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能夠這般光明正大地看你……”
“你早便知曉了。”
“嗯,早在你替我輸靈氣的第一夜,我便知曉了。”
“你為何不同我說?”
“我在等你同我說……”
“我那時還不知曉。”
“雲衫送來的那夜你知曉了。”
我的眼眶一陣酸脹,一股熱流落下來,我握緊了手裏的冰冷,低聲哭喊道:“我為何要同你說?你是我的誰?不過一個短命的人罷了,那個登徒子短命,你也跟著他一起短命,你從未將我放在心裏,這些年來一直沒有!當初你可以說走便走,留我一個在這屋子裏整整一年,如今也一樣,對我下藥,留我獨自一個,我等回來的便是這麽一副死樣子!我在你心裏連那登徒子都不如吧,我為何要讓你知曉?我為何要留下來等你?當初我便該,我便該……”
“是我的不是……”
我低了頭,不讓他見我這副模樣,忍著哽咽道:“你有何不是,為何要你來道歉……若是我早些同你說……”
是啊,若是我早些便同他說,結局會有不同吧?
會有不同嗎?
“不告而別,是我的錯,我不敢同你說,怕你要跟去,怕你為了護我傷了自己,更怕我若是再回不來,便是空給了你一個念想……如今,我倒是有些後悔,當初為何不在一開始便同你說清楚,我該對你負責才是,是我懦弱了,這種事本便該由男子主動……可我又怕你不喜歡我,不願意同我……我若是說了,還有誰敢娶你,我,我怕自己毀了你的清白……”
我眼前模糊一片,卻隻是緊緊抓著他的手,他歎了口氣,伸過另一隻手來替我把淚擦了:“我最怕見你如此……”
我避開他的手,低了頭道:“我一顆石頭,要什麽清白?”
我從未想過自己同他這般算什麽,這些年來,我們日日在一處,音兒長大了,我沒事時便總替音兒著急,他的年紀比音兒還大,仍未有成親的念頭,也從不見他對哪位姑娘動情過,我卻竟也從未替他著急過……
我反手自己擦了淚,抬頭看他,同從前一般的兩廂對望,這一回卻有些不一樣了,我看著他的眼睛,開口道:“我有上萬歲了,你怕不怕?”
“不怕。”
“你老了,我也不會老,你……死了,我也不會死,你怕不怕?”
“不怕。”
“我的心是石頭做的,你怕不怕?”
他這回卻笑開了:“那我可是捂熱了?”
我點了點頭:“捂熱了,第一麵時便捂熱了的……”
他握著我的手緊了緊,我湊上前去,在他唇上印下一吻,微微分開時,我同他道:“外麵住著的那些族人說,這樣便是定情了。”
他微微探過身來,再一次吻上了我的唇,這一回較方才的深了不少,分開時我靠著他,彼此的喘息響在耳邊,我聽他道:“這樣才算。”
好像哭了不是,笑也不是,我將臉埋進他的肩頭,問道:“別騙我,你能撐到天明對不對?”
“不能。”
我的眼淚瞬間將他的肩頭打濕了:“你知道我在這時化形,算準了時間,等到夜裏回來,我便救不了你,是也不是?”
“是。”
“……你便這般不想陪著我?”
“你知道並非如此……”
“那你還……”
“你也同我說實話,若是救下我這將死之人,你會如何?”
“我?我是靈石,不過沉睡百年罷了……”
“你看,我活著,你卻睡了……”
可如今我醒著,你卻要死了……
我沒有說出這話,隻伸手抱住了他。
良久,他在我耳邊輕輕道:“從前我不信鬼神,可如今我遇到了你,若是當真有輪回,我……”
“我等你。”
“去找你。”
我鬆開他,見他眼裏都是光彩,也跟著笑了:“你且等我一等。”
“好。”
我推開屋門邁了出去,即便是這般深夜裏,仍可見屋外黑壓壓的一群人,卻靜得可怕。
我回過頭找音兒。
她便站在最下方,似乎淚已經流盡了,有些麻木地站著,見我看去,她抬步向我走來。
我同她低聲道:“天明之後,將他火葬,去玉雪瀑下,那裏會有巨石落下,將他的骨灰同巨石混在一處,一同供奉。他的床頭會有一顆卵石,自此後,每任族長隨身佩戴,必要時可救人一命,切記,卵石每過百年才能救人一命,萬不可兒戲,此事唯有族長可知,切莫告知他人。”頓了頓,我又補了一句,“呃,記得也要護好那卵石,莫讓它受傷了。”
音兒呆呆地看著我點了點頭,我揉了揉她的腦袋,牽起她的手,對著下方道:“族長有令,自明日起,易音繼任族長之位……”
我重新回到屋裏,關了屋門,他似乎已經有些撐不住了。我扶他躺下,也在他身邊躺下,一如這些年的每個夜晚,我抱著他,隻是這回我們的十指交纏。
“音兒的醫術是你親自教的,她能做好。”
“嗯……”
“你知道先前每夜我都這樣抱著你。”
“我知道。”
“你果然知道……這一世你對著我說了很多話,下一回換我說給你聽……”
“好……”
我閉上眼,似乎有晨光自屋外透進來,酉憫族迎來了新的一日、新的族長。
——你想要留住的,我替你守護,你隻要知道,我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