楨難得彎了彎唇角,眼中浮現溫和笑意。
“因為,你是我最心愛的學生。”
雖然忘記了他,但曾經跟他說過的話,全都一字不差。剛得知她女兒身時,他問她為何要女扮男裝,她那時還隻敢哆哆嗦嗦地回答,再後來,談及相同的問題,她仗著他庇護,已敢如今日這般高談闊論。
謝九楨起初,就是想遂了她的心意,攬月軒放了一張書案,原就因為她說過,不想成日在後宅看賬本。
晏映張大了水眸,在聽到那聲“心愛的學生”時,竟然忍不住顫了顫,她大為感動。
如此不拘禮數,心胸寬廣,開明通透的先生,實在太難得了,謝九楨的形象一下子在她心中高大起來。
晏映鄭重地站起身,掃了掃膝上不存在的灰塵,拎著裙擺直直跪了下去,然後對著謝九楨恭敬地磕了三個響頭。
“學生,謝過先生賞識!”
這是拜師的禮數。
謝九楨的神情僵了僵,眉頭緩緩縱起,臉色有幾分不自然。
事情,好像又朝著更複雜的地方發展了。
作者有話要說:謝九楨:我想的不是這樣的。
作者:你想的什麽樣?
謝九楨(扶額):總之不是這樣……她拜師了(頓住)作者:先生誇映映是最心愛的學生,映映進而拜師,有毛病嗎?
謝九楨:那我該怎麽說?
作者:說她是你最心愛的女人!(瘋狂搖晃他)
謝九楨(再次扶額):那她定然會背地裏罵我見異思遷不要臉。
作者(沉思):好像是這樣哦。
→感謝在2020-05-25 01:11:26~2020-05-26 02:11:4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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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