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竹篙
我剛上了扁舟,說扁舟的吃水線很明顯就降低了。渡公抱怨道,“你可真重啊,剛死沒有一兩天吧。”
我幹笑,沒有說話,我總不可能承認說自己根本就沒有死隻是過陰了而已。渡公見我沒有說話,反而自顧自地講起來,“你年紀輕輕,你不知道,我告訴你哈,人死了沒多久就叫做生魂,生魂比一般的死人靈魂都要重得多。當然,這種重都是相對而言,他們隻有上了船才能看得出這種重量區別……”
渡公看起來年紀不大, 說起話來和老人家一樣,一套一套,還不暫停。大公雞都受不了了,從我懷抱裏跳出來, 跑到扁舟的另一頭,看著湍急的河水,靜靜地思考它的雞生。
我多想和那隻雞一樣,跑到船頭上靜靜地思考,但是考慮一下自己的處境,我覺得還是不要惹渡公生氣,免得到了河中心他忽然把我推下河,那時候真的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渡公一直在抱怨我很沉,然而,他技術嫻熟,使得扁舟就跟飛起來的一樣,在河麵上輕快地滑行。我不禁感慨道,“渡公,你技術很好啊。”
“都是練出來的。”渡公笑笑,繼續和我科普陰間裏麵的事,“你看這水,是不是很奇怪?我們劃了這麽久,連條魚都沒有蹦出來過。”
……陰間裏蹦的難道不應該是死魚?不對,死魚會蹦起來?
我尷尬地笑,“嗬嗬,我看看。”
我低頭往下看, 一開始在灰蒙蒙的陰間, 並不覺得水有什麽不對,但是仔細一看,才發現這水竟然也是灰色的,這種灰色的水和平常在看的那種因為各種工業汙染物而導致的汙水不同,這種灰色的水並沒有給人一種肮髒的感覺,倒是我看了那灰色的河水,竟然有種莫名其妙想要去觸摸,心裏湧上一股難以言喻的悲傷。
我伸手觸摸河水,河水冰涼徹骨,它就像是有生命一樣,從我的指縫中間流過。我想掬起一手的水,發現這水沉重得我根本撈不起來,我能感受的到它其中蘊藏的哀傷,我想起了在我過去這輩子最傷心的事情……
鼻子一酸,眼睛一熱……
“外公……”
“這就是最神奇的地方。”渡公給了我一段時間,當我鎮靜過後,他才開始解釋,“這一條河流,看似是普通的河水,實則是陰間這麽多年來,過往靈魂留下的淚水。你呢,你又是因為什麽過河?”
要不是扁舟尾的大公雞跑過來啄我的手臂,我可能就會如數像竹筒倒豆子一樣告訴渡公我來陰間的始末,甚至還有一種強烈的欲望想要和他傾瀉這麽多天來對外公的思念。
我被疼痛拉回思緒,麵對渡公灼灼有神的眼神,我躲開他的視線,“我過河是為了找人。”
我態度如此冷漠,渡公想來也是知道我開始在心裏拉起了防線,也就沒有再對我絮絮叨叨都說什麽,開始一心投入地劃船。
我心裏暗暗想自己還算機警,沒有理由證明他壞人,但是我經過這麽多天的這麽多事情,要是我依舊是那個被人三言兩語就哄出心中秘密的人,被渡公哄出我是張家人派來找長生盒的,我相信外公哪怕在天之靈都會對我這個乖孫感到失望的。
很快就劃到了河流的另一邊,河流的這一邊景象和另外一邊完全不一樣,要是說剛才那是城鄉結合部的小路,這裏就像是通往繁華都市的大路。
大公雞興致勃勃地來到我身邊,大有一副靠岸了我就跳船的樣子。我隻想早點離開渡公的扁舟,也就不作他想,一心想著如何上岸。
眼看著就快要到了對岸,扁舟忽然就停下來了,我扭頭看向渡公,渡公捂住自己的心口,似乎一副非常難受的模樣。我緊張又警惕,不敢上前,隔著遠遠地,問了一句,“渡公 ,你怎麽了?”
他一副垂垂老矣,風燭殘年的樣子, 偏偏又是一副青少年的皮相,怎麽看都有些失真。他上期接不起下氣,說道,“我累了……劃不動了,小夥子,你要是趕時間,你劃過去吧,我得先去歇會兒。”
他指著自己手邊的竹篙,我下意識想要撿起來,但是我腦子裏電光石火地響起了小陳在我上船之前叮囑我的話,無論如何,千萬不要接過他手中的竹篙,我把手背在了身後,站直身子,對他嘿然一笑,“渡公,你還是起來吧,這點小把戲你還是騙不了我的。您老人家都做了這麽久的渡公,怎麽就在一時半會兒就累倒了呢。”
我十足十誌得意滿的樣子被渡公盡收眼底,渡公心裏罵了句媽賣批,臉上還是笑嘻嘻,“開個玩笑開個玩笑。我這就把你送到對岸去。”
我心裏不置可否,要不是在最後一刻記起小陳對我的叮嚀,指不定就被這個老奸巨猾的老邦菜給騙了去。
我依舊是抱著公雞站著離他遠遠的,而對岸也就隻有兩三尺的距離,然而,扁舟下的河水不知道為何洶湧起來,扁舟開始左右搖晃,我懷裏的大公雞不安地“咕咕”直叫。
我之前都是在鄉村長大,沒有怎麽坐過船,扁舟晃得我有些惴惴不安。我扭頭想問渡公,卻愕然地發現,渡公不知道何時已經不見了。
“靠,這個老王八蛋,竟然把我一個人丟在這裏了。”我罵道,這時,我腳下的扁舟被湍急的河水搖晃得更加厲害,我一時不察,扁舟被一股水下一股巨大的力量推翻,我和大公雞同時地跌進了水裏。
我以為都快到岸了,那麽想來這裏的水也深不到哪裏去,可是我使勁地劃拉撲棱,腳也沒有觸到水底。
我大口大口吞著河水,隻覺得自己的胸腔和肺部都灌進去不少水,又難受有恐慌。
自己的身子越發沉重,眼看我就要沉下去了,有個聲音大喊,“快捉住棍子!”
然後頭頂上就出現了一根棍子,我毫不猶豫地一把捉住了那根救命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