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劫持
“一邊是父主,一邊是延臻的大哥,子行的族主……他們二人爭鬥了那麽些年,如今終究是走到了頭,不拚個你死我活便不罷休,若是小妹還在,必然不願看到此番情景。你可能會不明白,一個人的地位越高,他做出的選擇往往便不再隻關乎他一人了,如今他二人相鬥,這天下或許都會……你說,若是我……”
這是木璃的聲音,便響在我頭頂,我睜了眼去看,卻不由愣了一愣。
這樣看去,我隻能看到他的下巴,可不知為何,對此我心中又湧上一股熟悉的違和感。
當我覺得自己的身子騰空,下一瞬眼前的不再是木璃的下巴,而是木璃放大了數倍的俊臉時,我才猛地明白過來,一直以來夢裏的違和感,原來竟是我的視角變得那麽小,便同如今,就像是從木璃的手心上去看他……
“我在此處住了那麽久,一開始原不過是為了避開這些紛爭,可到底是我不該逃開自己的責任,這些年我一直束手或許便是錯了,才讓他們到了如斯不可回還的地步……既是我的錯處,最後也該由我來一力承擔。”
木璃突然對著我笑了笑,那笑平常人看不出,我卻能從中讀出些淒苦的味道,我想伸出手去摸摸他的臉,剛一動,卻發現自己在木璃手心翻了個個,視角一瞬間便顛倒了過來。
我還搞不清狀況,卻突聽得木璃“噗嗤”一聲笑了起來。
“這麽多年過去了,你還是一點都未變……”這聲音未落,木璃便伸了一根手指過來,將我掰正了,我看著他臉上的笑,想要開口說些什麽,卻突覺得空氣裏有些異樣的味道,待我反應過來,眼前木璃的臉已經愈發的模糊起來。
我有些不置信,木璃竟對我下藥了?!
他不會醫術,可他方才下藥我卻絲毫未有察覺,這樣的手法……到底是從何處學來?
“……小石頭,犯了錯便該受到應有的懲罰,可若是讓我能因此遇到你,再大的錯我也義無反顧……”
我最後聽到他的一句話,便失去了知覺。
我不知道木璃口中的“小石頭”到底是什麽,可我心裏卻莫名又湧出一股恐懼來——他的話便像是道別,我會不會再也……
“木璃!”
我猛地坐了起來,屋裏尚且是暗的,有一絲微弱的光亮從窗縫裏透了進來,我起身去開了窗,看著山間的晨曦,清新的空氣撲麵而來,不由鬆了口氣——方才那些,果然是夢。
走出外間,我隨手倒了杯涼茶飲下,一瞬間更是清醒了不少,卻是不由自嘲一聲——原以為昨夜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誰曾想到底還是睡下了,可即便是夢裏也少不了木璃……
“你自己一個人冷靜一會兒,今夜我便不打擾你了,若有何事……我在書房。”
我站在二樓的過道上,看著斜對麵的一間竹屋出神,木璃昨夜離開時的話響在耳邊,他是……讓我去找他?
想去找他麽?自然是想的。
可當真願意麽?好像……又有些不願。
到底是怎樣的心情呢?
可能就是暗自較勁……還有些賭氣。
我歎了口氣,轉身回了屋子。
一盞茶後,守在屋頂的琉桑和琉梓聽屋裏的小姐喚道:“琉桑,院裏的清水在哪裏找,我要洗漱……”
木璃在書房裏對著輕素縫的荷包枯坐了一夜,心中思緒翻飛。
昨日輕素祖母的話讓他愈發不安,他大多的猜想都得到了證實,祖母同他想得一樣,當初那位老先生的死即便不是父主所為,也必定同父主有關,這一點連一向不願多想的輕素也猜到了。
可這麽多年,他如何不知父主雖會對這些感興趣,但卻絕不是會為了那聖物便做出些有違他個人作風之事……
到底是為了什麽?
察覺到有人靠近,木璃正想開口,屋門便被敲響了,朝陽將來人的身影微微拉長映在了一旁的紗窗上,看得木璃喉頭不由一哽。
“……你醒了不曾?”
我便未睡……
木璃尚未答話,屋外的人便自顧自接了下去:“你功夫那麽厲害,我都站到這裏了,你不會不知道……聖女坊那邊是最後一日了,你想怎麽樣我不管,但我花了這幾日的工夫總不能白費,還是要去的……我知道你如今更不放心我一個人了,我也不問你同不同我一道過去,反正,反正我在林外的馬車上等你,你,你動作快點啊!”
屋外的人說罷,便逃也似的轉身離開了。
木璃回過神來,猛地起身開了門,屋外的晨光仿佛蟄伏了很久後終於得到釋放,驀地竄進他眼中。看著除了竹林外空空的一片,木璃心裏卻沒有一絲的苦悶,那伴了他一夜的情緒,方才那人幾句話便將之打散了……
先前還盤在腦海的思緒都被放到了一邊,木璃心情頗好,喚了琉莘來備水洗漱。
可還未等木璃走出書房,便有隱衛落在了門前。
木璃心中莫名一緊,問道:“何事?”
隱衛也有些急切,甫一落地便搶著道:“少爺,小姐她在林外被祁澤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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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回事?琉桑和琉梓呢?”木璃正快速穿梭在林間,回頭問身後跟著的一眾隱衛。
其中一個回道:“我們聽到打鬥聲便往那處趕,可到的時候林外隻剩下兩具隱衛的屍體,琉桑他們留了標記便追去了,我們才知道小姐被人帶走了,如今已經分出人去追了……少爺,是我們護衛不力……”
木璃並未多說,暗暗提了內力,加速往林外趕去。
還未出竹琉林,便能看到一輛馬車遠遠地停在那處,待走近了一看,馬車旁落了兩具屍體,木璃快步走過去,查看了兩人的麵貌和死因,臉色不由得更加難看。
——這兩人死於琉桑琉梓手下,可讓他頗為在意的,是這兩人的樣貌。
若是他未記錯,這些人同祁澤一樣,都是當初被父主派在娘身邊的人,娘去世之後他們突然便一同消失了,此時為何……
父主……
木璃起身,看著一旁琉桑二人留下的標記,毫不猶豫道:“留下兩人守林,另一人去找師父,讓他將他的鳥帶過來,其餘人都循著琉桑留下的標記追出去,不管標記斷在何處,都要有人沿原路回來稟報。”
“是。”隱衛們得了命令,相互對視一眼,也不需交流,便有一人往林內掠去,其餘一眾身影則消失在標記所指的方向。
木璃正要動身,突感到身後有人靠近,不由停了停步子,下一瞬,琉淩便落在了他麵前。
見到木璃,琉淩原本有些暗沉的臉色一頓。
“你怎麽回來了?”
琉淩回過神來,忙道:“哥,我正要說,一個多時辰前,慕容柔兒突然被一群隱衛帶走了,我發現的時候已經遲了,我覺得有事要發生,便趕過來告訴你。”
木璃的眸子一沉,點頭道:“知道了,你跟我過來。”
琉淩趕緊跟上,又回頭看了身後的馬車和死屍一眼,心中有些不安,問道:“嫂子呢?這裏發生了什麽?”
木璃沉著聲道:“她被父主帶走了。”
“啊!”琉淩一驚,脫口低呼了一聲,還待再問,可一眼瞥見木璃側臉的沉肅,話又憋了回去,隻提氣跟上木璃的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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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風甫一從房間出來,便見到從竹林中走出的木璃,察覺不對,往輕素屋子走去的腳步生生頓住,站在原地問道:“發生了何事?”
木璃卻並未回答,而是喚道:“琉莘!”
琉莘正在書房裏忙活,此時拿著根雞毛撣子應聲而出,看到木璃的表情,一瞬也有些莫名。
“昨日的雪大夫你安置在哪間屋裏了?帶我們過去。”
琉莘不敢耽擱,忙放下手中的雞毛撣子,道:“是……是。”
見木璃跟上琉莘便要走,星風上前一步還待再問,卻被木璃身後的琉淩拉住了,扯著他便跟上了前麵的木璃,低聲同他道:“如今什麽也別問了,我嫂子不知為何被族主帶走了!林外還死了兩個隱衛……”
星風一驚,一股怒氣便衝了上來,卻是生生忍住——如今最要緊的是先尋到輕素……
……
雪玉一大早的剛醒,屋門便被敲響了。
屋外有人道:“祖母如今可是方便?晚輩尚有些問題望祖母能夠解惑。”
身後跟著的一眾人聽了木璃的話,不由都是一愣——祖母?
木璃這時尚還能保留著一絲清醒,語氣裏仍舊帶著敬意,雪玉卻還是聽出了他話裏的急切,起身開了屋門道:“何事?”說著讓開了身,“進屋談?”
木璃搖了搖頭:“晚輩有急事,在此處便可。”
雪玉看了木璃一眼:“問吧。”
木璃點頭,開口便未有絲毫猶豫:“您以為,酉憫族的聖物到底是何物?”
雪玉沒想到木璃會問出這樣的問題,不由再次看了眼前的年輕人一眼,思緒有些複雜:“你這話是何意?”
“恕晚輩直言,晚輩以為,酉憫族真正的聖物並非聖堂裏的聖石,而是你們族中千年來唯有族長間代代相傳的那枚信物。”
雪玉睜大了眼,下意識反駁道:“你說的這是什麽話,信物是信物,聖物是聖物,這二者怎可混為一談?!聖堂裏的聖石也是我們族中供奉了千年的寶物,如何便不是聖物了?何況齊國那位你是親眼見過的,便是聖石讓他起死回生,陳國的皇帝我雖不知具體,但當初也是聖石將他從鬼門關救了回來,這樣的寶物,如何不是我們的聖物?”
“護信物者,百年永生……”木璃話說出口,見雪玉神情微怔,當即接著道,“這是您昨日所告知我們的,您如何看這句族訓?”
雪玉默了默,方回道:“如何看?一定要說,自然是那信物是族長的標誌,若是當真受傷將死,酉憫族全族上下必會對其持有者傾全力施救,族裏的大夫是全天下最多最好的,若非絕症,定能救下那人,當初父主將信物交給笙鄢時,也是一樣的想法……”
“既如此,在您看來,二者不可相提並論,那信物本身便失了起死回生的功效是麽?”
雪玉一時語噎,有些微惱,瞪了木璃一眼,這小子是在套自己的話……
木璃卻並不放鬆,接著道:“可您昨日話中含義,分明便已經認定了當初便是那信物救了輕素一命,甚至如今也還在助輕素恢複,可要晚輩將您昨日的話再複述一遍?您說的是,‘它既在你體內……’”
雪玉終於皺了眉頭,看著木璃打斷道:“小子,你到底想要說什麽?”
“晚輩方才便已經言明了,晚輩想要知道,在您看來,酉憫族的聖物到底……”
“這是我們族中之事,即便你入了輕素的眼,你如今卻仍舊是慕族之人,甚至是慕族的少主,恐怕不便過問此事。”
琉淩便站在木璃身後,方才木璃與雪玉的對話雖讓他聽得雲裏霧裏,卻也知道,木璃此時還未動身去找輕素,必定是如今的問題很是重要。
可這你來我往的,對麵這女子還是守口如瓶,雖說麵前這女子長得的確絕色,可在他看來到底比不上嫂子,且她看上去那麽年輕,即便方才他們都被木璃那句“祖母”駭了一跳,這時琉淩也很難將她看做長輩,更是不可能聯想到雪玉同輕素的關係。
隻是她畢竟是木璃請來替輕素治病的大夫……
於是琉淩忍下衝動,上前一步開口道:“還望這位姑娘莫要為難我兄長,此時我嫂子出了些意外,您若是知道些什麽,便直說吧。”
“嫂子?”雪玉猛一回神反應過來,看著木璃怒道,“輕素怎麽了?你為何不立刻告知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