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她要和親
司空緣見那處人走得沒了影,不由自嘲一笑,回頭對著司空憐道:“皇兄如今知道了,她不是我等能夠肖想的,木璃他如今雖不追究,但今後那樣的事還是莫要再做。”說罷,也不多留,徑自離開了。
他們兄弟二人之間一向兄友弟恭,二十多年來這還是頭一遭將話說得重了些。
司空憐看著司空緣離開,又回頭看著方才還留著人影的亭子出了神。
項嚴沉了臉色,開口道:“我去同他們坦言,此事是我一人所為,你不過是拗不過我,當初也是我綁了她。”
司空憐此時回過頭來,看了他一會兒,才搖頭道:“不必,本便是我肖想了,當初我看出陳國太子對她有意也並未爭取,回了都城才意識到自己的心意,一步失之,滿盤皆輸。如今又如何爭得過慕族少主去,且當初你送了那些歌女進宮,我也並未阻攔,這之中的確有我的不是。”
項嚴默了默,也不再多說。
“回吧,席上可不能無人主持大局。”司空憐又看了那亭子一眼,終究還是回身往來處走去。
項嚴微點了頭,抬步跟上。
可讓項嚴沒想到的是,重新回到席上,自己那剛尋回的弟弟卻又不見了蹤影,方才沉著的臉色這回更沉了。
待項嚴回到府中,聽了管家的稟報,臉上的神色更是嚇得管家都不由軟了腿,心下想著自己將那位請進府裏到底是對是錯。
“隻她來了,可還有其他人?”
“其他人?”管家疑惑,小心地開口問道,“將軍您說的是?”
項嚴搖了搖頭,不再多說,往大堂走去,管家在身後抹了一把汗,又連忙跟上去張羅茶水。
甫一邁進大堂,便見一側端坐了位著一身大紅舞衣的女子,正是今日宮宴上大出風頭的江輕顏,燭光掩映下,她的身姿很是曼妙,可項嚴卻隻是看了一眼,便收回視線,坐在了上首,開口道:“郡主深夜來訪可是有何要事?”
江輕顏也不扭捏,微勾了嘴角笑道:“如此深夜,輕顏也不便打擾將軍休息,隻一句,如今你我二人婚期已定,將軍何時將輕素交給我?”
項嚴聞言,抬頭看向那端坐的美人,反問道:“姑娘便如此迫不及待來我這要人?”
江輕顏回望道:“殺母之仇不共戴天,輕顏每每想到便輾轉難眠,還望將軍體諒些許,將人交給輕顏,輕顏便告辭了。”
項嚴輕笑一聲,收回視線,隨口道:“人跑了。”
“跑了?!”江輕顏聞言便皺了眉頭,起身道,“將軍可還記得當初我答應和親時提出的條件?”
項嚴抬頭看著眼前有些失態的女子,問道:“若是我將人交給你,你會如何對她?”
江輕顏這時也察覺自己的失態,緩了緩情緒道:“這自然不必多說,將軍也知道輕顏的娘親便是死在她手上。”
項嚴微不可察地又是一聲輕笑:“當真?”
“自然。”江輕顏點頭應下,頓了頓又問道,“將軍莫不是不信?”
項嚴端起一旁的茶盞,隨口道:“我隻相信自己的直覺。”
江輕顏掩在袖中的手微微撅緊,問道:“將軍的直覺便認定了是我在欺騙將軍?”
項嚴搖頭起身道:“不,但我的直覺也告訴我,她並非當日你信中所言那等忘恩負義的小人。”
江輕顏聞言一愣,聽他接著道:“郡主與我其實有些相像,今日初一見你我便明了,即便你掩飾得再好,我在你眼裏還是看到了刻骨的恨意,這不是一個大家名姝該有的,如今我倒是在考慮你到底適不適合成為我項府的主母了。”
江輕顏聽了這話,半晌,深吸了口氣,開口笑道:“將軍莫不是看上了我那三妹?”
項嚴聞言,眉頭微皺:“郡主慎言。”
江輕顏難得不顧禮數輕嗤了一聲:“慎言?輕顏自然知道我那三妹的模樣有多迷人,將軍的言行同先前判若兩人,雖不甚明顯,實則卻是在護著她,她到底同你說了什麽,讓你這般鬼迷心竅!”
見到江輕顏這副隱隱藏著些歇斯底裏的模樣,項嚴再次不無失望地微搖了頭:“她並未同我說過什麽,郡主想著這些,不若先想想你如今的樣子,項某雖是個武夫,卻到底也是嚴老夫子承認的學生,該學的道理從未落下。當日我在給你的回信中便說過,若你所言屬實,我自然會幫你,可如今事實如何想必群主心中一直便比我更清楚,又何必再說。此事項某不會再插手,若是郡主想要順利入主項府,也望郡主莫要再執迷不悟。”
當初他已然做錯過一次,如今想來,倒是她對他寬容了,即便當初他親自去綁了她,也未見她眼裏出現過如今麵前這女子眼中飽含的怨毒……
項嚴頓了頓,接著道:“項某不才,卻也有些眼力,今夜姑娘的舞的確當得起陳國第一美人的稱呼,可若是姑娘心中還藏著他人不願放下,將來進了我這項府,隻怕日子會有些不好過。”
江輕顏聞言心頭一跳,卻是緊咬了唇瓣。
“夜已深了,郡主還是回吧,項某給郡主三日時間,若是郡主想好了,並不想留在齊國,項某自然有法子讓郡主完好地回……”
“不必,”江輕顏開口打斷他的話,“婚期既已定下,半個月後我自然會如期嫁入項府,今夜是輕顏唐突,將軍莫怪,輕顏先行告辭了。”
項嚴看著那有些決絕的背影,輕歎聲,道:“來人,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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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輕顏回到驛館時,風靳軒屋裏的燈還亮著,她突然便有種衝動,去拍開他的屋門,同他哭訴,可腳剛邁出幾步又牢牢收住,站在他屋前的院子裏,眼淚無聲地落下。
若是她當真同項嚴解除了婚約又能如何,回到陳國,即便他能做到讓自己在陳國不受人詬病,又有何意義?
她一直想要的,不過是這屋裏之人的真心與關懷,卻從未得到過。
自她五歲起,兄長便常邀他過府,她看著他從一個儒雅少年到如今官拜丞相,這麽多年,自己對他的心從未變過,自認京城裏沒一個官家千金能比得過她,可為何他卻從未對她多加青睞,反而是從小便無甚存在感的三妹在他眼裏便不同旁人了?
她想不通,可也不能再想了,半個月後她便待出嫁,甚至沒有完成外祖的囑托,更是無顏回去再見外祖。
先前她曾鼓起勇氣同他坦白自己的心意,卻也終究是她的底線,即便當初鬼迷心竅過,可有些事,到底是這麽多年被捧出的傲氣所不容許的,他同她,終究有緣無分罷了……
江輕顏轉身正待離開,卻聽身後的屋門開了,心心念念的人喊了聲:“郡主留步。”
江輕顏忙避開偷偷抹了抹臉上的淚,才回身低頭行禮道:“風丞相。”
風靳軒微點了頭,開口道:“今夜所見,齊國民風倒是開放不少,入鄉隨俗,這半月裏若是郡主想要去何處遊玩,隻需托人通知一聲便是。婚嫁之事我會同項府與齊國朝廷好生商量,決不讓郡主受了委屈。”
江輕顏行禮謝過,卻聽他道:“應該的,出來之前子逸也曾托我好生照顧郡主。”
又是如此,所有的關切不過是對兄長的允諾……
江輕顏垂著頭道:“那輕顏先行告辭,夜已深了,丞相早些休息。”話落也不等風靳軒再說些什麽,便匆匆離開了。
風靳軒歎了口氣,回身關上屋門,書案旁的陳穆抬頭笑道:“若是如今還在陳國,我或許會下旨替你二人賜婚。”
風靳軒卻沒了說笑的興致,隻是坐到陳穆的對麵,問道:“你打算何時去見她?”
陳穆臉上的笑意微收,頓了頓才回道:“明日。”
風靳軒點了頭,卻並未再多說什麽。
陳穆看著他,開口道:“今日你很有些反常,怕不僅僅隻是見到她那麽簡單吧。”
風靳軒拿筆的手一頓,卻也隻是一頓:“我見到她同木少主在一處。”
聽了這話,陳穆低頭繼續批閱奏折,半晌,屋裏才又響起一聲:“可是和好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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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璃將輕素帶回她自己的屋子,見她已經窩在自己的懷裏睡著了,本想將她放下再出去,卻發現她緊緊抓著自己的衣襟不鬆開,不由有些哭笑不得。
屋門這時卻被敲響了,木璃略一思量,將輕素重新抱回懷裏,坐在床頭道:“進來。”
房門應聲而開,星風一進屋見到的便是這樣的情形,不由有些愣怔,緩了緩才輕聲道:“她這是睡了?”
木璃微一點頭,開口時卻道:“剩下的事便由你自己處理,我隻答應了讓你光明正大地回到項府。”
星風點頭:“這便夠了。”
“之後你作何打算?留在齊國?”
“不,我同你們回去。讓外人知道慕族的秘密到底不合適。”
木璃輕笑一聲:“我倒是無所謂。”
星風這時卻不再說話了。
“無事便先回去吧。”
“……那你呢?”星風看了看木璃懷裏的輕素,抬頭同木璃對視。
木璃一挑眉梢:“今夜在禦花園你也看到了,我即便留下又如何?”
星風被問得一噎,挪了挪步子,最後還是留下一句“我明日再來”,便出了屋子。
木璃並未放在心上,揮袖關了屋門,替輕素脫了鞋,和衣便抱著輕素躺倒在了床上。
屋外的月色很好,懷裏的人安睡,木璃低頭看著她,目色沉沉,半晌,同往常一般,在輕素的額上印下一吻。
輕素,別再給我那樣的選擇,如今往後的我,便是連聽,都聽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