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尋人
齊皇在扶星宮擺了晚宴,出席的便隻是一眾皇子公主和一個木璃。
司空緣第一眼見到木璃時便覺出他的臉色有些不對,隻是他全程同齊皇說笑,倒也沒讓齊皇覺出何古怪之處。
司空容則時不時拿眼覷著木璃,隻是一直不見後者向自己這處看來。
司空憐心裏還想著昨日夜裏自殿中逃出的那位怡杏姑娘,頗有些神思不屬。
其他的幾個皇子公主也是各有各的心思,一席晚宴到最後散場,心滿意足的便隻有齊皇一人。
“少主遠道而來,不如這幾日便在朕這宮中住下,前兩日陳國送親的儀仗剛巧也到了,陳國的那位風丞相的確是少年老成,如今當真可說是後生可畏了,再過兩日朕將你們都請來,再辦個晚宴,讓朕的臣子們也看看如今你們這些後生的風采,不知少主可否應允?”
木璃笑著應下,又道:“皇上不如便讓璃住進六皇子的養心殿,璃同六皇子倒是很有眼緣。”
齊皇看了司空緣一眼,後者起身應下,持續了一個多時辰的晚宴終於是散了。
席上的幾位公主雖對木璃心有不舍,卻還是行了禮退下。
木璃同司空緣對視一眼,一同拜別了齊皇,出了扶星宮。
“這才幾日不見,你的春風得意便落魄成如今的模樣了?”
木璃隻當沒聽到司空緣的戲語,問道:“前幾日我派人來同你說的事如何了?”
“我這幾日身子不好,改日再替你辦了,況且如今不是有了更好的機會了?”
木璃意會,道:“你倒是會挑時候。”
司空緣又看了木璃一眼,才道:“今日一見到你我便覺得你有些不對勁,如今算是確定了,你連氣息都有些不穩了,這世上除了你父主還有誰能這般傷了你?”
木璃這才回頭看了司空緣一眼,笑道:“看來你這些年的功力又長進了,我忍得這麽辛苦你都能看出來?”
司空緣皺了眉頭,道:“身體可不是讓你用來開玩笑的,今日你竟還喝了那麽多酒,你莫不是想嚐嚐我這些年嚐過的滋味了?”
“還沒有你說得那麽嚴重,不過是受了內傷,這幾日不能多用內力罷了。”
聽木璃這般說,司空緣有些生氣,開口譏道:“是以你便想著住到我那兒去,讓我護著你?”
木璃也不以為意,道:“讓你護著我倒不至於,不過你倒是可以再幫我在你們宮裏尋一個人。”
這兩日宮裏尋人的倒真是不少,司空緣本想再開口譏他,一回頭卻見木璃的神情一改方才的平淡,甚至可以用落寞來形容,終究還是改口道:“何人?”
木璃搖了搖頭:“如今還不知……”
司空緣覺得自己又被他戲耍了一番,正要發作,又聽他道:“她昨日快入夜時進的宮,她會易容,是男是女我都不知,不過你若是見過她便會知道她不是這宮裏的人,你幫我將她找回來,我……”
木璃這時才醒起自己有些失言了,最後整了整情緒,總結道:“她很好找,卻也不好找,我也不要你在宮中四處搜尋,隻幫我留意著便是。”
司空緣不由想起自己殿中的素兒,轉而又想起她原是二皇兄殿中的宮女,不知為何,下意識便推翻了自己的猜想,同木璃道:“既如此,他可能早便出宮了……”
木璃搖頭打斷道:“我的人在皇宮周圍守了一日一夜,都沒見著她,她便還在宮中。”
司空緣無奈道:“這話也便隻你敢這般明目張膽地同一個皇子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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茹兒先一步回了養心殿,本想找尤兒和素兒一道替木少主收拾院子的,卻左右都尋不到她二人,雖有些奇怪,卻也無可奈何,帶了其他人便匆匆趕去收拾了。
司空緣將木璃帶到了養心殿,同他笑道:“我這裏的屋子還是同十年前一般小得不行,這回你可不得再出言相譏了。”
木璃這才笑道:“當時年少,不過一句戲言,你卻一直記著,堂堂齊國六皇子竟這般小肚雞腸?”
司空緣搖頭一笑,帶著木璃往給他準備的院子走去,茹兒等人剛好整理好了屋子自裏麵迎出來。
將木璃送到屋門口,司空緣開口道:“你今日喝了不少酒,身上又有傷,還是早些休息,明日再來同我下棋。”
“喝茶便可,下棋還是不必了,你在十年前便不是我的對手。”
司空緣被氣得笑了,隻道:“鹿死誰手尤未可知,”頓了頓又道,“我讓人來在你院中守著,若是不舒服,便派人來同我說。”
木璃搖頭道:“院中有他人我會不習慣,若是當真有事,我讓琉影去找你也是一樣的。”
“琉影?便是上回來替你送信的那位?”見木璃點頭,司空緣想了想還是應了,這才自木璃的院子裏退了出來。
剛回到自己的院子,還未進屋,司空緣便聽到院子的廚房裏有聲音傳來,不由轉了步子往那處走去。
司空緣患有心疾,每日都要服不少藥和藥膳,養心殿很是僻靜,但禦膳房離此處遠了些,若是冬日,即便是好生護著,藥膳送到此處也便涼了,這才在他院中特地設了一個廚房,平日裏都是茹兒替他煎了藥端進屋,如今也不知是誰這麽夜了還在那處。
走得近了,那廚房裏的聲音便愈發的清晰起來。
“我兩年前被送進宮裏……從前爹娘一直寵著我的,可是最後還不是不說一聲便把我送進宮裏了?我一開始不服管教,總是被嬤嬤打罵,還被送到浣衣局過,後來好不容易被派到禦膳房,又因為一次實在餓得不行偷了些吃的被大師傅抓住去了半條命,好在遇到了茹兒姐姐,茹兒姐姐幫我同殿下說了,我才能到養心殿裏來。”
司空緣無奈歎了口氣,這尤兒,許是又跑到廚房偷吃了,聽這聲音,也不知道是被她從何處尋到了酒,醉成這樣。
司空緣正想過去將尤兒帶出來,這時又聽到了另一個略顯清淺的聲音響起,此時也帶了些醉意。
“這麽巧,我以前也被罰過洗衣服,不過我同你有些不一樣,我一開始也是有爹娘寵的,但是,呃,但是可能是死過一回之後便隻有娘寵著我了,尤兒,我同你說,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你到了宮裏如何還能這般胡來?宮裏的規矩多的是,對錯還不是你說了算的,你如今還小,不懂得人心,隻記住以後即便是在殿下這裏也不要再同從前那般胡來了,便是殿下脾氣好不罰你,若是日後有人看你不順眼,尋了個錯處要替殿下治你,那時候殿下又恰好不在,你也沒處說理去不是?”
“我那時候隻想著我這般鬧,我爹娘便會來接走我,可惜好像沒有……素姐姐,你這話怎的同茹兒姐姐說得一樣啊?”
“哈,英雄所見略同,還是你年紀太小了,你便隻先記住便是了。”
“你也不比我大多少啊?”
“嗯?我怎麽不比你大多少?我今年二十了,你怎麽看都隻十五吧。”
“不可能!你騙尤兒!”
“什麽騙不騙的?十八加二可不便是二十麽?我騙你做什麽?”
“素姐姐你在說什麽啊?你看上去便隻比我大這麽一點兒……”
“等等,你剛剛說怎麽一點兒?”
“就這麽一點兒啊!這粒米你看見沒?不,你等等,我去給你找顆鹽去。”
“尤兒,你別去了!我知道我這長得年輕,你別去,你別去了!回來!啊……你剛才都給我看你那盆寶貝花了,我還想給你看看我的寶貝呢,我都拿出來了,你不看!”
司空緣站在外麵,實在是聽不下去了,剛巧看到茹兒自外麵回來,神色間有些急切,便喚了她一聲。
茹兒疾步走到司空緣麵前,福了一福稟道:“殿下,尤兒和素兒不見了,我去她們的屋子都找過了,到處找不到……”
司空緣正想同茹兒說她們便在那廚房裏,便見一人自那處摸著出來了,見了她們忙打招呼道:“殿下,茹兒姐姐,你們回來了!”
茹兒看了身邊站著的殿下一眼,忙上前去將阿素扶住,嗅到她身上的酒味,不由道:“這是喝了多少酒?”
阿素卻看著她道:“沒多少,就那麽一點兒。”
茹兒無奈,一麵扶好了阿素,一麵順口道:“哪麽一點兒?”
這時候廚房裏又跑出來一人,一眼便看見了屋外的茹兒,跑出來將手舉到茹兒麵前道:“就,嗝!這麽一點兒。”說著,似乎是怕茹兒看不清手上的東西,便將整隻手都伸到了茹兒麵前,順帶著人也往茹兒身上倒去。
茹兒如何能招架住兩個人的重量,三人堆在一處,眼見著便要往地上摔去,茹兒卻突覺得身上一輕,回頭看去,原來是殿下替他將阿素扶住了。
“茹兒,你先送了這丫頭回她自己的屋裏吧,我扶素兒回去。”
茹兒看了一直扒在自己身上的尤兒一眼,應下後便帶了她往外走。
司空緣低頭看了看手上扶著的素兒,不由還是道:“喝酒傷身,你既懂醫術,又如何不知?”
“我當然知道,都是尤兒那丫頭,我以前就隻聞過酒味,從未喝過酒的,尤兒她先前拿酒騙我喝的,那酒的味道還不錯,我就隻喝了幾口……不過我現在也挺清醒的,殿下你千金之軀,你別扶我了!”
素兒說著這話便將手使勁往外抽去,司空緣則抓得愈發緊了,生怕她當真摔了。
“明日你酒醒了我看你待如何。”
“我沒醉,明日不過會有些頭暈罷了,無礙的,這次我覺得我的酒量還不錯。”
司空緣搖了搖頭,索性不說話了,將她一步一步往她的院子帶。
許是覺得周圍太過安靜了,手上扶著的人又開口說道:“殿下你喝不喝酒啊?”
司空緣本想不理,被她連著問了幾聲,還是回道:“宴會上會飲一些……”
話還未說完便被她打斷了:“殿下你這是患了心疾,酒還是少喝的好。”
雖知道她說的都是醉話,司空緣卻還是道:“宮宴應酬一事總是難免。”
“嗯,的確難免……那殿下怕不怕別人笑話你酒量淺?”
司空緣聽了這話,不由笑道:“這有什麽?”
“那便好,殿下臉皮厚一些也是有好處的。”司空緣聽了這話,當真是哭笑不得,又聽她道,“我今日睡一覺,明日醒了便給你去配個藥。”
“何藥?”
“醉,嗝,心丹。”
“醉心丹?”
“嗯,讓你吃了跟喝醉了一樣的藥,你放心,我再給你加些補藥進去,吃多少都不會傷身體。”
司空緣一愣,喃喃道:“這世上還有這種藥?”
“是啊,很神奇是不是?我剛從醫書上瞧來的,你想多醉些便多服些,少醉些便少服些,第二日還不會頭疼,是不是很想要?”
已經到了素兒的院子,這時她卻靠住院門不走了,站在那裏緋紅了臉看著司空緣道:“殿下要不要?不要我便不給殿下配了!”
司空緣伸手去拉她,卻被她敏捷地避過,還當真便同沒醉一般,這麽幾下之後,司空緣無法,隻得道:“你若是明日酒醒了還記著,那便給我配一些也無妨。”
“哈,那殿下拿什麽來換?”
司空緣被素兒這麽一出鬧得笑了,問道:“你想要什麽?”
素兒靠著院門抱起手斜斜站著,明明是個不雅的動作,卻被她站出了些瀟灑的風骨。
院裏的光線不亮,司空緣想了想,到一旁點了院裏的燈來,便見到素兒靠在原處假寐,這時似乎察覺到他的視線了,猛地睜開眼來,道:“方才說到哪兒了?是不是說到殿下拿什麽換了?”
司空緣這時卻沒有出聲,因為借著院裏點起的燈,他看到了素兒領口露出的一塊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