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說完他哈哈大笑起來,疏疏落落的兩道三角眉覆著一雙深陷的大眼,薄唇鼠須,生的可不怎麽威猛,笑起來更不好看。
可他身後的十幾名羽林衛卻麵色嚴肅,紛紛看向衛玄琅,一點兒笑意都沒有。
三支鐵箭紮入衛玄琅左肩和右臂上,隻見他淡然自若地拔掉身上的箭,血光四濺,他一聲不吭地封了穴位,眸光緩緩轉來,嗓音沉沉:“曹將軍,別來無恙。”
曹熙從鼻子裏冷哼出聲,目光隻盯在薛雍身上:“薛公子倒是毫發無傷。”
衛玄琅冷眸中沒有半分表情,淡淡掃過他一眼,冷戾道:“曹將軍要殺人,用得著耍這般把戲嗎?”
話落他抬臂輕輕一揮,鳳青劍出鞘,在空中劃過一道光弧,隻聽宮牆上一聲慘叫,埋伏在那裏的弓箭手應聲墜地,心窩被穿透,在地上抽搐幾下就不動了,氣絕了。
衛玄琅目光冷冽如刃,上前一步拔出鳳青劍,擦拭回鞘,看都不看曹熙一眼:“蕭延,走。”
薛雍見他負傷,心上像被鈍器割著一般,疼又疼的不利索,難受的幾乎說不出話來:“飛卿,你不要緊吧。”
衛玄琅覷他一眼,沒說話。
蕭延。
他媽的活見鬼吧。
曹熙打了個寒噤,來不及想清楚怎麽回事,回過神來想吼一聲,膽子卻有些跟不上,隻好無力地說了聲:“擅闖皇宮大內,不能讓他們走。”
宮牆上弓箭手又起,箭箭瞄向衛玄琅。
“擅闖皇宮大內?”薛雍抬眸望了望眼前的宮牆,樓高天遠,綠樹陰垂畫簷,他一手撐在心口處道:“以靖安將軍的身份尊貴,何必用的上‘擅闖’二字。”
他從大門走進去都沒人敢攔著吧。
“薛雍。”曹熙狠狠地盯著他:“你什麽意思?”
這是要睜著眼睛說瞎話,出了門就不認賬了嗎。
“難道曹將軍不知道如今京中三品以上的文臣武將都在陛下的禦書房議事?”薛雍聲調寡淡,衝衛玄琅眨了個眼。
曹熙見他要耍賴,登時翻臉,抬手往宮牆上一揮:“放——。”
哪來那麽多廢話,先抓人再說。
“箭”字還沒出口,一把寒光抵在他的咽上,曹熙倒吸一口涼氣,在衛玄琅的眼神下顫了顫:“你,你怎麽過來的?”
太快了,他練武二十多年,從來沒見過這鬼一樣的功夫。
玉麵修羅真不是浪得虛名啊。
“在下正要去禦書房議事,曹將軍這架勢是要攔著了?”衛玄琅從腰中摸出靖安將軍的令牌,在曹熙眼前晃了下,挑眉道。
“哼。”曹熙乜一眼他,側過臉去。
他在拖時間,這麽大的動靜,一定會驚動皇帝。
薛雍多少猜到了他的心思,走過去站到衛玄琅身邊一笑,附在曹熙耳邊說了幾句,隻見他臉色驟變,霎地朝身後的羽林衛道:“撤。”
***
他走後,宮門複又深掩,衛玄琅問薛雍:“你方才同他說了什麽?”
眼神之中盡是疑惑。
“想知道?”薛雍笑眸湛湛:“衛小將軍要是說他不娶公主了,我就告訴你。”
視線定在他沁出血水的衣衫上,嗓音沉沉問:“飛卿,你的傷不要緊吧。”
衛玄琅墨眸一深,轉身就走,衣袂迎風,環佩鳴響,他不時慢下腳步,似在等後麵的人跟上。
不就是拿景臻做了個筏子,有什麽好故弄玄虛的。
那日薛雍告訴他景臻或許是簡承琮的兒子後,他便讓華彧留了人跟著景臻,必要是,用來牽扯一下皇帝這邊。
“小傷,沒事。”冷清的一聲。
薛雍走出不到百米就冷汗涔涔,捂在唇邊的絹帕上不斷有血色滲出,衛玄琅疾速地走在前麵,拍手喚來一輛馬車,溫聲道:“華爺,人我交給你了。”
淡如煙雨的青色簾子挑起,露出一張神如秋水的臉來,華彧看看他身後的人,跳下車來:“薛公子請上車。”
薛雍看看他,眸光挪向衛玄琅:“衛小將軍,如果我說我並不想跟他走呢?”
這個人好看的有點過分了啊。
牙有點兒酸。
衛玄琅盯著他:“宮裏的醉春散配方,我會給你弄出來。”
他想薛雍三番五次去找簡承琮大抵是為了這個吧。
否。
薛雍在他麵前站定了,盈盈笑眸掬了一汪微漣:“我想跟你走。”
我想跟你走。
有那麽一瞬,衛玄琅的心是空的,反應過來後他有些氣憤,攬住薛雍的腰塞進馬車裏:“命要緊。”
他不知道薛雍是真的想和他斷袖還是有別的意思,反正現在看著這個病秧子,他除了想殺人,別的什麽心思都沒了。
“衛小將軍這是在避嫌?”薛雍的笑頓在挾著花香的熏風裏,飄過一絲若有似無的醋意:“新婚在即啊衛小將軍。”
衛玄琅置若罔聞,黑著臉交代華彧道:“我走了。”
薛雍一把攀住他:“我聽說賀將軍死了,你節哀。”
“沒死。”衛玄琅語氣不屑:“衛某雖不才,但也不能眼睜睜看著屬下死在宵小手裏。”
所以他親自動手把人換了出去。
薛雍舒了口氣,心道:衛小爺這也太利索了吧。
還想問什麽,抬頭見人已經走遠了。
華彧下了簾子,倒了一杯茶放在薛雍手中,意味不明地道:“靖安將軍公務在身。”
薛雍接了茶,神色複雜道:“多謝。”
他隻知道衛玄琅回京後連宮都沒進過幾回,而且整日裏靖安將軍府門庭冷落的堪比過季的娼/女,哪有什麽公務。
“大公子回來了。”華彧似是隨口提了一句。
靖忠將軍衛玄珝回京了。
薛雍送到唇邊的茶盞一頓:“衛府要迎娶公主,這麽大的喜事當大哥的自然要回來。”
華彧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蕭公子之前不肯出宮,為何今天又肯出來了呢?”
“自然是想你家衛四公子了。”薛雍靠在馬車壁上,漫不經心地道。
華彧看似隨意地一瞥,話語中卻帶著顯而易見的警告:“你要刺殺淮王,是不是?”
話在肚子裏滾了幾滾,薛雍扯了下唇角:“果然是飛卿的軍師。”
一個意味不明的笑拋了過來:“我們的人截到一封傳書。”華彧說著從袖中掏出一張字條放在薛雍眼前:“第一次看到蕭公子的親筆,嘖。”
竟是一封調動殺手的密函。
“沒有勝算。”薛雍道。
他的人,太不濟了。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華彧給了他一個很是佩服的眼神,卻好不客氣地潑了一盆冷水過來:“淮王,至少有三個容貌相似的替身。”
薛雍的臉白了白,碾著茶杯的手指微不可見地顫了下:“多謝華爺告之。”
似乎行動太晚了。
沉默片刻,外頭有花轎路過,馬車停下避讓,薛雍想著事情隨口說了句:“這個月成親的可真多。”
華彧潤了潤唇,眯眸道:“蕭公子,在下怎麽覺得你一直在試探衛府對公主這樁親事的安排,嗯?”
難道真是對衛玄琅有情?!
他覺得未必。
京師之內,三步之中皆有陰謀,他知道衛家和蕭家是故舊,也知道衛玄琅小時候那點事兒,但他依舊不能相信這個死了十五年又突然複活出來的蕭延。
薛雍扭頭看著他,唇角好看地上彎,笑而不答:“華公子,你說呢。”
華彧語調有點涼:“我說蕭公子,你和靖安將軍早年那點交情,他早還完了吧,你還想怎樣?”
句句不離桐城公主的事,太處心積慮了吧。
薛雍很是沮喪:“他小時候可說過要嫁給我的。”
多少年前的事了,三月初,綠芽才黃半未勻,大街上一群小孩子跟在新嫁娘的花轎後麵吭哧吭哧地跑,衛玄琅扯住他的袖子,尚且有些咬字不清地問:“蕭延哥哥,什麽叫娶親?”
“就是兩個人永遠要住在一起啊,就像我爹跟我娘,你爹跟你娘那樣。”
小時候的衛玄琅想了想,咬著一口小奶牙:“蕭延哥哥,我長了要娶你。”
娶了親,就能一直在一起了。
……
華彧給了他以一個“小毛孩子懂什麽”的眼神,稍一蹙眉道:“聽說你對我家將軍幼時情同兄長,難道看著他成家不開心嗎?”
不該露出老父親式的輕鬆微笑嗎。
薛雍把杯盞重重地往茶幾上一擱:“華軍師,華爺,華漢貞,你是不是一進京腦子就不夠用了?”
衛小爺會被人摁著頭娶親嗎?
華彧,字漢貞。
“輪不到你來說我。”華彧脾氣好,就連說這話的時候,語氣也是柔柔淡淡的。
“還有十天。”薛雍道。
今兒已經五月十八了。
華彧沒理他,喝完茶歪在靠枕上小憩,隻餘馬車穿行在道路上的粼粼之聲。
薛雍垂眸,從懷中拿出一點兒醉春散含在口中。
馬車停下,入目處一方清塘,一片竹林,微風起,二人衣袖當風,華彧道:“這是我當年在京中時的苦讀之地,很是清淨,委屈蕭公子在這兒住上幾日。”
“等衛小將軍大婚之後再出去嗎?”薛雍笑道。
“蕭公子想說什麽不妨直說。”華彧眯了一下狐狸般的眸子,道。
還是那個話題又兜了回來:“你們衛小將軍真打算迎娶桐城公主?”
作者有話要說:這章俗套的劇情了……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月寂 5個;寄聲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