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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真的遲鈍

  舒君眼裏薛開潮根本不是會說出這種話的人,忽然被這麽要求臉上燒得厲害,順手拿被子掩住自己,張口結舌:“可是我不會呀……”


  他是真的不會。


  雖然是鬼戲伎人,早晚淪為玩物,但被薛開潮帶走那時舒君確實不通人事,兩人從睡在一起變成真正睡過才幾天,讓他故意叫大聲點純屬強人所難。


  何況既然這樣要求,就一定是叫給別人聽的了,舒君怎麽可能做得來。


  他這吃驚與驚慌的模樣不是作假,薛開潮的酒醉卻不像是真的。雖然如此,但嘴上說這話的同時,薛開潮已經把舒君懷裏的被子拉下來給他脫衣服了。


  舒君料也料不到會有這樣意外的發展,身軀僵硬,躺在床上不敢動。那隻青麒麟不知什麽時候也爬上床,在他肩頸上蹭來蹭去,躁動不已。


  “此事十分蹊蹺,這場戲也隻好順水推舟的做下去了,你真的叫不出來?”薛開潮半是解釋,半是在思索。


  舒君急忙點頭。


  手上的動作一頓,薛開潮歎息:“算了,我自己來罷。”


  舒君驚訝瞪大眼睛:難道薛開潮連這個都會?

  然而彼話音剛落,蹭在舒君胸前的青麒麟就伸過頭在他的肩上用力咬了一口。舒君又痛又驚,啊的一聲大叫,聲音一定傳出了床幃之中。


  ……原來是這麽個自己來?


  舒君被咬得胡亂掙紮,試圖坐起身,卻被一把抓住,仍舊掀翻在床頭。青麒麟被扔在枕頭的另一邊,二人耳鬢相貼,呼吸相聞,薛開潮身上散發著不同尋常令人恐懼的熱意,咬了一口舒君的耳畔嫩肉,扶在舒君頭上的手指慢慢下滑,去摸更多。二人越貼越緊,舒君情不自禁伸手攬住薛開潮的脖頸,渾身緊繃著顫抖不止。


  薛開潮居然帶著幾分怪異的愉悅說了句近乎玩笑的話:“你一向最愛說不,既然如此,那就說不吧。”


  舒君年輕,又沒有經驗,做這事一向容易被嚇到,驚慌失措連聲拒絕,又是搖頭,又是推拒。然而要說這是真心的抵抗,卻根本沒有那個意思。二人都不是會多說話的人,薛開潮更是一味付諸行動,把舒君按著自己的心意擺弄來擺弄去,是很少說什麽輕薄的話的。


  就是這種表象讓舒君一向以為就算薛開潮在這事上比自己有經驗些——畢竟他找得到門路,而且也從沒有遲疑懵懂過,但也熟練得有限。


  卻不料根本不是這樣。


  起初他還記得外麵有人在聽,雖然不知道是什麽人,但一定不是好人,不好意思出聲被人聽見。後來就徹底忘了,咬著手背堵著嘴也捂不住哭聲,還有高低起伏帶著哽咽的含混低語。


  那隻青麒麟也過來添亂,比平常更亢奮失常,得了趣味一樣在舒君身上留下好幾個發紅幾乎破皮的咬痕。


  這行為看起來甚至都不是薛開潮指使的。平常再有靜氣,這種事被打擾薛開潮仍然肉眼可見的惱火,將它撥開一次又一次,然而終究手忙腳亂,一顧不上它就又湊過來。


  往常這樣舒君已經覺得十分難為情,如今青麒麟和主人都變本加厲,他根本承受不來。若說開頭隻是為了敷衍外麵竊聽的人,後來就根本變作隨心所欲。


  事畢後,舒君縮在被子裏,臉朝下伏在床上,隻覺得根本沒法見人。薛開潮生**潔,下床去打濕一條幹淨布巾,給自己擦過又遞給舒君。


  舒君紅著臉接過來,一說話才發現聲音低靡綿軟,更是大羞:“他們走了沒有?”


  自從他進來守夜後,外麵就沒有上夜的人,所以這句話問的一定是偷聽的人了。


  薛開潮盯著他把自己擦幹淨,隨手拿過布巾遠遠擲進銅盆裏,神情平和舒暢,隨手將團在被子裏麵,舒君腰腹之間的青麒麟不厭其煩的拿出來,看了舒君一眼:“放心吧,他們聽到動靜,自然就回去複命了。”


  青麒麟在枕畔咕湧咕湧,團成一團睡好,舒君忍不住看過去,竟然有點想摸一把。想起方才兩人糾纏不止的時候它也湊熱鬧,多少察覺出不對:“宴上發生了什麽?這是薛家的宴席,難道能有外人在其中動手腳不成?”


  這問題切中肯綮,薛開潮難免又讚賞地看他一眼,徑自揭破了謎底:“外人自然不能,不過若是自己人,又有何難?”


  舒君心下暗驚,嘴上卻不說話。他已經不是剛來的時候那個對複雜形勢和薛開潮所麵對的諸般難題一無所知的自己了,雖然吃驚於這步步荊棘,但已經不再形於言色了。


  倒是薛開潮,盤腿坐在帳中,並沒有想要睡覺的意思,反而剖開來對他講:“席上的酒中多了一味藥,我若是無恙,喝了自然沒有反應,若是有恙,他們就能試探出來……”


  舒君腦海中嗡的一響,表情十分怪異:“難道他們竟然用的是……?”


  方才他就說薛開潮為何渾身發熱,十分不正常。難道薛家用的是***?可是這也太……


  薛開潮知道他在想什麽,也沒有說破,隻是否認:“這倒不是。那藥喝了,隻是會令經脈錯位,十分不適罷了。”


  舒君這才放下心來,然而疑惑仍然未解:“那主君怎麽會……”


  也不知道何時,他就學會了這種說話藏頭露尾的技巧。倒不是因為心眼變多了,而是根本太羞恥不能說完。


  其他的他不知道,但是方才薛開潮那副熱忱總不能做假。為什麽?

  薛開潮坐得端正穩當,居高臨下看著他,眼神居然溫軟柔和,似乎帶著笑意。舒君接到這個眼神,心中忽然十分古怪的顫動一下,好像有什麽從前無知無覺的東西被微風吹得骨碌碌滾動,一陣前所未有的動靜。


  “你不知道罷了,我的酒量不好,家裏知道的人卻多。這樣做固然略顯冒失,不過也不算突兀,無非是他們會以為你身懷異術,所以十分得寵罷了。”


  這個解釋舒君並沒有料到,聞言神情複雜,想說什麽卻找不到詞。


  他是真不知道薛開潮酒量好不好的,而醉酒之後就回來抱男寵,未免也太不像是薛開潮會做的事。雖然兩人之間有名有實,按理來說舒君不該吃驚的,但是在他心中薛開潮仍然是個淡泊愛欲的人,索求既不頻繁,又很節製有度,想破頭也想不到這裏。


  說到底,還是他仰望薛開潮,並不真的當對方是凡人。


  然而薛家不同,一定更願意薛開潮是個凡人,才好對他采取種種計謀,從中取利。


  想通了這一節,舒君低頭片刻,忽然問:“他們既然聽到,就一定會信嗎?”


  薛開潮不意他思路居然在此,微微挑眉,靜靜反問:“我在旁人眼中,像是會作偽的人嗎?”


  那自然不像了。舒君態度端正猛烈搖頭。就算薛開潮和自己合謀作偽,舒君現在看他仍然清白皎潔如秋月,這大概就是容貌和氣質給人的錯覺。外人自然更不容易懷疑他居然騙人。


  何況按照實情來說,他確實是醉酒之後回來抱男寵了,隻除了並不是很興衝衝,沒有做什麽假。


  假的隻是他其實受傷了而已。


  說完這句話,不待舒君做出什麽反應,薛開潮忽然俯身摸了摸舒君的臉頰:“何況我盛寵於你,大概是他們喜聞樂見的事。”


  這……舒君就不能明白了。


  薛開潮今夜大概是酒意未曾全散,很有談興,對好奇的伸著頭的舒君耐心解釋:“我自繈褓之中就被預定要登臨此位,年少時雖然也有帳中司寢的侍女卻從來不願多親近,無欲無求看在別人眼中隻會覺得無法掌控。如今能夠耽於美色做出失禮之舉,反而符合他們的期望。一個人一旦有了所欲,就有了可以趁虛而入的裂縫,無論要做什麽都有了施展的地步,你明白嗎?”


  這件事到底是怎麽從紅羅帳底的事後溫存變成了臨時上課的?舒君懵然不知。


  但他明白這番話的意思。前半段尚且可以算是薛開潮回憶往昔,後麵就是非常實用的道理了,於是慎重點頭,表示自己聽進去了。


  他學這種權謀思路暫時沒有用,但誰知道將來會如何,還是牢牢記住了,乖乖答道:“我記住了。”


  薛開潮在夜明珠的珠光下看著他,發現方才摸臉的時候那點曖昧已經蕩然無存。舒君顯然是困了,在被子裏稍微動一動,眼睛半睜半閉看著披衣而坐似乎毫無睡意的薛開潮:“主君不是該就寢了麽?”


  說著揉揉眼睛,爬出來準備從薛開潮床上下去。


  他其實一直都睡在那張小榻上,隻除了有事被叫上來,睡過去了就不用挪下去了。但主仆分際在這裏,他既然醒著,還是下去好了。


  薛開潮卻抓住他的手腕,搖了搖頭:“留在這兒吧,來來回回的,走了困還怎麽睡?”


  於是並頭睡下,第二層床帳也放下來後,夜明珠的光輝也隻剩下薄薄一層。舒君又困又累,閉上眼睛後就神誌不清了。模糊中總感覺和薛開潮之間有個毛絨絨的東西拱來拱去,甚至在他臉上亂蹭。雖然心裏清楚是小麒麟又過來了,但他是頭一次聽到呼嚕呼嚕聲,頗覺怪異。但終究太困了,沒幾息就睡了過去。


  薛開潮已經到了不怎麽需要每日睡眠的時候,靜靜睜著眼睛思索。


  原本想的卻是都是正經事,然而扭頭看到青麒麟安寧地靠在舒君臉側放心休憩,忽然想通一件事。


  即使他今夜說了這麽多,舒君也一點都沒有察覺到,他自己在外人眼中已經是足夠左右薛開潮打破以往底線的人物了。


  真不知道是遲鈍呢,還是單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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