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薛雍撩了下眼皮,漫不經心地道:“在下對靖安將軍的心思與陛下不同,在下隻想與他同赴巫山,陛下說的天下大事,在下聽的如在雲裏霧裏,不甚明了。”
簡承琮眯著鳳眸盯著他,目光複雜的像要把人吞掉:“清言,如果朕說,如果衛玄琅願意與朕一條心,淮王的事還有轉圜的餘地呢?”
薛雍的心又一次揪起來,簡承琮應該知道衛玄琅今夜來過了,皇帝這次,或許本就是在試探衛玄琅待他的心,隻聽簡承琮接著道:“你若能說得動他,朕便取消桐城公主的婚約,怎樣?”
誘之以情。
薛雍凝眉默然一會兒,道:“容在下想想。”
簡承琮如今的心性舉止完全出乎他所料,他不知道皇帝下一步要做什麽,心底浮起絲絲不安。
“清言。”簡承琮朝他伸出手來,見薛雍怔了下沒遞上自己的手,嘴角掠過一抹訕笑:“你私心在衛玄琅身上,公心還在朕這裏吧?”
齊家、平天下。
薛雍抿起唇角一笑:“在下這軀破身子,也不知能殘喘幾日。”
簡承琮望著他:“放心,有朕在,宮中禦醫早晚會研製出比醉春散更好的解毒藥來。”
他說的這樣絕對,薛雍似乎聽出點弦外之音,卻麵不著色地道:“讓陛下費心,雍不知說什麽才好。”
簡承琮歎了口氣,起身拍拍薛雍的肩膀:“朕走了,你早些睡下吧。”
薛雍籠在袖中的指尖微顫了下:“恭送陛下。”
簡承琮走的很是利索,片刻功夫,壽皇殿已寂靜如初。
薛雍掩好門窗,走進內室喝了口茶道:“衛將軍。”
音落,衛玄琅從梁上隱蔽處倏然而至,沉聲道:“你怎麽知道我沒走?”
薛雍:“衛小將軍深夜前來幽會,自然不會丟下相好自己跑了。”
那不是衛小爺的做派。
衛玄琅聞言臉上有些掛不住,垂了眸道:“剛才的話我都聽到了。”
原來他的蕭延哥哥留在宮裏,是怕淮王起兵“清君側”,嗬嗬,果然是蕭家人,隻要活著心裏就裝著天下。
原來,皇帝想要用他來牽製淮王。
不怎麽高明。
薛雍:“飛卿。”
欲言又止。
衛玄琅:“我不會幫你。”
娶你還差不多。
薛雍:“……”
衛玄琅唇角翹起添上一抹諷笑:“算盤打的不錯。”
可惜他瞧不上簡承琮這個人。
“飛卿你看,他說要為我解毒。”薛雍徹底不要臉了:“看在你蕭延哥哥的份上,飛卿?”
一踮腳,就要貼到那好看的唇上去。
“拂綠在我手上。”衛玄琅眸子深了深道:“你出宮後,她會為你配藥。”
薛雍一愣:“拂綠?”
對對,他怎麽把這個人忘了。
衛小爺真難騙。
等等,你是怎麽讓她為你所用的,沒出賣色相吧。
衛玄琅巋然不動地看著他:“在我身邊你依舊能活下去。”
薛雍嗤的一聲,牙被這麽實在的情話給酸倒了,閃動星眸看著他:“不如今晚你我就成了好事吧?”
衛玄琅被他這麽大剌剌地一撩撥,腹中像被人放了火一樣,燒的他臉麵通紅,所幸被昏黃的燈光掩住了,他瞪了薛雍一眼道:“明天我先帶你離開這鬼地方再說。”
他的蕭延哥哥這些年受的刺激太大了,我明明要把你當兄長,你卻非要我把你當兔兒爺,活見鬼了。
薛雍彎眸笑了下:“我等你。”
先穩住衛小爺再說。
衛玄琅點點頭,一躍,再次穿入夜色之中。
這次是真的走了。
薛雍掏出帕子擦擦額上的細汗,終於能睡覺了。
***
蘇慕塵接了探子密信,就到陳府別院來尋陳歡,腳步剛踏進來,迎麵一少女雲髻高挽,烏如墨染,鵝蛋臉,瓊鼻櫻口,綻唇一笑,隱隱有西子之姿,隻見她滿麵春色,雙眸迷醉,似是……
蘇慕塵不敢正眼看她,連忙避讓。
“阿嬙。”緊跟著一聲輕喚,陳歡從女牆後頭轉過來,一邊整理衣衫一邊道:“下次換我去找你。”
少女垂首,嬌羞不語。
陳歡這才留意到不遠處蘇慕塵為了躲避他們二人,頎長的身子已鑽入矮樹林中,甚是滑稽。
“晉儀?”陳歡倒不覺得有什麽,走過去把人拽出來道:“這是我九妹阿嬙。”
蘇慕塵,字晉儀。
蘇慕塵朝那女子一揖,見了禮,拉著陳歡道:“淮王府那邊有消息了。”
說著,把一封密信遞到陳歡手上。
陳歡拆開封緘逐字看完,哈哈大笑著把密信塞到蘇慕塵手上:“淮王竟在五月天裏得了風寒,真是一大奇事。”
蘇慕塵從他手裏接過來密信從頭至尾看了一遍,拍案道:“淮王不是個能成事的人。”
簡承琮想靠他,有點所托非人啊。
陳歡悶悶不樂:“淮王往床上一趟,朝廷這盤棋又成僵局了。”
皇帝、陳家、衛家,又都不敢輕舉妄動了。
他還盼著淮王來個造反什麽的,他好從渾水中摸條魚,老在淺溝裏當大蝦米也無聊不是。
“我倒是有個主意。”蘇慕塵望著阿嬙走遠的身影沉吟半晌道:“可以讓衛家先動起來,不過,這件事要大丞相點頭方可。”
陳歡有些不耐:“我爹看見我就來氣,我還是不去他老人家眼前晃悠了,這裏等著,你快去獻寶。”
蘇慕塵嗬嗬一笑,拱手作揖告辭。
***
見了陳盈,他道:“慕塵來府上幾年,從未為大丞相效力,著實慚愧。”
陳盈讓他坐了,道:“唉,晉儀說的哪裏話,有你這樣的門生,我陳府的大幸,可是淮王府有消息了?”
“淮王抱病,眼下怕難有大動作。”蘇慕塵道。
陳盈皺眉:“消息屬實?”
“不像是裝出來的。”蘇慕塵回道:“咱們派去淮王府的都是萬裏挑一的探子,打小就為府裏做事的,應當不假。”
陳盈歎道:“若過他真就這麽一病,京中局勢算是安穩了。”
皇帝還坐著他的龍椅,衛家還把著他的兵權,而他,則繼續統領群臣,權禦天下。
蘇慕塵點點頭:“在下以為,大丞相該做另一種準備。”
陳盈訝然:“晉儀說的是何意啊?”
“大丞相可曾想過,您與衛府若再耗個二十年呢?”蘇慕塵道:“眼下不管淮王他動與不動,您得先讓衛府動起來。”
淮王畢竟遠在千裏之外。
陳盈大約從沒想過這個問題,一時有些不知該說什麽:“可眼下衛府不動,老夫也急不得啊。”
衛家屹立不倒,簡承琮登基後又勵精圖治,天下人貪圖太平日子,禪位這條路眼見著是走不通了。
“陛下年近四旬而無子。”蘇慕塵說到這裏頓住,話頭一變,道:“大丞相何不替陛下物色一子?”
陳盈大驚,忙屏退左右道:“晉儀這話,能不能細細說來?”
“大丞相試想,如果咱們府裏送陛下一個兒子,衛羨之還能坐得住嗎?”蘇慕塵露出一抹自信的笑來。
江山不知覺改了姓陳的了,他衛家難道會甘居下風。
不可能。
到時候隻要把消息透漏給他,衛家,就一定會反。
衛家一反,正好入了他的彀中,此計成了,一來剪除衛家,二來神不知鬼不覺地承繼天下大統,正是一石二鳥的妙計啊。
陳盈眉頭一展:“說下去。”
“要送他兒子,得先要找個女子。咱們丞相府的九小姐,不正是待嫁之年?”蘇慕塵道。
陳盈一愕:“九小姐。”
他得想想是哪個丫頭。
須臾,他一拍桌子:“是她。”
五年前他在金陵遇到一名孀居的美婦人朱氏,見她花容月貌又無處可依,便納了她,朱氏還有一個女兒阿嬙,打小就生的明眸皓齒,桃腮玉肌,這些年出落的更美豔了。
“大丞相府中既然有美人,為何不讓她懷有陳姓子呢?”蘇慕塵道。
等她懷孕後再許配給簡承琮,生下來的孩子,自然就是陳家的血脈,隻要他們陳家能保住這一血脈,不愁來日神不知鬼不覺讓這江山易姓。
陳盈一拍茶幾:“如此妙計,晉儀為何不早說?”
若早些年說,說不定現在陳姓之子已是太子了。
哪裏還用得著他處心積慮這大半輩子,眼瞧著等不到簡承琮禪讓退位的那一天了。
蘇慕塵為難道:“在下一直沒物色到可靠的女子,也不知道大公子和二公子願不願意……”
直到今天他看到了阿嬙。
和陳歡在一起的阿嬙。
“嗯?”陳盈怔了一瞬,轉而惱羞成怒:“可是阿嬙和歡兒做出了苟且之事?”
陳姓之子,哼,原來是這麽回事。
他不曾染指繼女,長子陳洋又是個對女色不熱衷的人,除了陳歡,沒人幹得出這麽丟臉的事。
難怪去年中秋家宴見他二人眉來眼去的,沒想到……唉……
家醜啊。
“這……”蘇慕塵不好直說,含糊道:“繼兄妹常年在一個屋簷下,舉止親密也是有的。”
陳盈甩著袖子哼了聲:“老夫就知道他幹不出人事兒。”
嘴上罵著兒子,心裏頭對阿嬙這個繼女也有了看法,恨不得立馬把人送走,礙著蘇慕塵的麵子,隻是不好說罷了。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追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