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最近白淵門發生了一件趣事, 他們的清淼尊者竟然天天清晨帶著涼師弟繞著白淵門跑步, 看見弟子, 還會親切地揮手打招呼。當大家問他在幹什麽時,他都說自己在鍛煉身體。


  不少弟子猜測尊者一定是發現了跑步對於修煉有益, 便紛紛效仿,加入了晨跑大隊。


  所以現在你如果在白淵門遇上一個青衫男子身後跟了一長串白衣少年少女,不要驚訝, 他們隻是在鍛煉身體。


  後山的草棚下兩個老人坐在火堆旁,其中一個認真地看著書,另一個手中拿了一根樹枝, 上麵還串了兩個紅薯, 在火堆上不停地翻烤。


  老人說話時,白胡子總是跟著翹動, “你說白若聽那個混小子最近又在搞什麽花樣?”


  申義翻了一頁紙, 心不在焉地回答:“尊者不是說了在鍛煉身體嗎?”


  “太奇怪了,這小子以前不是一副清高孤傲的樣子嗎?怎麽現在突然不想裝仙人了,淨搞些奇奇怪怪的事, 一天沒個正形,傳出去像什麽話?”


  申義撇了一眼修明手中的紅薯,說道:“我們的代門主坐在這裏烤紅薯,要是傳出去, 恐怕更會讓人笑掉大牙吧。”


  老人也不生氣, 反而腆著臉笑嘻嘻地說:“我這是返璞歸真, 感受自然。”


  申義對此不予置評, 反正無論說什麽,他總找得到歪理為自己說話。


  “烤好了,別看了,看那麽多書有什麽用?還不是一個連菜都種不來的糟老頭。”


  申義合上了書,反駁道:“你除了會種菜也沒別的本事了。”


  “我還會剝紅薯。”修明將剝好的紅薯遞給申義,“不燙,吃吧。”


  申義接過紅薯,難得肯定了一句,“聞著還挺香。”


  修明得意的臉都要笑爛了,“吃起來更香。”


  快樂的日子總是特別短暫,轉眼離約定的日期隻有三天了。


  黃昏時分,夕陽的餘暉染紅了半邊天,蕭風揚起塵沫,化作了天邊的幾抹微紅,秋日的景色總是讓人難免生出幾縷悲涼之感。


  “什麽時候我白淵門成了影刹閣弟子可以隨意出入的地方?”白若聽一掌拍在石桌上,陶瓷杯在空中裂成碎片迅速飛向擅自闖入的男女。


  影羅將胥之琳拉至身後,用掌打掉了所有鋒利的碎片,“你果然已經恢複了,不過憑你現在的實力,不會是我的對手。”


  前些時日,二人在民間聽說了涼焱之事,胥之琳氣不過,非要闖白淵門救涼焱,沒有閣主的命令,影羅本不想參和此事,怎想小姐每分每秒每時每刻無不在他耳邊嗚呼哀哉,要死不活的,他實在受不了了,隻好親自走這一趟。


  胥之琳沒想到剛到就被白若聽識破了身份,還遭到了疏離,不過她也不想因為這種事鬧脾氣,“尊者,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到我,我是胥之琳啊!”


  白若聽看了她一眼,確實美的驚心動魄,不愧是女主,從涼焱的事傳出去後,他就隱隱猜測胥之琳會不會擅自來救涼焱,前段時間一直沒動靜還讓他忐忑不安,若胥之琳選擇用刑那天來,那對涼焱來說無疑是最大的危害。


  “我自然是記得你的,你可是為了阿焱來的?”


  胥之琳劈頭蓋臉就說:“你是焱師哥的師尊,你怎麽能看著他去送死?若你礙於身份不好送他離開,就讓我帶他走。”


  白若聽拿另外一個杯子為自己倒了一杯茶,不徐不緩地說:“你帶他走?送去影刹閣嗎?恐怕閣主不會答應吧?”


  “焱師哥這等青年才俊,放在哪裏不是炙手可熱,你們僅僅因為他有一重鬼修的身份就要合夥謀殺他,實在是可笑,所謂名門正派也不過如此,既然你們容不下他,我影刹閣自然能給他一個容身之處,我相信閣主和我的想法也是一樣的。”胥之琳也不膽怯,說的話一針見血。


  白若聽不禁笑道:“胥姑娘說的不錯,不知道左使是否也這麽覺得的?”


  影羅不吭聲,白若聽輕嚐一口茶水,接著說:“既然閣下不願意說,那在下就替你說,影刹閣之所以還存在,不過是因為胥姑娘口中的這些‘名門正派’有些見不得人的勾當需要借爾等之手,若是你們就這樣劫走了涼焱,對於涼焱,萬般不是之中又加了一條‘暗中與影刹閣勾結’的罪責,就這一條莫須有的罪名就可以讓之前那些為他開脫的理由全部變成將他打入萬丈深淵的利劍,背上千古罵名換來的不過是暫時的苟延殘喘。”


  “而對於影刹閣,無異於昭告天下涼焱是你影刹閣安插在正派裏的一顆棋子,隨時都會咬上他們一口,那麽這樣的棋子會不會不止一個?敢公然挑釁白淵門、綠蘿穀這樣的大門派,我想楊驍還沒這個能力來承擔後果。”


  “正派無論私下裏有多麽肮髒不堪,蒼生看到的隻是它的表象,它光鮮亮麗的外殼,而這個外殼代表著正道,代表著大義,是天下民心所向,站在對立麵的影刹閣拿什麽來和天下大道對抗?”


  白若聽字字誅心,堵得二人無話可說。


  “師尊。”涼焱一回來就看了地上的碎瓷片和兩個從未見過的人,大步來到白若聽身邊,查看他有沒有受傷。


  “你們是什麽人?”看向兩人的眼神帶著審視和冰冷的意味。


  時隔多年,終於又見到了小時候的玩伴,胥之琳跑過來興奮地抓著涼焱兩邊的衣袖,仰著小臉說道:“焱師哥,我是琳兒呀!”


  白若聽看著胥之琳抓著涼焱的手,不經意間皺了皺眉。


  涼焱卻沒有和她一般的重逢之喜,隻是淡淡地說:“胥姑娘?你來這裏做什麽?”


  又看了一眼悶聲站在一邊的男子,那人給他一種危險的感覺,讓他很不舒服。


  “我聽說他們要讓你受滅魂釘之刑,所以過來帶你走。”


  涼焱沒想到過了這麽多年,她竟然還有這份心意,內心有些觸動,笑了笑:“謝謝你,不過我不會走的。”


  胥之琳又收緊了手,“為什麽?”


  “我要是走了那就坐實了所有罪狀,我不想一輩子背負罵名而活。”


  “可是你會死……”胥之琳說著說著眼裏就裝滿了淚水。


  涼焱抽出手臂,拍了拍她的頭:“你若還當我是你焱師哥,就聽我的,快離開吧,若是被他人發現就不好了。”


  “我……”


  “小姐,走吧。”影羅適時出言勸導,答應陪她過來確實是他考慮不周,幸好,沒有釀成大錯。


  白若聽看了眼涼焱那隻安撫過胥之琳的手,麵上不動聲色,甚至還好心提醒:“胥姑娘,想想我說的話吧,就算是為了阿焱,也為了閣主,你是個聰明人,這點道理總不至於不懂。”


  “小姐。”


  胥之琳不舍地看了涼焱一眼,狠下心和影羅離開了,白若聽說的沒錯,她救不了焱師哥。


  “師尊,你剛說什麽‘閣主’,他們到底是什麽身份?”


  “胥之琳是影刹閣閣主楊驍的女兒。”


  涼焱瞳孔縮了縮,聲音帶著幾分危險:“那她旁邊那個男子……”


  “影羅。”


  涼焱一把抓緊了白若聽的手腕,“他就是以前傷了師尊的人?師尊怎麽敢一個人和他見麵,若是出了什麽事,你要我怎麽辦?”不難聽出話中的怒氣。


  白若聽蹙眉,手被抓得生疼,“講點道理,我在這裏規規矩矩地看日落,誰知道他們從哪裏冒出來的,我這還沒出什麽事,手就要被你捏斷了。”


  涼焱發現激動過頭了,立馬鬆了手,心虛道歉:“對不起,我聽見那個人的名字,一時沒控製住情緒。”


  好小子,竟然把他的手腕抓了一圈紅痕出來,這能原諒嗎?鐵定不能啊。


  涼焱小心拉過白若聽被捏紅的手,放在嘴邊輕輕地吹氣,用極致溫柔的聲音試探他:“還疼麽?”


  白若聽有些不自然地掙紮了一下,小聲說:“有些癢……”


  涼焱揚起了嘴角,他的師尊果然很容易害羞。


  滅魂釘之刑前夜——


  朦朧月色籠罩著整個清淼居,梨樹上掛著稀稀拉拉的幾片枯葉,搖搖欲墜。


  樹下有一壺清酒,兩抹愁思。


  “阿焱,今年生辰你想要什麽禮物?”


  “嗯……現在還不能告訴師尊。”


  “師尊還未告訴我你的生辰是什麽時候。”


  他也不知道自己生日是多久,在現世裏他是被扔在福利院門口的,沒人知道他到底是什麽時候出生的。


  “二月初二。”那是他第一次見到涼焱的日子。


  “那師尊想要什麽禮物?”


  白若聽兩手撐著臉看著涼焱傻笑:“我生辰要明年去了,現在問太早了。”臉頰的肉堆在手背上,看起來就像一個剛出籠的豆沙包。


  涼焱握了握放在腿上的手,“師尊還記得我小時候你對我承諾過什麽嗎?”


  “什麽?”小時候他對他說了那麽多話,哪還記得到他說的是哪句。


  “等以後再告訴師尊。”


  “我怎麽覺得你三天兩頭就說我答應你了什麽,承諾你了什麽,我有說那麽多話麽?”


  “以後我自然會一條一條仔仔細細重複給師尊聽,但師尊也必須要履行承諾。”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