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魂聚（４）
我不知道清夏是從哪裏聽來的消息，在我的計劃裏，他可以一輩子都不知道這件事，至少，不該由我來告訴他……
“我在說什麽你比我清楚！”
我抬頭去看他，卻是半晌說不出話來。
清夏閉了閉眼：“我都聽到了，昨天他們到院裏來跟院長商量收養我的事情，我本想追上去問一問他們你為什麽沒有一起來，卻在屋角聽到了他們的對話……
嗬，就算他們給了我生命又怎麽樣，我失去爸爸媽媽的時候他們在哪裏？我被親戚拋來拋去，誰都不要我的那三年裏他們又在哪裏？！
我五歲的時候遇到你，是你一直在照顧我，這樣的父母在我的心裏怎麽能跟你比，你才是我的一切，你為什麽就是不明白！”
我看到清夏突然笑了，他抬手摸了摸我的腦袋，苦道：“姐，我還叫你姐，跟我走好不好？既然你今天無論如何都是死，我們拚一拚，如果能活下來，我也不要你答應我什麽，隻要你讓我陪著你就行，好不好？”
“清夏……”
“如果你不答應，那我一定死得比你早。”
我見他笑得愈發淒厲，不由有些害怕他的執拗，握住他的手，權衡半晌，終於點了頭。
“可我們怎麽走？他們有五輛車……”
“你以為我是怎麽來的？又為什麽偏偏堵在這裏？”
我看了看周圍的環境，這才發現這裏是高速公路上的一處彎道，一邊是山壁，一邊是護欄，那下麵也不知道是樹還是水……
“我的車就在彎道的另一邊，山壁擋著他們看不見，待會兒我們動作要快，上了車，我就有八成的把握他們追不上我。”
我點點頭，轉念一想，抓著他問道：“你哪裏來的車？還有，你才十五歲，怎麽學會開車的？”
“詳細的我之後再跟你說，你隻要知道你在他們家的這三年我也沒閑著，一直在打工賺錢就行，車就是那時候同人學的……欸，別打我，我保證沒落下功課，除了這些我也沒幹什麽違法的事……”
我收回手：“這還差不多，之後再找你算賬。”
一場小打小鬧過去，清夏又恢複了往常的模樣，我這才稍稍鬆了口氣。
“姐，”清夏往我身後看了一眼，“待會兒我喊一二三，數到三我們就跑，一定要快，我們開一段路就跳車，我在一處的護欄上係了兩根繩子，到時候我們靠著那繩子撐一會兒，讓他們誤以為我們的車撞上山壁爆炸身亡就行了。”
“行啊你，盤算得這麽仔細……但是，我裙擺有些長，可能會跑不快，萬一拖你後腿……”
“那你剛才跑過來怎麽那麽快，你照你剛才的樣子跑就行了。”
“……”我意識到他這是在調侃我，伸手過去就揪他的耳朵，“你還敢說！”
“欸，欸，欸，姐，停手，停手，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嗎……”
一切都看似很順利，我們在他們回過神來舉槍射擊的前一秒進了車廂，在他們即將追上的時候跳了車，但我同清夏終究想不到，車體爆炸飛出的鐵皮會剛巧割斷我手裏係在護欄上的繩子……
不過當我墜落著看到有個人跑到護欄邊對我開槍時，心裏的不平衡竟是減去不少。
——看，也不是那麽的不幸運，反正就算那繩子沒有斷，我還是會被發現，還好清夏的身影被一塊突出的石頭擋住，他們看不到……
“姐！”
我回過神來，看到的便是清夏鬆了手朝我的方向落來，也，也替我擋下了那一槍……
槍的衝擊力一下子拉近了我同清夏的距離。
“清夏，清……”我的嘶喊被呼嘯的風聲吹散，掙紮中好不容易抱住了他，卻能清晰地感覺到他背上有粘膩在手心蔓延開來，快速的墜落讓我有些眩暈，眼淚卻不住地流出來，在空中劃成一條線……
隱約中，我聽到清夏微弱的聲音響在耳邊，斷斷續續卻很是柔和，一如這十年來他每每對我笑時的語氣。
“姐……謝、謝……你、你今……跑……過來……真、美……”
清醒的最後一刻，我想的是，原來，護欄的下麵，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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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好像是一顆石子落入水中，激起水花，向水底慢慢沉過去……
胸口，很燙，連帶著喉嚨也發起熱來，偏生周身傳來冰冷的感覺，濕漉漉的，口腔同鼻腔裏滿滿的酸痛感，全身上下酸軟無力，一沉一浮。
我猛地吸一口氣又猛地嗆了出來，微微睜開眼來，看到的是岸邊圍了一圈的人，有人下水朝我遊來，卻好像遊得特別慢，還有人在看熱鬧，也有人一直喊著“夫人，小姐……”。
我見那兩人似乎想要過來，卻一直被人拉住，掙脫不開。
不遠處好似也有一人在掙紮著，耳邊卻有個聲音在說：“不行了，不行了，娘，對不起，素兒撐不住了……”
伴隨著這聲音落下，胸口愈發地燙起來，我想低頭看看怎麽回事，這身體卻好似根本不受我的控製，隻最後抬了頭，往水下沉去……
最後閉上眼睛的瞬間，有個人影掠了下來，我想，是我的胳膊被拉住了……
……
是巧兒！方才岸邊哭著在喊的是巧兒和容姨！
巧兒還活著！
“小姐！”
我聽到巧兒一聲喚，好似一下子有了力氣，睜開眼來，卻在那一瞬間，冷意遍布全身。
巧兒將我撲倒在地，胸口有刺痛傳來，我慢慢地挪了視線去看，卻看到，卻看到……
眼前一下子模糊了，巧兒……巧兒的胸口被劍穿了個洞！劍尖從她的胸口穿出來刺進了我的胸口！
那劍抽出的一刻，我甚至忽略了胸口的劇痛，隻透過巧兒的肩頭看到有血噴射出來……
我知道巧兒救不了了，那一劍正中心髒，如何救？
又是這樣，又是這樣！
那子彈正中清夏的胸口，如今，巧兒也……
往事紛繁在腦海中一一掠過，阿花，爸爸媽媽，清夏，巧兒，那些被我用毒殺死的黑衣人，消失和血，遍地的血，滿手的血……
“姐！”“小姐！”……
兩聲呼喚重重疊疊，交織在一處。
胸口，好痛，重來一次，原來不過是一切的重演，結局終究沒變，我還是孑然一身，命數這東西，到底，還是逃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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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夫人！小姐的眉頭動了，手也動了。”
“是嗎？阿容，讓我看看……這，這，怎會如此？”
“夫人，怎麽了？這不是好事嗎？”
“阿容，快去找尚太醫來，還有，桌上的藥箱遞給我。”
“是，夫人！”
似乎有什麽刺進了我的穴位，胸口卻泛起疼來，我正想避開，回頭卻見到巧兒同清夏站在那裏朝我笑著。
清夏手中拿著一塊白紗，張嘴不知在說些什麽，巧兒則站在一旁，端了一盤點心，我仔細一想，那白紗便是出事那日我本該戴在頭上的，卻不知何時被清夏拿了去。
我抬步朝他們走去，也好，同他們在一處，總好過懷著愧疚在心裏埋下幾口再打不開的棺材……
“尚太醫，我都照著你說的做了，還是不行。”
“這是何故？”
“夕晚，素兒到底怎麽了？”
“老爺，素兒昏睡中意識波動太大，如今即便針灸也不能將她喚醒，這該如何是好？”
“你先別哭，尚太醫，可還能用藥？”
“江大人，這需得看小姐自己的意誌了，如今若是強行喚醒，怕是對小姐的神誌有所傷害，今後隻怕……”
“隻怕如何？”
“隻怕唯有癡傻度日。”
“……夕晚，你怎麽說？”
“老爺，我，我……”
“老爺，太子殿下在屋外候著，想進屋看看。”
“素兒如今情況不妥，殿下不便探視，你去回……”
“江大人且慢……這幾日用藥，小姐的症狀本有所好轉，如今大抵是能聽到聲音的，隻是小姐自身不願醒來，而太子殿下同小姐兩情相悅，是以在下以為我們不若讓太子殿下試試能否喚醒小姐。”
“這……”
先前皇上下旨，如今全天下的人都以為素兒同太子兩情相悅，很是看好這門親事，江澈心中雖知曉底細，卻也一時找不出反駁的話來，即便如今讓木少主來喚醒素兒，又該到何處去找？倒不如先讓太子試試，若是成了，想來輕素的心意也會有所動搖……
江澈這般想著，扶起一旁的夕晚道：“的確，我們在這裏說了這麽多，素兒都不願醒來，不如便請太子殿下進來一試。夕晚，我們先出去等等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