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四更。


  喉結滾動,薛雍一覺醒來呆呆地看了身邊闔目養神的人半晌:“飛卿,沒睡?”


  “嗯。”衛玄琅抬起手把人摁在身上:“蕭延,去晉州吧。”


  雖然這麽安排可能不妥,但眼下是他最有把握的辦法了。


  權宜之計。


  “飛卿。”薛雍自然是不肯的,手指纏住他的青絲繞了繞:“原是我要守這城的,留你一個在這兒苦戰算什麽。”


  “我大哥一直很疼我。”衛玄琅怕他是擔憂衛家會不會讓他們進晉州城,好言安撫道:“你和皇帝過去,一來家父拿住了簡承琮,定然會覬覦京城這塊肥肉,二來我娘和我大哥見了你,知道我心中有牽掛,拚了命也會回去的,心裏也好受些。”


  而這邊,他也可以放開了和淮王打,不管馬革裹屍還是一戰成名那都是宿命,交給老天就好了。


  薛雍蹭著他的手掌心輕笑:“進你家門之前,你是不是寫封信告訴你大哥,咱倆已經睡過了。”


  嘴上這麽說,他心裏從昨晚已經在盤算一個巧勝淮王的計策了。


  “嗯。”衛玄琅的手指在他脊背上捏著,臉紅的紮眼:“我會告訴我大哥,家父那裏可能要先瞞著。”


  衛玄珝自然會護著薛雍安全。


  這個大哥,衛玄琅還是信的過的。


  以他老爹的脾氣,要是坦白了還不得先殺了薛雍祭天告祖,說不定還會帶兵過來連他也一劍宰了泄憤。


  “我蕭延還沒到棄夫逃跑的時候。”薛雍對上他的墨眸,烏油由的發絲貼在頰上,緋色薄唇輕啟:“淮王的駐地是不是在護城河下遊?”


  衛玄琅:“自然。”


  “衛小將軍行軍多年,可知道他們的水從哪兒取嗎?”一縷青絲拂到唇邊,薛雍順便咬住了問。


  衛玄琅看著他,璀璨的眸子猛地一顫,壓住邪火,淡聲道:“一般來說是取駐地附近的井水。”


  薛雍心裏盤算著:井水,井水……


  “你想在他們的飲水裏動手腳?”衛玄琅道:“恐怕有些難。”


  一般主帥行軍打仗中,安營紮寨後都會對取水煮飯處進行檢查,之後會派人嚴守,不會給敵軍可趁之機的。


  想在裏麵下藥什麽的,沒可能。


  “衛小將軍可知道城外的井水和哪裏連著嗎?”薛雍又問。


  衛玄琅道:“聽我祖上說,當年挖開城外五十公裏處的一口深井,一直可通到護城河。”


  “哦。”薛雍隨口應了聲:“那便好。”


  “即便那些水井和護城河通著,你也潛不到水井裏去。”衛玄琅搖搖頭,看著薛雍掩的並不整齊的中衣領子,領口鬆垮垮的,在白淨的脖子下麵豁開一個口子,瑩白的肌膚就那麽半遮半掩地放在他眼前,昨夜滑膩的觸感似乎還留在指尖……


  簡直要了命了。


  薛雍見他在看自己,壞笑地掩緊了衣衫:“我是潛不到水底去,不過,我打的不是給他水裏下藥的下三濫的主意。”


  衛玄琅:“……”


  那你還問了半天。


  “你去做什麽?”薛雍穿衣要起來,被衛玄琅拉了一把,衛小爺貼著他的耳珠道:“我已經安排華彧進宮去勸皇帝了,他先走,如果路上遇上有人堵截,你在後頭也可安全些。”


  “你有幾分把握他會走?”薛雍問。


  簡承琮就是為了擺脫陳、衛兩家專權才把主意打到淮王身上的,又怎麽可能會去晉州,讓自己徹底淪為衛家的掌中物。


  衛玄琅冷笑:“他現在能用魏淩牽製住你我,往後還能,何況家父一直以忠臣自居,即便私下裏再有野心,也不會在晉州對他怎樣,他有什麽理由不去。”


  薛雍聽完笑了笑:“想不到衛小將軍這麽會揣摩他人的心思。”


  立即又搖了搖頭:“陛下不會聽你的,飛卿。”


  他不信簡承琮除了景臻之外已經走到了窮途末路。


  畢竟當年一個小小的胤王能入陳家的眼,讓陳家扶持上位的簡承琮沒那麽簡單。


  “他還有別的路嗎?”衛玄琅道。


  畢竟景臻這最後的砝碼,拿不出來了。


  “我總覺得哪裏不對。”薛雍穿好衣服:“飛卿,我去看看我的兄弟們。”


  他那一百多號兄弟,個個都是過命的交情,可冷落不得。


  衛玄琅聽他沒有走的意思,這才放開人:“蕭延,小心點。”


  兩軍對陣中,哪怕在自己大營中,也時刻要警惕著安全。


  不知道是不是他近來繃的太緊了,似乎隻要薛雍一離開他的視線,他便放不下心來了。


  薛雍回眸對他一笑,轉身到後麵淨麵束發去了。


  ***

  衛玄琅穿好衣衫佩了劍帶著人巡視軍營一圈回來,華彧已經在著他了:“將軍,陛下說他不會離開京城的,城在,他在,城亡,他亡。”


  嘖,和薛雍說的一樣。


  衛玄琅墨色眸子漸漸浮起戾色:“不必管他了。”


  華彧憂心忡忡地問:“將軍,咱們要這麽賣命地打下去嗎?”


  就算為了蕭延,也不能把他們自己人搭進去吧。


  他想早回球隱壺關完事,京城破不破的跟他有個鳥的關係啊。


  “今日關閉城門,不出戰,休整。”衛玄琅道。


  拖一日是一日吧。


  就算城終究是要破的,也好讓百姓多過一天安生日子。


  華彧:“淮王求戰心切,探子說他們帶了火箭,土炮,隻怕不得不應戰啊。”


  “城頭上多安排些弓箭手,”衛玄琅道:“能抵擋一陣是一陣吧。”


  華彧應命去了。


  “將軍,”衛玄琅見一名小將臉色煞白地跑過來,磕磕巴巴道:“有蛇,有蛇。”


  衛玄琅皺眉:“蛇而已,怕什麽。”


  平原的蛇沒有毒性,逮住了正好烤肉下酒,美味的很。


  “是水蛇,”小將喘了口氣:“會表演。”


  衛玄琅眼角的餘光往不遠處一瞟,正好瞧見一群人正在起哄,又驚叫的,又叫好的,又鼓掌的,還有往後麵退的……他挑了下眉問:“他們在玩什麽?”


  這群羽林衛,真他媽的不爭氣,都什麽時候了,還在聚眾玩樂。


  小將低聲道:“薛上大夫的人在表演蛇碰頭。”


  衛玄琅皺眉,大步走過去,果然見一黃眉禿頭的老兒正彎腰吹著起落的口哨,他身前不遠處一團水蛇團在那裏,擺頭扭尾,十分駭人。


  衛玄琅看的一陣作嘔,想抽劍把那團東西斬了就地掩埋,忽然手腕被握住了,薛雍朝他使了個眼色:“衛小將軍看著好不好玩兒?”


  衛玄琅一把拉住他離開人群:“你要幹什麽?”


  薛雍:“給淮王殿下送點蛇玩玩。”


  他指著那逗蛇的老者,悄聲告訴衛玄琅:“那小老兒今日會把護城河中水蛇全部驅趕到東邊五十公裏以內的水井中,淮王的兵今日有蛇羹喝了。”


  衛玄琅臉色刷的一下白了。


  驅蛇術。


  民間一種禁術,被朝廷禁止了上百年,他看著薛雍,一字一句地道:“不可,太過傷天害理。”


  薛雍:“……”


  怎麽玉麵修羅突然有了婦人之仁,嘖,老天開錯眼了吧。


  “你還病著。”衛玄琅道。


  小時候家中有個老奶娘,見著蛇都要讓一讓,說什麽他們通靈,萬不可招惹他們。


  衛玄琅自然是不信這個邪的,在邊關的時候,不要說這麽點的小水蛇了,就是胳臂粗的莽,他的手下都經常抓過來烤著當下酒菜的。


  可到了薛雍這兒,他就百般忌諱了。


  薛雍:“……”


  衛小爺婆媽起來真受不了。


  “又不要做什麽,就是嚇唬嚇唬他們而已,”薛雍耐著性子道:“等他軍心一散,我就讓人去防火燒他糧草,你派人在前麵叫陣,即便打不贏也讓他們知道衛小爺不是好惹的……”


  衛玄琅不認為淮王的人會怕這些玩意兒,隻怕薛雍白忙活一場再惹了什麽不該惹的東西,就沒理會他這茬,正經問道:“你的這些人裏麵可有會製作機巧玩意兒的?”


  薛雍:“你要做什麽?我的飛卿。”


  衛玄琅:“倻國有一種木製大鳥,腹中盛滿□□,可在打仗時候飛到敵方陣營中自己炸裂,殺傷力不大卻能亂了地方的君心。”


  當年他們可沒少吃那種木製大鳥的虧。


  薛雍想了想道:“有一個袁姓小哥兒,原是木匠世家出身,極喜歡擺弄那些機巧玩意兒。”


  衛玄琅眸子一眯:“快找他過來。”


  倻國那種大鳥,他早有圖紙,隻是多年未曾找到識別機關的能人,更別說做出來了。


  ……


  “隻要有圖紙,就沒有我袁小時做不出來的東西。”一名圓臉少年被請進了帥帳,瞧著鋪在他眼前的木工圖紙,眼睛賊亮。


  衛玄琅有些懷疑地看著他,悄聲問薛雍:“可以相信嗎?”


  “衛小將軍給他幾塊木板試試不就知道了?”薛雍笑道。


  衛玄琅麵色一冷,吩咐華彧:“帶袁公子下去製作,要什麽東西你們快些去找。”


  華彧:“……”


  怎麽感覺他家將軍帶兵帶的越來越像土匪頭子了,這都是什麽鬼辦法!


  薛雍看著人出去才道:“如果這個木鳥製成了,加上黃老兒那蛇,淮王打不過你衛小將軍的。”


  月白色的發帶被晨風帶起,拂到衛玄琅額上,他眸色一深,傾身過來:“蛇不能用。”


  薛雍一怔:“行吧,聽你的。”


  “回去歇著。”衛玄琅不允他討價還價:“如果你今晚還想要的話。”


  薛雍想也沒想就抬手捂住了臉:“……”


  他可是斯文正經的讀書人啊!

  哪有衛小爺這個修羅狠,話說的這麽直白!


  羞死他算了。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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