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私奔可算?
院裏匆匆進來一人,跪到屋前稟道:“主上,方才屬下接到柔兒的傳信,道是一切順利,已同陳國三公主達成合作,隻是,隻是……”
“說下去。”
“是,隻是這一回,似乎牽扯到了江禦史府的三小姐。”
“……可是受傷了?”
“是,來信時道是昏迷不醒,如今已過去四日,不知情況如何。此事若是讓少主知道了,恐怕……”
屋裏傳出一聲輕歎:“先助柔兒將此事瞞下吧……讓她盡快將事情了結,回來複命。”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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禦書房外很是安靜,屋門虛掩著。
高進便站在屋外候著,見我來了,忙上前來行禮:“三小姐來了,皇上吩咐過了,您來了可以直接進去,不必通傳。”
我一點頭:“有勞公公。”又回頭對琉梓道,“在外麵再等我一會兒。”
“是,小姐。”
我推開禦書房的門,屋裏的光線有些黯淡,唯有一處自窗外透過夕陽的光來,那光繞過屏風,最後融於我身後的昏黃。
我略一思索,還是虛掩了屋門,剛一轉身突覺胸口一痛,趕緊掏出帕子,竟是吐了一口血出來。
我有一瞬的出神,抬手把脈,卻並未發現有何不妥。
這是為何?
難道是那夜的劍傷複發了?
正待細查一番,卻聽到屋內陣陣咳聲。
我醒起這是在禦書房,剛要開口,屋裏的人先說話了:“是江丫頭來了?”
“回皇上的話,是輕素。”
“嗯,已經是準太子妃了,不在府裏待嫁,跑到宮裏來做甚?”
“輕素此次進宮便是想同皇上商議此事。”
那處默了默,又是幾聲咳,我這才聽他繼續說下去:“過來吧。”
“是。”我應了一聲,抬步轉過屏風,這才看到皇帝便靠坐在龍椅一旁的榻子上,手邊是成堆的奏折。
我走近了低低一福:“輕素見過皇上。”
皇帝看了我一眼,也並未多言,隻道:“免禮吧。”
“謝皇上。”
“你想商議何事?”
我低了頭道:“輕素鬥膽,想問皇上一句,當初北山春搜時慕族少主曾將贏來的那一個心願贈與輕素,如今這一心願在皇上這裏還作數否?”
我能感覺到皇帝的目光放在我身上,分明是那麽隨意的一看,我卻莫名覺得背脊發涼。
良久,才聽他道:“君無戲言,自然是作數的,況且前幾日穆兒能找出……殺害慈兒的真凶,你也功不可沒,朕的確該賞你。你想要什麽?黃金萬兩,良田百頃,你以為如何?”
我微搖了頭:“這些輕素都不要,隻求皇上收回成命,輕素自知當不起太子妃之位。”
皇帝輕笑一聲,緩聲道:“如何當不起?堂堂禦史府三小姐,即便這幾年鮮少出門,卻也已當得起名滿京城,多少上門求親的名府公子都被你拒絕,更讓朕的太子賴在朕的議事殿裏幾個時辰,最後竟以太子之位相脅,要朕替他下旨賜婚。這樣的女子,你說當不起,莫不是你這丫頭看不上我這皇室子嗣,覺得這陳國的男子都配不上你了!”
說到最後,皇帝的語氣愈發嚴厲。我站在一旁聽他說完,隻淡道:“若是皇上執意如此,隻怕到時候皇家的臉麵被輕素丟盡,貽笑天下。”
我沒抬頭,卻能感覺到皇帝坐起了身子,壓迫之感撲麵而來:“哦?朕倒是想知道你打算如何讓我皇室貽笑天下?”
我抬頭直直看向皇帝,開口道:“私奔可算?”
這話一出口,便見皇帝將手中的奏折朝我扔了過來。
不過看來他到底還是留了些情麵,沒往我身上砸,那奏折擦著我的肩膀撞到我身後的一處凳角,撞得那上麵的花瓶一個不穩從凳麵上跌下,伴著一聲清脆碎的不能再碎。
我回頭衝外麵道:“無事。”阻了屋外琉梓想要進來的舉動。
琉梓同琉桑到底不一樣,琉桑做事前總會考慮周到,而琉梓眼裏除了木璃便再無其他顧忌,做事雖沒有琉桑慎重,卻多了份不懼。
皇帝此時也平了些氣,輕咳幾聲,開口道:“是木家小子派給你的人?”
他指的是琉梓,我一點頭:“是。”
“江丫頭,我陳國皇室難道便這般比不上慕族?”
“皇上,心意這東西麵前,可沒有什麽地位之分。”
“你便不怕我拿整個禦史府的人相脅?你娘在你眼裏應該很重要。”
我心中微緊,卻是低了頭隻道:“皇上是明君,爹他這麽多年,為官清廉,政績卓著,是朝中少有的有識之士,皇上不會為了輕素便放棄這麽一個忠臣。”
“嗬,你倒是會替你爹說好話,如今朕倒是想起來,若非兩年前朕答應了你爹讓你在朕的壽宴上出一出風頭,你又如何能入了太子的眼,若非如此,或許便不會有這之後的種種,如此說來,你爹倒成了禍首了。”
我聽了這話一愣,聯想到出府之前爹被我打斷的那些話來,心裏一時不知是何滋味。
半晌,我才開口道:“皇上當時自然也不是突發善心才答應了爹的。”
皇帝被我回得一噎,最後卻是笑了。
“……哈哈哈,你這丫頭,倒是通透,的確,當時朕是要賞賜你爹才應下的。是以今日你來,便是算準了朕定會應了你了?”
我重新低了頭不說話。
“若是朕偏偏不應,隨便賞些東西打發了你,你又如何?”
“人在而心不在,皇上何必強求。”
“你可知朕看著木家那小子格外看中你些,本想將你送了與他,可不曾想朕這不爭氣的兒子也同朕來討要你,還不惜押上儲君之位,偏生如今朕膝下隻這一個擔得起大任的……你說,一邊是同慕族維持關係,一邊是我陳國今後的江山社稷,朕選擇哪個才是對得這一國百姓?”
“……輕素並非物件,送與討要本便不妥,也並不覺得被這般對待有何可取之處。”
皇帝重新躺了回去,似乎在想著什麽,出神片刻才再次開口,語氣裏竟莫名帶了些疲累:“你很大膽,朕大可治你一個不敬之罪,這樣便誰也得不到你,朕也可落得個清靜……可朕如今累了,一輩子為了這江山,也是時候該多為兒女著想了……你回去吧,今日朕便當這禦書房不曾有人來過。”
這話的意思再明顯不過,我自認並非一個口才了得之人,既然該說的我都說過了,那也便不打算多留,對皇帝一福身道:“既如此,輕素隻求皇上善待江家。”
“哦?那你呢?”
“皇上既然想要用聖旨留住輕素,那輕素便一定不會讓皇上如願。”
“你想出走?”
“正是。”
“哈哈哈,若是如此,你以為隻憑你和屋外那小子,便出得了這皇宮嗎?”
我回頭道:“若是輕素今日出不去,他日想必便是皇上被逼著出宮了。”
“放肆!”皇帝的笑聲猛地頓住,沉了聲道,“你這話是仗著什麽?我陳國立世千餘年,慕族再富庶不過一行商之家,如何能同皇室相提並論,退一萬步,即便當真做得到,你還當真以為木家小子會為了你這般大動幹戈,不惜顛覆千年朝局,引得這世間大亂?”
我臉上自始至終無波無瀾,隻道:“皇上不妨一試。”
說罷,我抬眼同皇帝對視在一處,見他神情愈發的不好,又是幾聲咳,突然咳出了血來。
我一驚,下意識地上前去替他把脈,卻被皇帝一袖子給拂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