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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爭執

  我深提了一口氣,回身看著祖母繼續方才的問題。


  “祖母當日救下我,可還發現其他異樣?”


  雪玉原本是坐在上首看著下麵的兩個年輕人爭執,這時見輕素突然氣勢一變,不由挑了眉道:“異樣?當時你渾身是血,肩膀險些便整個被卸下來廢掉,不但被我玉雪原中的迷障迷倒,腳踝處還不知為何骨折了,除了這些,其他都不算異樣吧。”


  我有些無奈,也不知祖母到底是怎麽想的,硬是要將我當初的狼狽模樣好好回憶一番,我覺得身邊的木璃愈發不淡定了——我手都快被他捏碎了……


  饒是如此,我還是聽出了些不對勁,問道:“當初我腳踝處也有骨折?”


  “的確,我看那傷勢,倒像是用力過度而角度不對造成的。”


  我一瞬想起先前替慕容柔兒診治時她肋下的傷,莫非……那便是我踹的?

  倒也不是不無可能,自從遇刺後,我的確有時會莫名多出些內力,力氣也會變大……


  想通此節,我接著問道:“先前您斷言我的心疾可以愈合,便是因著您猜想酉憫族的信物在我體內可助我恢複?”


  雪玉聽了這話,眼前又是一亮——看來她須得重新看待她這外孫女了,先前還以為她不過是性子跳脫了些,如今看她不僅足夠聰慧,便是這一身的氣勢,竟也隱隱有蓋過她的勢頭……


  要知道,她如今的氣勢可是數十年居高位磨礪出來的,那麽眼前的輕素呢?


  “正是如此,它既在你體內,當初必定是救過你一命,方才我替你診脈,你心疾並不像一路上我聽說的那般嚴重,自然是在逐漸恢複,這猜想很是合理。”


  我點頭道:“多謝祖母。但照祖母先前所言,慕族欠了酉憫族,想必祖母此番過來也是另有要事……”本想就此先結束這場交談,但遲疑片刻,我還是沒忍住,話鋒一轉接著問道,“不知我昏睡在玉雪原時,外祖可曾醒過?”


  “醒了……不過隻醒了半個時辰。”


  “當初您從都城急著趕回去便是為了救治外祖?”


  “是。”


  “那張提前到的方子呢?是怎麽回事?讓我猜……”我話到一半,突然有些隱隱的後怕,閉了閉眼,下意識地告訴自己不要多想,突然便這麽卸了力,對著外麵道,“琉莘。”


  琉莘聞聲自屋外走了進來:“小姐。”


  “替……”我想著如今祖母的身份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隨即改口道,“替雪大夫安排個住處,好生招待。”


  “是。”琉莘應下,便上前去領著祖母出門。


  我對著祖母福了福身:“您趕路辛苦,今夜便先好生休息,我們先告辭了,明日有時間再來向您討教。”說罷,我便拉著木璃先一步出了屋子。


  一出屋子便見星風等在屋外,見我們出了門,忙走上前來。


  我想了想,帶著歉意道:“抱歉啊,星風,今夜我可能不能親自下廚了,改日好不好?”


  星風似也察覺了我同木璃之間的氣氛不對,沒說什麽,點了點頭便先自離開了。


  我也沒回頭,拉著木璃回了二樓的房間。


  ……


  木璃很少同我生氣,但每回當真氣我,不是讓我很怵,便是讓我束手無策。


  像如今這樣,一回了屋子不論我說什麽他都不理,隻是也沒再要去聖女坊,便是琉莘送了晚膳來,他也還是同平常一般幫我布菜,卻是中途再沒同我說過一句話。


  這會兒,都要歇下了,他就這麽坐在床邊的榻子上等我睡著。


  可我哪裏還睡得著啊,這,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啊……


  我躺在床上盯著帳頂幹瞪眼,卻是愈瞪愈清醒,最後不得不歎了口氣,掀開被子坐了起來。


  木璃便這麽坐在榻子上出神,這時候見我坐起來了,也不說話,起身去了外間。


  我要開口的話就這麽堵在喉間,說也不是,不說更不是滋味。


  正猶豫著要不要追出去,木璃卻又回轉了進來,我見他手上端著一個茶杯,不由鬆了口氣。


  果然,他的腳步經過榻子也沒停,直直地向我走來,將手裏的茶遞給了我。


  我接過茶杯,又抓住他要收回去的手,想了想,將杯子放到一邊,空出來的手一並伸過去抓住了他的手腕。


  “放手。”他的聲音冷冷的。


  “不放,”我搖了搖頭,“我知道你在生氣,不氣了好不好?先前你也聽到了,我的腳那時候骨折了,我先前也沒同你說,慕容柔兒身上剛好有一處傷在肋下,大抵便是被我踹出來的,所以你看,我那時候也不是毫無生機對不對,你不必想得那麽極端……”


  我還未說完,木璃卻是一狠勁甩開了我,我的手順著慣性敲在了被子上。


  被子是軟的,一點都不疼,可我卻突然覺得很委屈。


  木璃自己也愣了愣,回過神來,才忍住上前的衝動,壓抑著開口問道:“你以為是我想得極端?”


  我一愣,下意識搖頭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木璃的情緒卻再也壓抑不住,近乎低吼著打斷道:“若是那時你顧及過我,哪怕一瞬,也不會去做那等危險之事!你連封書信都不曾留下,不過是托風靳軒傳了一句話便那麽逃開我,甚至連豁出性命這種事也是在我不知道的時候……我從未過問你那時的事,不過是我在等你,可如此危險之事,你那時不說,見了我也不說!今日我才終於被告知!被告知我險些便當真失去你,若是那時……若是那時……”


  木璃腦中劃過那種的可能,聲音都有些顫抖,話音卻是一點一點弱了下去。


  “木璃……”我試圖去拉他,卻被他受驚一般避過。


  他站定片刻,慢慢抬起頭來看著我,昏暗的燭光下,他的眼神帶著從未有過的迷茫,甚至失了焦距,隻是看著我的方向,低聲喃喃道:“江輕素,我在你眼裏,到底算是什麽?”


  我抓空了的手就這麽僵在原處,突然覺得這樣的他讓人很是心痛,那酸痛連著方才的委屈在這一刻被猛地放大,我咬了咬牙,說出的話再沒過腦子:“是,我是錯了,我錯了!我早就知道自己錯了!我不該拋下你離開,不該讓你滿天下地找我,不該一封信都不留給你!我千不該萬不該!可過去的十八年我何時將自己完全依靠給他人了?我有我要護著的人,所有的事情我必須靠自己,即便是後來遇到了你,我也從未想過要完全依存著你活下去……那時候所有的事無時無刻不在我的腦子裏回放,從昏迷中醒來,我認定了兩年的一切都變了,我不是我,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樣的存在,你讓我如何忍受?我甚至不知道該怎麽麵對你,連我都弄不清自己,你能怎麽辦?!”


  有什麽破閘而出,那是我壓抑了很久很久的情緒都在這一刻被我清醒地用這樣的方式傾瀉向木璃,我到底還是沒忍住,眼淚斷了線一般,連同我所有的害怕一起落了下來。


  我甚至沒有辦法去好好看看木璃愈發蒼白的臉,隻是一個勁地哭訴著。


  “你是我生命的支柱,可我也一直努力讓自己能夠同你平起平坐,我不想我帶給你的永遠是這樣那樣的麻煩。我錯了,我一直有在認錯,我也告訴自己、告訴你我再也不會犯同樣的錯……我現在好好的,不是就夠了嗎?難道這樣不夠嗎……你知道當我覺得自己就要死了的時候,突然明白自己到底有多愛你,我多想見到你,卻覺得所有的希望在那一刻都是暗的,那種絕望就在眼前,我看著它鋒利的尖牙朝我刺來,而我唯一能做的就隻是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掙紮的心情有多痛嗎?你以為我不想告訴你嗎?我多想告訴你,多想要你的安慰。可是我又害怕告訴你,我怕我一告訴你,從今以後你再也睡不安穩,我怕你無時無刻不在擔心我,我怕你到最後因為擔心我做出很多傻事……你知不知道,我身上背了多少條人命?我一直在害怕,木璃,你不知道我每分每秒都在害怕!我怕我這樣的命到最後還會拖累你,我怕死了,每天都怕死了!這種滋味不好受!我為什麽要讓你同我一起承受?為什麽!”


  木璃看著眼前哭喊著的輕素,突然便意識到,是自己讓她這樣傷心,自初見以來,這是第一回,她哭,是因為他……


  他多想上前一步抱住她輕聲安慰,可他真的錯了嗎?


  沒有!


  他沒錯!

  他總該讓輕素明白她對他到底有多重要,他不想讓那樣的事再發生一次,一想到她會在他不知道的何時何處徹底地離開他,他便無法忍受,也決不能忍受……


  木璃閉了閉眼,努力硬了語氣對輕素道:“你還是不明白,兩個人在一處本便是互相麻煩,互相分擔,當初我便說了,我需要你,也想要你將自己毫無保留地交給我,那麽危險的事我到如今才知道,你將我置於何地!”


  後來我想,若是這時候我能夠服個軟,留下的遺憾便能少一些,再少一些……


  可人連當下都很難看清,又如何能看透未來?

  羞愧與委屈的交織讓我無所適從,若是旁人,我或許不會在意這些,不,我也不會對旁人產生這樣的情緒,可他是木璃,他竟然也不懂我麽?


  這時的我隻知道發泄,哭得模糊了眼,根本聽不清木璃的話也沒想去聽清,更不必說注意到他默默背到身後顫抖的手……


  我深吸了一口氣,反手摸了一把眼淚,指著木璃,說出了連我自己都覺得震驚的話。


  “那你呢?你瞞了我多少事?你以為不告訴我,我便一點都不知道麽?這幾日你出神得越來越頻繁,卻總要我裝作視而不見,你覺得我心裏是怎麽想的?今日祖母的話讓我茅塞頓開。為何那張治心疾的方子能夠到得那麽快?


  當初給六皇子求醫的事情鬧了滿城風雨,說是全天下都知道也不誇張,有心人多加探查也一定能查出些蛛絲馬跡,更何況祖母他們出原本便是為了尋找聖物,她早便確定了聖物在六皇子身上。我雖不知她通過什麽法子知道我出事了,但在她看來,先寄一張方子來必定沒錯。


  可按祖母所言,酉憫族的勢力早因為一場疫情七零八落,酉憫族查不出其餘聖物的去向倒很正常,但當初陳先皇傾帝王之力也沒能查出殺害那位老先生的凶手,試問這普天之下還誰能做到那麽□□無縫?


  你早便猜到了吧?那人便是你父主!祖母為什麽說慕族欠了酉憫族?不過就是因著她也猜到當初剩下的聖物便在慕族族主的手裏!


  你父主一直想要酉憫族的聖物,得到了還不夠,他猜想閔妃娘娘身上會有剩下的聖物,所以才有了慕容柔兒的京城之行,陳靜也因此能夠借她之手傷我……說到底巧兒為什麽死了?她死了我要替她報仇又何錯之有?這一切的一切,我們到了如今這一步,不說全部,其實都有你父主的份!我……”


  我回過神來,不由覺得手腳發涼,這時才看清木璃毫無血色的臉,一瞬間便更加的不知所措。


  “我,我……”


  大腦在高度運轉過後當了機,變得一片空白,我支吾了半天,最後隻將手往屋外一指,疲憊道:“你出去吧。”


  ……


  木璃真的出去了,我頹然地坐倒在床沿,抬起左手蓋住了眼睛。


  方才便是這隻手指著屋外讓木璃出去的,如今它手心手背都是眼淚風幹後的黏膩感覺。


  啊,還是那麽沒出息,說哭就哭,哭暈了頭還要接著無理取鬧……


  隻是冷靜下來後,我才發現這爭吵其實是遲早的——我同木璃的心裏早便雙雙埋下了恐懼,便如地雷一般,不碰還好,一觸即發,這場爭執裏我們各有各的堅持,任何一方都不願退讓。


  那麽,我們的下一步該怎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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