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黎萱控製著手中的光球攻擊初棠,但與淩昔辭受到的攻擊不同,那光球對他壓倒性的壓製力,換到初棠身上便好似不存在一般,被她靈巧的幾個騰挪便躲了過去。
即便途中有了閃躲,初棠的遁速卻是半點未減,眨眼間便消失在了黎萱二人的視野。
黎萱暗恨咬牙,暫時放棄了追她,轉落下去到黎蕭身邊,“三哥,你怎麽樣?”
他們接受聖殿的任務時便提前得知過,淩昔辭身上的煞氣見血即入,若沒有以對方身上的精血製成的解藥,便是必死無疑。黎蕭先前便已經足夠小心,按照他們的計劃,即便是不小心挨了一下,但隻要最後能製住對方,自然便能取到精血。
可即便他們精心設計,也沒想到萬無一失的局裏居然臨時加進來一個初棠,毀了他們的計劃。
“我沒事。”黎蕭陰沉著臉,抬手點了自己的幾處穴道,暫時封住了心脈。但即便這樣,他的戰力也已經遭到了巨大的折損。
眼下的情形對他們極為不利,黎萱手上的光球隻能對淩昔辭一人造成壓製。初棠若是一心想逃,他們短時間內也很難能拿下對方。而若是拖到初棠和城主匯合,他們便絕無勝算。
黎蕭眸光幾番變幻,很快,他像是下了什麽決斷,取出了一個細白瓷瓶,取出瓶塞,倒出了一枚通體血紅的丹藥。
黎萱大驚失色,下意識製止了他想要吞服丹藥的動作,“三哥!”她哀聲求對方,“我們還沒到這一步,我可以抓到他,三哥,你不要吃好不好。”
話到最後,黎萱已經泣不成聲,鬥大的淚珠沿著臉頰滾落,洇濕了她淡藍色的裙擺,染上一層深藍
“萱兒,我們沒有選擇。”黎蕭目光平靜地看著她,“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黎萱動了動嘴唇,終是鬆開了手。
——
初棠拖著淩昔辭一路飛遁,片刻也不敢停,直到確定身後的二人沒有追上來,才鬆了口氣稍微降下速度,分心關心了一下淩昔辭的情況,“喂,你還好吧?”
淩昔辭不想說話,方才他體內原有的靈氣和煞氣被壓製之後,最深處似乎又多了一股氣息,現在脫離了黎萱手上的光球範圍後,體內的靈氣煞氣開始複蘇,第三股氣息也不甘示弱,現在三股氣息在他體內亂成一團,撞得他經脈生疼。他現在隻是控製著三股氣息不要打架就已經耗費了他諸多精力,實在是沒有多餘的力氣去回初棠的話。
而且,直到現在,那種生命被威脅的預警也還沒有完全消退,這便代表他還沒有完全脫離危險。想來大概是黎萱他們手上有什麽辦法可以追蹤他的位置。而若是他們追過來,他再次置身於那神秘的光球範圍內的話,恐怕他這還在恢複中的修為便會被再度壓製。
此番境地,淩昔辭忽然開始慶幸起來,還好越疏風在他前麵屏蔽了方位感知,不會知曉他現在的情況。
“你不會不行了吧。”初棠等了好久見不到他說話,連忙停了下來,伸手要摸他的靈脈。
“別停。”淩昔辭拂開她的手,忍著體內靈脈的疼痛,斷斷續續道:“我沒事,他們……還會追上來的。”
“不會吧,都甩開這麽遠了。”初棠雖不太相信,卻還是聽他的繼續飛起來,“你身上該不會被他們放了什麽東西吧。”
淩昔辭沒有回答,問她道:“越疏風在哪?”
初棠既然會在這種境地下出來救他,便代表了她和城主暫時想要保他的命。而初棠拖著他飛了這麽久都沒有遇到城主,也沒有給對方傳訊,想必對方很大概率會和越疏風在一起,而且短時間內不能來接她。
“他和我哥在一塊呢。”初棠低頭掃了他一眼,沒好氣道:“比你現在的情況好多了。”
淩昔辭道:“我現在這種情況是生是死全要仰仗你,不介意告訴我你們的目的是什麽吧?”
“哪有什麽目的,奉命行事罷了,你以為我想啊。”初棠撇了撇嘴,卻也沒瞞他,將她和城主奉命守著盒子等待尊主輪回的事情告訴了他。
末了,她又半真半假地道:“本來是誰就該是誰的,但盒子對你們兩個都有反應,我哥怕選錯人,才想把你們都抓起來,沒什麽惡意的。”
淩昔辭淡淡地應了一聲,不置可否。初棠說得一片好心,卻半點沒提打開盒子的人如果不是原主會怎麽樣。雖然從他所知道的來看,那盒子八成便是越疏風轉世前給自個留的,但一碼歸一碼,初棠二人設計了他們也是不爭的事實。
具體恩怨還是要延後再算,他能不能從眼下的危機裏逃出去,暫且還是個未知數。
黎萱手上的東西對他有絕對壓製,顯然是為他量身定做的,絕對不是下界能有的東西,那光球的氣息也極為熟悉。淩昔辭幾乎是片刻間便想起在清劍閣遺址見到薛淩言時,對方從給他的玉玨上揪出來的那股氣息。
淩昔辭想到這裏心下微沉,上界仙道有人想要他的命,對方會找上黎萱二人,想來很大概率便會是他們的前輩,多半是與薛淩言有仇。
可薛淩言已經飛升,他們即便是把他狙殺在下界,又能對薛淩言造成幾分影響?這實在是不太符合常理。可若是他自己得罪對方,那就更不可能了,按照薛淩言的說法,他這還是第一次化形。
淩昔辭想不明白,暫且把這個問題擱置到一邊,轉而開始認真思考眼下的對策。
雖然他已經重傷了黎蕭,隻剩下黎萱和初棠二人旗鼓相當,但難保黎蕭不會有什麽秘術能夠暫時減緩傷勢或者提高修為,到那時情形還是會對他們不利。而初棠拖著他飛了這麽久都沒說要聯係城主,想來那邊也是指望不上,到頭來,還是隻能靠自己。
黎萱手上的光球能夠壓製他體內的煞氣和靈氣,而在靈氣煞氣被壓製的時候,他體內因此而忽然顯現出來的第三種氣息,卻並未受到影響。
淩昔辭心下一動,控製著那第三種氣息浮於指尖。
在他與越疏風確定關係前,他曾經到越疏風受困的世家秘境裏去過,在那裏,他為了留在那裏,曾經吸收過一縷魔氣,以此來對越疏風證明他不會被魔氣影響。
而現在,那縷魔氣浮於他的指尖,微弱的像是風一吹便會熄滅的火苗,卻不會因為黎萱手上的光球影響而被壓製。
左右也沒有其他辦法了,淩昔辭片刻間便下定了決心,對初棠道:“放我下去。”
初棠道:“我哥讓我保你的命,我是不會違背我哥的意思的。”
“沒說讓你走。”淩昔辭道:“你幫我拖延一下時間。”
初棠半信半疑地停了下來,“你要做什麽?”
淩昔辭已經著手開始布置起了聚靈陣,頭也不抬地道:“修魔。”
初棠:“……”
“你瘋啦。”初棠睜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他,“尋常道修由道轉魔都很危險,更別提你現在還在被人追殺,你不要命了啊?”
淩昔辭手上動作不停,“難道你有辦法能甩開他們?這樣逃下去不是辦法,你的靈力遲早會用完的。還是說你想任人宰割?”
初棠不服氣道:“誰說我靈力要用完了,再說了,不是還有我哥呢麽。”
“我們已經逃這麽久了,我都沒有見到你給他傳訊。”淩昔辭放下最後一塊靈石,終於抬頭看了她一眼,“他來不了,我沒猜錯吧。”
初棠噎住,瞪了他一會兒,抱臂氣哼哼地道:“如果隻有黎萱一個人的話,我倒是能拖住她,但是你別忘了黎蕭也在,讓我一個人對付他們兩個,你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了。”
淩昔辭道:“黎蕭身上沾了我的煞氣,就算有秘術恢複修為,這麽點時間也不夠他恢複到全盛時期,你隻要拖延時間便可,麻煩了。”
初棠無言以對,索性背過身子不再看他。
淩昔辭進了布置好的陣法,這陣法與聚靈陣相似,卻在幾個關鍵的轉接處逆轉過來,是完完全全相反著來的。聚靈陣聚的是靈氣,反過來的,自然便是魔氣。
陣法靈光乍現,嗡鳴著開始運轉,周遭魔氣接連被調動,如延伸開的藤蔓般纏上了法陣,瞬間便包成了一個巨大的繭。
道修與魔修的區別不止在靈魔二氣之間,體內靈脈的運行軌跡也是完全相反。由道轉魔,等於是將體內原本正向運轉的靈脈完全逆轉過來,其中所要遭受的痛苦自然不可等閑視之。
這與道魔雙修還不一樣,道魔雙修是要平衡體內的靈魔二氣,時刻控製著不能傾斜向任何一方,好處是可以同時操控靈魔二氣。而由道轉魔勢必便不能再轉回來,但也不必擔憂體內的靈魔二氣不平衡後會造成影響,各有各的利弊。
而黎萱所持有的光球能夠完全壓製淩昔辭體內的靈力,索性便一不做二不休,盡數轉換成魔氣罷了,也好過再受製於人。
說起來,他倒還要感謝初棠和城主將他們傳送到魔極大陸一隅,否則他還真不好找能夠提供龐大魔氣給他由道轉魔的地點了。
隨著體內靈力逐步轉換,時間也開始在疼痛的作用下被無限拉長。無邊的黑暗中,有記憶光點輪番出現,一幕幕在他麵前放大。
世事輪轉,豈能盡在掌控。
在等待黎萱二人追上的時間裏,初棠也沒閑著,將身上所帶著的陣盤一股腦地擺了出來。也不管浪費不浪費的了,能阻攔一會兒是一會兒。
雖然城主跟她說的是不行的話就隻保全自己,但初棠還是想盡可能的完成對方交代的任務,不讓對方有半點為難的可能。
她這邊將將把屏障設置完畢,黎蕭二人也終於追了上來。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初棠與黎萱自第一日見麵起便產生了衝突,其後也是大小摩擦不斷,卻一直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而沒能真正打起來。如今,也算是了卻恩怨的時候了。
黎萱不等黎蕭安排便搶著道:“三哥,我來對付她,你去破陣。放心,我很快便來助你。”
黎蕭明白黎萱這樣安排不止是為了想要跟初棠報仇,更多的也是體諒他傷勢。更不用說他原本在陣法上的造詣便要比黎萱高,索性便同意了她。
“你說很快就很快?”初棠哼笑一聲,翻手露出掌心金鈴,引動周圍魔氣附著於鈴身晃動起來,“大言不慚。”
黎萱被她這冷不丁的一下差點得手,連忙揮出水紋屏障阻住音波傳遞,神色又驚又怒,“你當真是魔修!”
“驚喜嗎?”鈴音不停,初棠卻已經又換上了另一招式攻了過來,黎萱應對不及,還好黎蕭一直關注著她,上來替她擋了一下。
黎萱:“三哥!”
黎蕭卻不看她,“專心。”
如此一來,黎蕭也暫且放棄了破陣,轉而決定先把初棠拿下。初棠見狀也立即改變策略,遁入陣法中,借著陣法屏障騷擾起二人來。
雙方一時誰也奈何不了誰,但即便初棠一直在騷擾,她臨時布下的陣法還是一個接一個的破碎開來。而黎萱二人也在這樣的環境下越發暴躁。
黎萱要分心控製手上的光球持續給淩昔辭造成壓製,而黎蕭來之前服用的丹藥可以讓他在五個時辰內可以恢複修為,但因著煞氣纏身,他不得不分出一半修為壓製,現在能發揮出來的也不過一半實力。而現在距離他服下丹藥,已經過去四個時辰了。
若他們不能在最後一個時辰內結束,局勢又會重新轉變成對他們不利的狀態。黎蕭頃刻間便改變了策略,拚著受傷,也要強行破陣。初棠力所不逮,最後一層屏障終於破碎開來。
“砰”
隨著最後一個陣法裂開,層層迷霧散盡,法陣後的情景也終於完全暴露出來。
看到場地中由魔氣包裹的黑色巨繭,黎蕭二人麵色大變,黎萱又驚又怒,“淩昔辭!你居然墮魔!”
“難不成,他還要站著給你們殺?”最後一層屏障破碎,初棠索性破罐子破摔,將靈力催動到了極致,朝二人攻去。
一時間,黎蕭竟然分不出手去破壞那陣法。但也隻是極短暫的一會兒罷了。初棠畢竟已經連續撐了大半日的時間,靈力早就到了幹涸的邊緣,最後一個大招放完,她便再無餘力,飛身後退。
“你也有今天。”黎萱一眼看穿她的意圖,當即便追上前去,右手掐訣,口中念念有詞。
黎蕭則是目標朝下,眼看著便能將那陣法完全毀掉,陣法卻忽得自爆開來。塵沙漫天,有一點紅芒從中亮起,迅疾之勢紮了過來,黎蕭由於慣性來不及閃躲,登時被刺了個對穿。
新傷舊傷疊在一起,黎蕭的眸光頃刻間便黯淡下來。
“三哥!”
黎萱驚叫一聲,當下也顧不得再追殺初棠,連忙轉換方向朝下疾馳,一邊還控製著那光球炸開數個光團攻向淩昔辭。
但與之前不同的,淩昔辭這次受光球壓製並沒有上次那麽徹底,堪堪避開了光團。而論近身戰鬥,黎萱顯而易見不會是淩昔辭的對手,幾個回合下來,便被逼得狼狽不堪,隻能倉惶閃躲。
眼看黎萱就要徹底葬送在他的槍尖之下,底下的黎蕭突然動了。他仰天長嘯一聲,發出的卻是獸吼,片刻間便化為了原型,載著黎萱朝反方向奔逃而去。
淩昔辭卻也已經是強弩之末,全靠意誌力撐著才沒有泄露出來。初棠連忙上前接住他,“喂,你沒事吧。”
淩昔辭站直後便跟她解開了身體接觸,“沒事。”
初棠憂心忡忡地望著黎蕭二人消失的方向,“他們不會養傷之後再來一次吧。”
“不會。”淩昔辭道:“黎蕭已死。”
煞氣纏身,又強行變回本體帶黎萱離開,就算他想活,淩昔辭都想不出來還有什麽辦法能讓他活下去。隻剩一個黎萱,不足為懼。
淩昔辭看向初棠,沉聲道:“帶我去找越疏風。”
“不用這麽急吧。”初棠無語道:“恢複一下再走啊,我靈力都用完了。”
“不行。”淩昔辭拿出恢複靈力的丹藥給她,自己也倒了兩顆吞掉,“我有東西要還給他。”
“什麽東西這麽……”初棠話說到一半便卡了殼,震驚地望著他手裏的東西。
淩昔辭道:“這是他的本命魔元,你也是魔修,你該知道這東西有多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