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開宴(下)
這回進宮我隻帶了巧兒,娘本想讓星風也陪著我一同去,他卻不知為何有些不願,我看出他的勉強,加上自己心裏也有些排斥皇宮,於是將心比心,幫著他以“不宜顯得招搖”為由回了娘的提議。
出得府門便見門口早已站了不少人,剛站定,大姐和二姐也出來了。
我還未說什麽,二姐看著我先蹙了眉頭,先我一步開口道:“誒呦,三妹這一打扮還真是與先前大不相同啊,姐姐看了也覺著水靈呢,是吧,大姐?”
“確實。”與二姐相比,大姐倒顯得淡然許多,這麽還真看不出當初送整府的衣服來給我們洗的會是她。
不錯,像我這般記仇的人,別人對我的惡意我很難忘掉。
我上前微微行了一禮,淡淡道了一聲,“大姐,二姐”,算是過了禮數。
我看二姐皺著眉頭還想說什麽,大哥與二哥剛巧並肩走了出來,於是我撇下她們上前給兩位兄長見禮。
二姐也明白此時不宜多說,倒也規規矩矩行了禮。
爹和大娘最後出來,見人都到齊了,徑直上了最先的馬車,我們這才陸續上了各自的馬車。
這種宮宴,大臣都隻帶正室,我也無從指摘。
倒是今日大夫人看著格外溫和些,雖說看我的第一眼裏還是厭惡,卻是比第一回見時淡了不少,許是她今日的心思並不十分放在我身上。
對此,我也隻是一笑置之,不知是不是木璃的原因,我並不如何畏懼她。
馬車行到宮門口便停住,我們由接引的公公領著進了宮門。
我跟在最後,不聲不響。
隻是爹時不時會停下同遇到的大臣寒暄一陣,每到這時我便拿餘光打量周圍的環境,如此幾回後我也懶得再瞧,隻低頭跟著走便是。
皇宮,無外乎一座鍍了金子鋪了朱砂的圍城罷了。
也不知走了多久,一行人終於到得一處宮殿前頭,我抬頭向那上方看去,隻見那處匾額上用行書寫著“晨陽宮”三字。
晨陽宮前的廣場很是開闊,用來設宴十分合適。
分東西兩麵擺了上百張席位,離那宮殿最近的高處又麵南沿著階梯與平台自上而下擺了幾席,不用說最上麵最中間那席便是這回壽宴主角的位置。
如今距酉時開宴還有些時候,卻早已有不少人落座。
我們在離台階大概四五席的位置坐下,爹和大娘一座,大哥與二哥隨後,大姐二姐同席位於他們之後,我則是獨自一席落在最後,倒是省去不少拘謹。
陸續又有不少人落座,遠遠的便見風靳軒自遠處走來。
他隨著一人在台階下首席的位置坐下,風采依舊,一路下來吸引了不少目光。
我不由打量了走在他身前的那人幾眼,氣度從容,舉止間自帶威嚴,路過我們這處,同爹相視點頭,也並未寒暄便離去了,想必那人便是丞相了,隻是不見身邊有何女眷。
落座不久,風靳軒竟起身直直向我們這處走來,我暗自腹誹,不會又是來找大哥喝茶的吧?果然見他向爹說了幾句什麽後,便坐到大哥二哥的席上同他們談到了一處。
他們談論的聲音不低,我卻沒心思去細聽,隻是看到前方大姐與二姐竟都把頭轉向了他那處,我看著她們那模樣——眼睛都快看直了……
風靳軒的確不錯,隻不想他竟是把我這兩位美人姐姐的心一並擄了去了?
這時坐在最前頭的大娘回頭看了一眼,我便見大姐低下了頭,隻二姐還自顧自盯著他看。
我暗自搖了搖頭,以風靳軒的本事又怎會不知方才有兩位美人盯著自己看,我這兩位姐姐隻怕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啊。
也不知過了多久,風靳軒才從席間站了起來,我想著可是談完了,卻是沒想到他往著我們這兩席走來,前頭的二姐明顯激動起來,我還細心地看到大姐也把手上的帕子捏緊了不少。
“大小姐,二小姐,三小姐,許久不見,靳軒見禮了。”
“風公子不必客氣,確實是許久不見呢。”二姐立馬站起來回了一禮。
大姐也慢慢站起來,朝著他一禮,道:“風公子客氣。”
大姐這做法我還當真是不讚同,這明明有意還這麽留著矜持不是為難自己又是什麽?
我坐在最後也不起身,隻衝著風靳軒點了點頭,道一聲“風公子”算是見過禮了。心想,兩位姐姐,雖說平日裏你們待我“不薄”,但如今我這般也算是給你們做陪襯了,還順帶成全了爹的心思,算不算以德報怨?
隻是不曾想風靳軒竟轉身朝著我道:“三小姐。”
我看著前頭大姐瞬間皺起的秀眉,二姐毫不掩飾直接看過來的視線,不禁有些咬牙切齒,抬眼向他看去。
風靳軒,我招你惹你了,你莫不是不知道你如今的一舉一動很大程度上給我帶來了麻煩?識相的便給我趕緊回去。
我想我的眼神已經很到位地傳達了我的意思,不想,這家夥非但不走,還丟下一枚重磅炸彈。
隻聽他溫潤的聲音緩緩道:“上回三小姐托子逸轉交之禮我很是喜歡,是以覺得有必要同三小姐道一聲謝。隻是苦於近日忙得實在抽不開身,我也不曾到府拜訪,正巧借著這個機會便向三小姐致謝了,三小姐一片心意,靳軒謝過。”
我看著他,感受著二姐愈發濃烈的怨氣,也不知道下麵該做什麽才好。
頓了良久我才終於起身對他一禮道:“風公子說笑,那本便是輕素當日承諾過的謝禮,風公子不必掛懷。”這話出口,我特地加重了謝禮二字,才感到二姐的怨氣好似淡去了些許。
“靳軒明白,如此便先告辭了,大小姐,二小姐,靳軒告辭。”
終是送走了這尊瘟神,也不管前麵那一席的怨氣,我呼出一口氣重新坐下。
這時大多的席位都已經有人落座,沒過不久下麵的席位便滿了——畢竟是皇帝的壽辰,為官的又有誰敢遲到?
酉時一到,我聽到一個略微尖細的聲音自上方傳來:“皇上駕到。”
我往兩邊看了看,嬪妃倒是不少,卻為何不見皇後?
隻是席間眾人這時已紛紛起身,我也隻得跟著起身對著從那殿裏走出來的人拜道:“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平身。”這聲音倒頗有些蒼老,卻是帶著笑意的。
再抬起頭來時,那中間的位子已經有人落座了,遠遠的看去倒是看不太清那人的模樣。
我想著這宴席擺得這麽長,坐在後麵的又有幾人能一睹皇帝的龍顏呢,不過都與我一樣,是來湊數的罷了。
這時從另一頭走來一人,氣質樣貌均不輸風靳軒,我正疑惑這人是誰,又看到前頭那席的兩人激動了。
我不由皺眉,這便不該了,敢情我這兩位姐姐花心著呢,不僅喜歡風靳軒還心儀眼前這位。
再看向周圍那些官家千金們,我反倒暗自思忖莫非是自己見慣了木璃的美色,是以對這些翩翩公子們已然麻木了?
隻見那人走到中央,對著上麵一拜道:“兒臣見過父皇。”
“穆兒不必多禮。”
我恍然,原來這便是太子陳穆,竟是如此年輕。
爹先前說他還不曾立下正妃,如此人中龍鳳,卻是為何?
“謝父皇。”
那太子接著說了一大串賀壽的話,文縐縐的不行,不禁讓我想到了風靳軒與大哥。隨後獻上他的壽禮,是一幅長達二十米的佛經抄錄,倒是花了不少心思,比那些俗物要好上不知幾倍。
很顯然皇帝也是這麽想的,我看他給的賞賜念下來都不知花了幾頁紙,心裏暗暗點頭,怪不得能當上太子,這合了皇帝的心意還是很有用處的。
再是其他皇子公主們和各個大臣上去獻禮賀壽。
我隻記得丞相府送的是一幅難尋的名畫,而爹送的則是一方名墨,我伸長了脖子去看,倒是看到那墨泛出青紫色的光澤來。
我同木璃學書法,知道筆法與墨法相輔相成,是以對墨也有些了解,知道那是一方上好的墨。
皇帝顯然是挺看重才學的,看到爹他們送的禮物時很是高興,賜了好些東西,反而是看到其他人送的一些更為貴重之物時他雖並未如何表現,但我還是覺得他其實並不十分感興趣。
待到皇子同官員們都送過禮入座了,便開始有各國使臣上前送禮。
如此,折騰完這些已經是一個時辰之後的事了。我的腿被壓得麻了一次又一次,隻得趁著沒人注意不停地換姿勢和揉腿。
坐了那麽久肚子也餓了,雖說眼前擺著些點心,可上麵沒開口下麵又怎麽敢動筷子?
我揉著肚子,正想著這些什麽時候才能結束,四周卻突然一片寂靜,陸續的低呼聲響在四處,接著,一道聲音才遲遲響起:“慕族少主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