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美人在側而不亂
似是察覺了不少人的心思,齊皇坐在上首同一旁的太監總管問道:“憐兒同嚴兒怎的還不見人?我們這麽多人可都等著他二人了。”
這話一問出口,下首的不少人便想起一直以來遍布了都城的傳言,紛紛有些欲言又止起來。
皇上,您這話問得,為何聽起來這麽……這麽別有深意?
太監總管也想到了此事,卻是無論如何也不敢有任何不敬的表現,隻得將身子躬得更低了,恭敬道:“回皇上,方才二皇子那處傳過話來,道是同項將軍有事聊得忘了時辰,此時正趕過來。”
坐得近的官員聽了這話,不少都低了頭,心裏不知在想些什麽。
許是明日城中又該有小話本傳出來,道是項將軍美人在前卻還是一心隻想著我們二皇子,陳國第一美人也無法奪走項將軍對二皇子的一片“忠心”了……
眾人心中正感慨著,便聽那頭的太監高聲報“二皇子到,項將軍到……”
這一聲將不少人的思緒歸攏,紛紛往席那頭看去,連帶著木璃都抬頭看過去。
司空緣看著木璃的舉動,微挑眉梢,低頭嚐了口點心。
他自是知道木璃為何抬頭,有人當日綁了輕素,如今被他盯上,也不知之後他會做出些什麽來——這麽多年,他竟從未看出木璃是這樣睚眥必報的性子。
想起輕素,司空緣好笑地搖了搖頭,若是換了自己,想來也會變成木璃這樣吧……
司空憐同項嚴兩人先前因為輕素的事聊得太久忘了時辰,此時雙雙走到席前,對著齊皇下跪行禮道:“兒臣來遲,望父皇恕罪。”
“臣來遲,望皇上恕罪。”
“無事,入席吧。”
“謝父皇。”
“謝皇上。”
待得兩人均入席了,齊皇才笑著看向項嚴道:“嚴兒,此番和親一路上辛苦了,今日陳國的群主也被朕請了來,不若便當場選個吉日如何?”
項嚴起身稟道:“臣聽皇上的安排。”
齊皇滿意地點頭,回頭問風靳軒的意見,後者起身回答。
席間隻兩人站著,項嚴同風靳軒一武一文,一剛直一儒雅,竟是不遑多讓,看得齊皇連連點頭,當場讓下麵坐著的欽天監監正親自下去算好日子再過來。末了還感歎一句:“陳國的丞相當真是少年出英雄啊。”
風靳軒含笑道:“皇上過獎。”舉止語氣不卑不亢,看得座上一眾人又是讚聲連連。
其間自然有歌舞接上來,倒也算是熱鬧。
司空緣看了木璃一眼,起身道:“父皇,既然今日便要替項將軍選好日子,不若便由兒臣替父皇送上今日的第一份賀禮。”
“哦?緣兒倒是有心了,是什麽禮,拿出來讓朕也瞧瞧?”
司空緣笑道:“父皇莫急,這禮可不是物件,得將他請出來才是。”
齊皇一愣,似是想到什麽,神色一時有些莫名,卻還是笑道:“那便請出來吧。”
這話一落,一直低著頭的項嚴抬頭向司空緣看來,見後者對著他微微一笑,分明是柔和至極,卻讓項嚴心中生出些說不清的淩亂來。
司空緣回頭笑道:“當真是何事都瞞不過父皇,說來也巧,這人是兒臣昨日出宮時遇到的,父皇若是見了,也必定會心生歡喜。”司空緣說著,同身後的仆從道,“到殿外將公子請上來。”
那仆從應下出了殿,不過一盞茶的工夫,便見席那頭走來一人,著一身白衣,每走一步都好似漫步在花叢之中。
若是熟悉之人,不難看出來人的舉止同木璃很有些相像,隻是今日到場的除了風靳軒,不是沒見過木璃,便是隻見過數麵,是以眼中所見不過是這少年的過人風采。
那少年還未走近,項嚴便有些失態地站了起來,掩在袖下的手緊緊握著。
群臣被他一驚,回頭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這才醒悟這過來的少年同項將軍好生相像。
不少人因了這個才想起當初將軍府莫名失蹤的二公子。
那位當時可是老將軍捧在手心的寶貝,也是太學裏嚴老夫子的得意門生,隻可惜當年不知為何便突然失蹤了,將軍府裏也沒有傳出半點風聲。
官家中隻傳著嚴老夫子當時親自跑了將軍府一趟,後續如何也仍是無人知曉。
再後來?
項將軍的名聲愈來愈大,不少當初還心心念念這位小公子的人才漸漸將他給忘了,不成想,如今他竟又突然出現了……
齊皇看著過來的少年,一眼便認出了他便是當年的項煜。
當年便是連他都對那孩子很是喜愛。項老將軍進宮同他下棋也總是要抱著他一道過來,隻不想這孩子當年卻突然失蹤了。
若是齊皇想查,自然便能輕易知曉星風當初到底為何突然消失,隻不過他最終也未派出人去。
——於一代帝王而言,一個惹人喜愛的孩子終究是比不過一個受他看好的可塑之才。
這少年,正是星風,隻是此時在席間多數人心中,他喚作項煜。
當日星風雖答應了輕素的要求,卻並未到瀾府去尋人幫忙。
——在慕族待了兩年,他自然知道有些事是不便為外人知曉的。
是以風靳軒並未在瀾府見過星風,此時見了他也是微微皺了眉頭。
若是他未看錯,這便該是兩年前還跟在輕素身邊的那個孩子,看樣子,竟同那齊國將軍有些關係,無怪乎當初他初見那將軍時總有種似曾相識之感。
這般想著,風靳軒看向對席的木璃。
他正慢慢品著茶,見了這少年,臉上也毫無訝異,想來早便知道了這少年的身份,再看這少年舉手投足間同他很有幾分相像,今日這事倒多半便是由他安排的……
他似乎無所不知,那他也必定是知道輕素便在都城,才趕了過來。
既如此,他可知道如今輕素又去了何處?
星風一路緩步走來,無意間往席間投去的一瞥讓他險些失態停下腳步,最終卻還是接著緩步走到席前對著齊皇行禮道:“項煜見過皇上。”
齊皇微點了頭,卻也並未當場追問星風這些年的去向,隻是轉向一旁,對站著的項嚴笑道:“嚴兒今日當真是雙喜臨門,失散多年的弟弟被尋回,還不過來將煜兒領過去坐下?”
那邊的項嚴這時才回過神來,出了席便伸手去牽星風。
星風將手微微一挪,堪堪避開,順勢作了個揖道:“煜兒見過兄長。”
項嚴的手頓在當場,看了星風一眼,最終也並未多說,回身領了星風到席間坐下。
坐在項嚴兩側席上的官員紛紛感到他們將軍周身的氣場又冷下去幾分,一時間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其餘席上的人倒是沒這般顧忌,依舊相互敬酒,好生熱鬧。
大抵過了半個時辰,那監正才回來秉了吉日,便定在半月後。
項嚴聽到這日子後,難得地出了神,還是齊皇問起,才醒起要起身謝恩。
甫一坐下,江輕顏便也起身同齊皇謝恩,頗有些夫唱婦隨的意味,看得齊皇連連點頭,連帶著同她說話的語氣也和藹不少。
江輕顏今日穿了一身舞衣,本便有在席間舞上一曲的打算,如今同齊皇相談甚歡,齊皇一提也便欣然應下。
座上的眾人看著那中央起舞的紅色身影,一時間到底是沒有回過神來,待到江輕顏一曲舞畢,良久,才有人帶頭叫好。
坐在尚書大人身後的方虞咬了咬牙,看了那頭仍在品酒的慕族少主一眼,見他似乎並不同其他人那般,對方才陳國郡主的舞也不如何上心,這才微鬆了口氣,一咬牙起身道:“皇上,江群主的舞的確令人見之難以忘懷,臣女雖才疏學淺,倒是想同江郡主比試比試舞藝。”
江輕顏的舞的確不錯,但他們齊國總也不能讓外使看輕了去,齊皇本也有這想法,如今方虞自己提了出來,自然應允。
若說江輕顏的舞姿曼妙,同她的容貌相映成畫,那麽方虞的舞便多了幾分婀娜嫵媚,看得底下一眾官家子弟入了迷。
幾個坐得靠後些的千金見了,自然看不過眼去,坐在一張席上說著悄悄話。
“要我說啊,還是他們陳國那位跳得更好些,誰知道這方家大小姐整日裏腦子裏想的都是些什麽?怎的每回一跳起舞來都這麽勾人。”
“是啊,依我看她便是故意的,仗著自己身材好唄。”
“你看你看,我已經瞧見她好幾回都往慕族少主麵前湊了,當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啊,慕族少主,今日我算是當真見識了,你看慕族少主同我們六殿下坐在一處當真是同畫一般啊……”
“你這想的都是些什麽?別把對著項將軍同二皇子時的那一套搬出來好嗎!”
“我,我的意思是,若是我也會舞,哪怕丟麵子,必然也是要上去舞一曲的,能離慕族少主近一些便怎麽都好。”
“這話雖然不錯,但你看慕族少主自入席以來便很少說話,方才我可是一直看著他,他連那江郡主跳的舞都沒看一眼,如今方虞在他麵前他也隻是低頭品酒,若是我們上去,隻怕更是沒戲。”
“唉,慕族少主當真君子,美人在側而不亂,此人必……”
“此人必心有所屬。”
橫地裏突然插出一個清清淺淺的聲音,那說話的女子一愣,同另一個女子對視一眼,對方搖了搖頭,示意不是自己插話。
幾人這才同時回過頭去,卻隻看到一個遠去的身影,隱約可從那衣飾看出是宮中的二等宮婢。
那被搶白的女子看著那背影,良久,才小聲嘀咕道:“宮裏的姑娘如今也都是這般有見地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