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別哭。”越疏風捧著他的臉,低頭吻去他眼眶裏的濕意,見他眼淚還是止不住似得,歎氣一聲終於投降,“不全是真的。”
那幻境對越疏風來說是將他過去有過的經曆重來一遍,但淩昔辭是中途闖入,切入點便變得亂七八糟。越疏風察覺到他進來,但一時半會兒又沒辦法破開幻境出去,才隻給了他墜子以防意外。而當年的事情在淩昔辭的幻境裏也確實還原的七七八八,隻是有些細節上稍有出入。
當年他提前得知了薛淩言會被埋伏的消息,一時興起想去看看這個使得秦昭離破了無情道的人究竟是何方神聖,卻沒想到被戰鬥餘波卷入,受了點傷。緊接著碎影槍碎,裏麵的殘魂意外跑了出來,恰好被他撞見。他以為自己遇見的是神魂受損後失憶的薛淩言,才不懷好意地把人撿了回去。
後來薛淩言被找到的消息傳到他那裏的時候,他卻已經對撿回來的小家夥動了心。淩昔辭魂魄不全不識情愛,他好不容易才哄著人對自己有了點不一樣的感情,那邊薛淩言就開始重鑄碎影了……
至於後麵的事情,就都是一樣的了。
談及這些,越疏風難免尷尬,語氣變得有些飄忽,“所以你也不用這麽愧疚,算是我自作自受。”
“不怪你。”淩昔辭搖頭,仰著臉看他,修長的脖頸繃出漂亮的弧度,他獻祭一般的主動貼近,伸手扶住對方的肩膀,在相隔極近的地方停下。“親親我。”
由於挨得太近,他說話時上下唇開合,兩人的唇瓣有了短暫的碰觸,淩昔辭貼在他懷裏,又固執地重複了一遍,“你親親我。”
越疏風吻上他的眼睛,微熱的唇沾染上些許濕意,先後落在淩昔辭的鼻尖,側臉,最後印在他的唇上。他含著那點唇峰,指尖在淩昔辭臉頰上幅度極輕地摩挲,溫柔又細致地向懷中人表達自己的渴望和占有欲,試圖緩解並撫平對方的不安。
不知過了多久,越疏風才有了退開的跡象,淩昔辭察覺到他的意圖,環著對方的脖頸貼近,含混不清地道:“……還要。”
越疏風理智尚存,退開後在他唇瓣上輕吻,半調笑地道:“你這麽主動,我控製不住怎麽辦。”
“……可以的。”淩昔辭呼吸微亂,起伏的胸膛跟他緊緊相貼,他舔了舔唇,大著膽子對越疏風發出邀請,“你可以對我……那樣。”
長大了的少年就像一枚將要熟透的果子,青澀又勾人的引誘著想要摘取的人。這本來就已經是難以拒絕的誘惑,更何況對方此時滿是依戀的偎在他懷裏,含水的鳳眸更顯迷離,上挑的眼尾染上一抹紅,細白臉頰上添了緋色,像是在晶瑩剔透的白玉上勾勒出深深淺淺的紅,相互映照相互襯托,占據了有心人的全部視野。
越疏風倒吸一口氣,全憑自己強大的自製力強硬著把人按在胸前不讓他亂動,良久才啞聲道:“……你別勾我了。”他摸了摸淩昔辭的頭發,柔聲安撫,“這裏不行,再等等。”
淩昔辭聽著他的心跳慢慢平靜下來,知道這次是沒可能了。他又抱了一會兒才戀戀不舍地從對方懷裏出來,“我們什麽時候走?”
“現在吧。”越疏風牽著他從室內出去,淩昔辭環顧一圈,沒看到初棠和城主的身影。
“他們已經走了。”越疏風道:“我當年跟他們的交易內容隻限於幫忙把盒子給我。”
淩昔辭問,“盒子裏是什麽?”
“跟你一樣的墜子。”越疏風頓了頓,含糊著道:“以防萬一用的。”
淩昔辭懂了,這是擔心薛淩言沒有遵守承諾把墜子還給他,他沒辦法恢複記憶,才又多留了一手。
“初棠把事情都告訴我了。”越疏風轉移話題,語氣也沉了下去,“黎蕭雖然命不久矣,但黎顏還在,未防其餘的人撞上她,造成不必要的麻煩,我們還是要盡快找到她。”
淩昔辭想起自己先前被追蹤的經曆,蹙眉道:“我記得在典籍上看到過,妖族有秘術可以追蹤同源血脈,他們可能先遇見的我七哥。”
“那我們現在便出發。”越疏風果斷道。
與此同時,另一邊。
宋濯撥開一叢灌木向外看了看,確認無人,才轉身向後,“她還沒有追來,我警戒,你調息一會兒吧。”
在他身後的一小塊空地上,秦雲廷正在打坐恢複靈力。又過一會兒,他睜開眼睛,沉著臉起身,“我夠了,你來。”
宋濯伸手摸他的脈象,蹙眉道:“太少了,不行。”
“我說夠了就是夠了。”秦雲廷不耐煩地甩開他的手,語氣也加重一些,“姓宋的,你能別跟著我了嗎?”
“你若是能甩得開我,我如何能跟得上你。”宋濯不由分說地把他按了回去,語氣沒有半分波動,“想甩開我,就再多恢複點靈力吧。還是說,你想在這跟我浪費時間?”
“你!”秦雲廷恨恨地瞪了他一眼,終是偃旗息鼓。
當日被黎蕭兄妹二人引到陣法中後,秦雲廷便意識到自己中計了。他百思不得其解妖族敢這般行事的原因,但未免淩昔辭出意外,他還是盡快同其他三人一起破陣。
熟料破完陣出來,沒等他去找黎蕭二人算賬,黎萱自己先找了過來。但與他們之前見過的不同,黎萱不止形容瘋癲,就連修為都暴漲了許多,更是不要命一般的對他攻擊。
宋濯看出黎萱的目標在他,便讓另外兩人去與他們相反的方向逃遁。而一路上,黎萱也確實次次都在攻擊秦雲廷,秦雲廷靈力用的更快,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他們現在躲藏的密林是少有的能夠幹擾神識查探的灌木品種,因此黎萱才沒能那麽快發現他們。但黎萱修為暴漲,突破這片灌木找到他們也隻是時間問題。
不過黎萱來找他們也從側麵表明了他們沒能在淩昔辭身上得手,這多少讓秦雲廷心裏多了點安慰。
又過一會兒,秦雲廷被宋濯拍醒,對方神色凝重,“我覺得有點不對勁。”
秦雲廷道:“怎麽?”
“距離我估算的被發現的時間已經過去了兩個時辰,她卻還沒過來。”宋濯擰眉沉思片刻,終是下了決斷,“我的預感不太好,走,我們離開這裏。”
秦雲廷習慣性的想與他唱反調,但想到他們現在的處境後還是咽了回去,起身跟上對方。
但他們剛邁出幾步,驟然靈光大閃,有什麽東西從地麵下鑽了出來,將他們一人一個牢籠困在原地。
黎萱坐在高高的藤蔓上,原本漂亮的裙擺沾滿血汙變得髒亂,她低頭俯視著他們,臉頰上有幹涸的血跡,襯得她黑漆漆的瞳仁更顯詭異,“宋師兄反應果然很快,雖然還沒到完全形態,但隻是困住你們一段時間的話,這樣也足夠了。”
秦雲廷陰沉著臉看她,話卻是對身邊的人說的,“姓宋的,你可以滾了。”
宋濯未發一言,卻已經將劍握在了手中。
黎萱抬起手來,身下地藤蔓順從地蹭了過來,她的手在藤蔓上輕撫,視線卻仍舊落在下麵,語氣變得歡快起來,“宋師兄,他讓你滾呢。”
她咯咯地笑著,手上的力道由輕撫加重,語氣也變得詭異起來,“宋師兄,你怎麽不聽話呢?”
秦雲廷皺眉看著她,心中想道,這女人莫不是瘋了。
視線中,黎萱突然站起身,秦雲廷心神一凜,正要應對,卻聽對方開口,聲線變得甜膩,“宋師兄,我們做個交易如何?”
宋濯言簡意賅,“說。”
“左右等越疏風出來他也不會放過我。”黎萱勾著自己的頭發,白玉般無暇的指尖上同樣沾了未擦去的血汙,她指向秦雲廷,目光卻仍在宋濯身上,幽幽道:“我放了他,你跟我結同生共死契,陪我一起死,如何?”
秦雲廷瞪大眼睛,“你這個瘋子。”他立即轉頭看向身邊的人,卻見對方也望著他,黑漆漆的瞳仁裏藏著的情緒叫他心底一顫。
“你不會想答應她吧。”秦雲廷破口大罵,“你是不是傻逼?她就是個瘋子,你還真想相信她?”
“聒噪。”
黎萱聲音變得尖銳,有藤蔓從從秦雲廷腳下鑽出,他狼狽躲過,一邊躲還一邊罵宋濯,從傻逼罵到豬腦子神經病,輪番著來還不重樣。
巴掌大的空間硬是讓他閃躲了好一會兒沒受傷,正當他要罵第二輪的時候,宋濯出聲了,“我答應你。”
秦雲廷腳下一滑,實打實地挨了一下,他卻沒感到疼一般大吼,“宋傻逼,你腦子讓豬啃了嗎?”
黎萱揮退了藤蔓,將宋濯的牢籠解開,宋濯無視身後的罵聲,落到她麵前伸出手,語氣古井無波,“畫吧。”
“不急,久聞宋師兄言出必行,我相信師兄不會背棄承諾。”黎顏幽幽地看了他一眼,彎著唇笑,像是自言自語。“這種地方怎麽行呢,太髒了。”
宋濯收回了手,沒有說話。
兩人朝遠處去了,宋濯一次也未回頭。黎萱步伐輕快,唇角勾著詭異的弧度。若無視掉她一身血跡髒汙,倒是與一般的懷春少女也並沒有什麽兩樣。
兩人在一處水流旁停下,黎萱解開了束發的首飾。宋濯轉過身去看別處,黎萱也不管他,自顧自地清洗。先是頭發,再是臉,然後是手指,最後是裙子。
她將血汙一點點洗幹淨,而後像失了魂一般坐在岸邊,她哼起一首曲子,和著細細的水流聲,斷斷續續地淌往另一處地界。
不知過了多久,黎萱幽幽開口,“禁製被解開了。”宋濯像沒聽到般,動也不動。黎萱繼續道:“比我估計的時間短很多,是別人幫他解的。”
“越疏風找到他了啊。”她突然笑起來,起身繞到宋濯麵前,仰著臉問,“宋師兄,我好看嗎?”
平心而論,妖族在相貌上要比人族優秀的多,黎萱身為王族,自然也是屬於頂級那一批的。宋濯看了她一眼,“紅顏枯骨。”
“是了,宋師兄品性高潔,怎麽會是注重皮相之人。”黎萱笑得很甜,像是完全不在意他的冷淡,“我們走吧,再在這裏的話,他們會找上來的。”
宋濯比她慢了半拍,到底跟了上去。
黎萱這次選的是一座山頂,她在懸崖邊坐下,雙腿懸在半空輕輕搖晃,語氣歡快,帶有一點女兒家的嬌憨,“宋師兄,還有多久才會日出呢?”
宋濯看了眼天色,“半個時辰。”
黎萱歪著腦袋,語氣古怪地問,“那越疏風他們找來這裏,需要多久呢?”
宋濯沉默片刻,“一個時辰。”
“啊,那也夠了。”黎萱滿意地點了點頭。
無人再說話,隨著時間推移,漆黑的夜幕逐漸轉為深色,邊緣處濃淡不勻,淺色逐漸擴大。
黎萱突然開口,“宋師兄,你後悔嗎?”
宋濯沒有回應,黎萱固執得又問了一遍,他才終於開口,“後悔什麽?”
“後悔那天夜裏幫了我。”黎萱微微低頭望著雲層,語氣有些飄忽,“若不是因為你幫了我,我也不會注意到你,也不會想拉著你陪我一起死。”
她回頭看向身後的人,“你後悔嗎?”
朝陽逐漸升起,有一點金芒穿透雲層,為她渡上半邊暖色。宋濯看了她一眼,移開目光向她身後的旭日,“不後悔。”
黎萱繼續問,“為什麽?”
宋濯沒有回答,黎萱卻笑吟吟道:“是因為正是有了那天的事情,你現在才可以用自己的命換他的命,所以才不後悔嗎?”
一句話說到最後,她的聲音已經變得狠戾,“宋師兄,你可真是用情至深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