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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手心到石心的距離(2)

  “離哥哥,今後我們便住在這裏嗎?這裏會不會有些小了?”


  誰的聲音?從未聽過……


  “嗯,音兒,今後我們便住在此處了,你不是想同我學醫嗎?我便親自教你。”


  是他,他回來了!

  多久了?他終於回來了!


  他……真的回來了!


  腳步聲逐漸近了,到得門邊,那腳步聲一頓,下一瞬,隨著先前那陌生聲音的主人驚呼一聲“離哥哥!”他便出現在了我的眼前……


  他邁進屋裏,湊到案邊左右翻找,似乎在找尋什麽東西。


  哼,急了吧,你離開了近一年,我將你這屋裏所有的竹簡都打開看了一遍,弄得你這屋子亂七八糟,是不是什麽重要的東西被埋了?

  我心裏得意,不由在他的床上蹦噠了幾下,卻不想踩空了床沿,我認命一般地往地上栽去——這一年裏我始終獨自一個,摔來摔去的早便習慣了。


  可半途中我卻見他朝我衝了過來,將我接了個正著。


  他的手心還是這般溫暖,一如當初……


  我突然便有些委屈了——既然記得回來,為何不再早些?


  他對著我溫柔笑道:“你真的還在。”


  我將頭一扭,輕哼一聲,什麽還在?

  這一年裏我可做了不少事。


  我曾想過,既然大家都是四隻腳的動物,那除了蛇我已經見過以外,一定可以找到別的動物能同他一般給我溫暖,可惜我走遍了玉雪原卻從未找到,不是嫌棄冷冰冰,便是嫌棄沒眼看,嫌這嫌那,連我都覺得自己有些過分了。


  我也去到曾經那片花叢,那裏的花再次盛開了,雖說依舊對我熱情洋溢,卻不再記得我……


  我在溪邊望著玉雪原頂發呆,是回到那峰頂,亦或是,亦或是……


  上回他不是還嘲笑我讀不懂那竹片上的意思麽?我便讓他心服口服再回去也不遲……


  ******

  “離哥哥?”


  “啊,音兒,這屋裏有些亂了,你不必進來,先在院裏坐坐吧,待會兒我將隔壁的屋子收拾收拾,你再住進去。”


  “離哥哥,我來幫你收拾吧。”


  “不必,這裏的擺設有我的習慣,還是我來吧。”


  見那女娃娃出去了,我才從愣怔中回過神來。


  方才那女娃娃是誰?


  可他這時卻全然未在看我,將我輕放到案上,開始撿滿地的竹簡。


  我有些賭氣了,蹲坐在一旁閉目養神打算晾一晾他。


  待過了近半個時辰,他才將屋裏整理好,我側過身等他過來同我道歉,卻見他又往外走去了。


  啊……這又是怎麽了?為何便不理我了?莫非……是氣我將這屋子弄得這般亂了?


  將近酉時,他才安頓了那女娃娃,回了屋,我還蹲坐在幾案上。


  他似乎有些累了,走到床邊收拾了一下便準備睡下,甫一躺下卻見他又起了身朝我走來。


  我這時總算開始緊張了,怕他秋後算賬將我丟出去,不由往後蹦噠了幾下。


  他朝我伸過來的手頓在原處,良久,我聽他問道:“怎麽?一年前還總纏著我,一年不見便同我生分了?”


  他的語氣有些說不清,但總歸不是生氣,我鬆了一口氣,猶豫了一下,還是同一年前一樣,跳上了他的手心……


  自那以後一切又回到了最初的模樣,除了……


  “離哥哥,離哥哥,此處的配伍禁忌是何意?音兒不懂……”


  “離哥哥,今日午膳吃什麽?”


  “離哥哥,院裏有隻鳥兒受傷了……”


  “離哥哥,你說哥哥何時會來看看音兒?”


  “離哥哥……”


  “……”


  那女娃娃忒讓人氣悶,偏生他還總是頗有耐心地同她講解對話,當初我看遍了這屋裏所有的竹簡也不見有誰來替我解惑啊!

  是不是,隻要是人他都會這般對待?


  啊,我想變成人了……


  ******

  可人這種動物哪裏是說變便能變得了的?

  這日子又如此這般過了兩月,這日,當初那隻該死的鳥兒又落到窗框上了。


  我心裏一緊,果然見他的臉色再次不好起來。


  這回我學聰明了,蹦噠過去將他置在案上的竹葉翻了個個,湊上去一看:“翼鐸族次主城有疫症蔓延,望木兄相助。延臻字”


  我回頭看他,他似乎也在看我,兩廂相顧,半晌,他歎了口氣道:“玉雪原外濁氣太重,你有靈性……”


  我的石頭心一沉,背過身去不理他了,脊背又被他戳了戳,我正要不耐煩地去推他,卻聽他笑道:“上回出去的那一年裏我一直在想法子,後來想到,若是將這玉雪原的土壤隨你一並帶去,應是解法,你可願意隨我一同?”


  自然是願意的,我一轉身,高興得一下便蹦進了他的手心。


  ******

  此次出原,他也帶上了那喚作“音兒”的姑娘,我雖有些不滿,但好歹這回我也在,這點小事很快便不被我放在心上了。


  原外的濁氣的確太重,不過有我本身所化的土護著,一時倒也耐我不得。


  行了半月多的路程,一日,我突覺周身濁氣加重數倍,順著他的袖子滑下,偷偷向外看去,果然是到了疫城。


  這回的疫症似乎並不簡單,滿城的人幾乎無一幸免,遍尋城中卻不見一位大夫。


  他帶著那音兒在城中查看了幾日,又先後見了很多人,我暗中觀察過,他待人,不論是誰,總是一副溫溫和和的模樣,看得我不由撇嘴。


  ……


  這幾日一直在這般濁氣之中,我開始有些神誌不清了,每夜見他不眠不休,我本想陪著,卻每每先自撐不住,沉沉睡去。


  待我醒轉過來,也不知過了幾個日夜,剛一動彈卻發現自己正泡在藥水裏,不過這藥水同先前的不一般,先前的滾燙,這回卻是溫熱的,恍惚間有股熟悉的香味,還挺舒服,我不由順著遊動了幾下。


  “果真有效!”


  嗯?

  我眼前是他那張俊臉,他的聲音都在笑著。


  “這兩日都不見你有精神亂跳,我想著是你被這城中濁氣所染,有些吃不消了,好在出來之前我曾采到些草藥,果真起效了!”


  聽他這般說,我才想起來,這熟悉的香味,不正是曾伴過我千年萬年的花草之氣麽。


  可那花草隻生長在峰頂,且孤傲,除去我所在的峰頂,向來方圓一裏隻有一個峰頂會有一株盛開,他加在這藥水裏的豈止七株?出發前他的確出去了幾日,峰頂地險嚴寒,為了這些花草,他到底踏了多少積雪……


  他做這些,隻單單為了我麽?


  “對了,我先前在玉雪原裏還找到好些藥材,你不必擔心,此間之事我定會盡快了結,一了結便帶你回去。”


  我這石頭在這天地間長了萬年不止,自然是懂得知恩圖報的,既然他都為了我做到這種地步了,我便也該為他做些什麽。


  我知道連續數日不眠不休,他已有頭緒,可似乎總還差了那麽幾味藥不得其解。


  我剛醒,還有些暈沉,卻也清楚再耽擱不得,卯了氣力從他手心裏跳出,聽他“欸”了一聲,落在了他的幾案上。


  我蹦噠到他擱在案上的筆記旁,見他已在上麵列出了不少藥材,仔細看了片刻,不由點了點頭,不錯,我昏睡這段日子,他又找出了幾味藥,如今應是隻差了一味藥引。


  “你竟會瞧藥方了?”


  我聽出他語氣裏的興致,沒做理會,一下子蹦進了一邊磨好的墨裏,聽他又“欸”了一聲,躲過他想將我提出來的手,蹦到了他的竹簡上寫起字來。


  我這小身板,寫起字來的確費勁,隻能一點一點地寫,幾個點連成一條歪斜的線,若非我天賦異稟,這頭一回展示書法旁人還當真看不明白。


  他見我這般胡鬧,竟也不生氣,轉過幾案的這一邊來看我一個勁地蹦噠,待我蹦噠完了,他低頭一看,眼睛一瞬便亮了起來。


  “我竟忘了,你是靈石,先前我還總想拿你做砭石,如今替你去除濁氣,不正是有了上好的藥引麽,雖說你被濁氣所染,但這對身患疫症的百姓來說已是微不足道,之後再加上幾味藥調理,便可化去這藥水之中的濁氣。”


  嗯,孺子可教也。


  我不由點了點頭,又躍進了一旁的墨裏,接著寫道:“以血相輔。”


  見他點頭讚同,我再接再厲:“城外十裏牛羊成群。”


  這是我在來時見到的,想必他也有所印象,如今不過是提醒他一句罷了。


  可這提醒罷了,我卻隻見他低頭不知在思索什麽,半晌方聽他道:“牛羊之血到底不如人血……無礙,如今已有現成的,我這便取了方才的藥水入藥試試。”


  我有些奇怪,歪了頭去看他,剛好瞧見他起身時攏在袖中的另一隻手有些無力地垂著——方才他托我皆用的右手,這左手一直沒讓我瞧見,如今他這般說……


  我從案上躍起,一頭撞上了他垂著的左手,果不其然見他的手一緊又立刻鬆開了,似乎在忍著疼痛,我的石頭心一下子涼了,撞過之後被彈得往地上墜去。


  他下意識地便拿左手接住了我,這回我順著他的袖子便瞧見他腕上纏了幾圈白布,如今還可聞血腥之氣,莫非……


  我正想滾進去瞧個仔細,卻被他一把捏了起來,聽他笑道:“你看看你,弄得我一手墨汁,聽話,我先帶你去洗洗。”


  我已然猜到七八分,又見他將方才的藥水混入其他藥材裏,卻自然而然地沒有去尋血,石頭心裏說不出的混沌。


  血中混著精氣,他割腕取血換回我的靈氣,那,我該拿什麽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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