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畢竟年紀小,經不住嚇。


  薛雍:“我聽從前宮裏的老公公們說,一到晚上,這兒就有個人影兒在飄,見著人就喊‘還我命來’,你可聽到過?”


  啞巴小太監已經被嚇的肝膽俱裂,雙手抱著頭蹲在地上,嗚嗚哭著,一雙細長的眼眸巴巴地看著薛雍,像是怕他轉眼就變成前來索命的先帝一樣。


  這壽皇殿早就聽說有古怪,但凡進來做事的,不出三五年,必悄無聲息地人沒了。


  他眼睜睜見過幾個和他年歲差不多的宮人病重後被破席子卷著拖出宮門,扔到城外的亂葬崗子上去。


  宮裏的老人說,壽皇殿這塊地兒,多半是風水不好。


  薛雍暗自發笑,麵上卻十分嚴肅,他從貼身的中衣裏麵摸出那塊衛小爺的玉佩,神秘兮兮道:“我教你個法子,不過。”


  他附在啞巴小太監耳邊悄聲說了幾句,之後頓了下道:“你想辦法出宮去找這個人,但你不能告訴別人,否則就不靈驗了。”


  啞巴小太監連連點頭,伸手要去拿他玉佩,卻被薛雍拿起又放進衣服裏麵:“這是我的玉佩,隻能保佑我。你要想求,得用你貼身的東西。”


  啞巴小太監巴巴地從緊裏麵的衣服裏扣了半天,才拿出一個不像樣的墜子,啊啊叫著,問薛雍可不可以。


  薛雍有些看不上眼,勉強道:“試試吧,心誠則靈。”


  啞巴小太監臉色極不自然,收起墜子,蔫頭蔫腦地幹活去了。


  薛雍無聊,在屋中翻了翻,見有不少宮中大內的小件金珠、玉玨散落各處,蒙了塵,無人收拾。


  他撿起一件看了看,又放回原處,再如此,直到提不起一點興致才作罷。


  是夜漆黑,空中不見半顆星子,五更聞春雨淅淅。


  半寐半醒中,忽有一絲動靜隱隱在耳,薛雍暗道:上鉤了。


  嗬嗬。


  他跟自己打賭,啞巴小太監一定會順走他在裏麵夾了字條的那件寶貝。


  ***

  公孫風這天剛開門迎客,就來了位貴人,他眯眸打量慕容耶一陣:“這位爺要吃蟹黃包還是小籠包?”


  慕容耶:“隨便坐坐。”


  小夥計送上茶,公孫風笑容滿麵:“那您坐著,有事招呼。”


  慕容耶一把拽住他的手腕,壓低聲音道:“你們薛公子病了。”


  公孫風挑笑:“我們公子啊,一直身子骨都不太好。”


  慕容耶從他身上看不出什麽,料定他還不知,歎氣道:“這次聽說可是吐血了呢。”


  公孫風的眸子這才一縮,拳頭籠在袖子裏:“你們哪兒來的消息?”


  慕容耶噎了下,薄怒道:“話帶到了,公孫老板自便。”


  愛管不管。


  公孫風見他生氣起來的樣子很凶,哼了一聲道:“薛公子早就是你們衛小將軍的人了,難道出事了你們就不能搭把手看看?”


  吐血三升,薛雍啊,你遇人不淑。


  慕容耶:“……”


  什麽叫薛雍早就是我們衛將軍的人了,他二人可都還沒承認呢。


  “我們這不是想盡快給薛公子找藥呢。”慕容耶見人家徹底怒了,又想著自己是來求人的,於是忍著道:“再說,衛將軍已經安排人盯著宮裏頭了。”


  他家公子不都把墨如閣的人綁回府裏了。


  公孫風見他服軟,這才熱絡起來:“慕容公子喝茶。”


  你們這不都安排好了,還來找他做甚。


  慕容耶見他事不關己的樣子更加來氣,悶了幾口茶,道:“告辭。”


  算是白來了。


  公孫風:“……”


  不送。


  慕容耶拂袖轉身,就見一個矮矮胖胖的穿藍布僧袍的和尚拖著缽來了,和尚顯見是和公孫風相熟的,大模大樣地往椅子上一座:“掌櫃,上好的茶來。”


  他認得出,這是京中法源寺的和尚。


  “好茶有的是,貴。”公孫風忙來招呼:“師父今兒不是來化緣的吧?”


  和尚兩指頭拈著一塊金子:“今日不化緣,掌櫃,這夠不夠?”


  “得嘞,小二,給這位師父上最好的龍井。”公孫風大笑著接過金子。


  慕容耶:娘的,什麽樣的茶值一塊金子。


  瞧這二人眉來眼去一唱一和的,有詐吧。


  他站在那兒不動,隻見和尚悠悠然喝了小半個時辰的茶,又點了幾個素包子,施施然出了店門,雲遊去了。


  慕容耶已經斷定這人是來接頭的,轉身又邁進店裏,截住公孫風問:“有消息了?”


  公孫風睨他一眼,清秀的麵容上略帶邪氣:“莫名其妙。”


  他現在不想理會這大爺。


  慕容耶是個粗人,沒那麽多講究,一下抓住公孫風的手掰開,見那金珠打造的比外頭的圓潤細致,搶在手裏冷冷問:“和尚哪兒來的這東西。”


  “屋裏說話。”


  公孫風本就無意瞞著他,薛雍進宮不久失去聯絡他也日夜焦心,但又得不到半點風聲,不敢輕舉妄動,所以方才和慕容耶打哈哈的。


  慕容耶拔腳就走,險些把公孫風帶了個趔趄,這才想起他的手還抓著人家的手腕,一瞬紅了臉:“你先走。”


  公孫風:“……”


  什麽人這是。


  “方才來那師父法名雲寬,料定昨夜宮中的人找他去了,留下這幾個字。”公孫風掩上門窗,大致上說了幾句:“我家公子沒事。”


  似乎還活的挺滋潤,還能誑人出宮給他遞消息。


  他把極小的一張紙條在慕容耶眼前晃了晃——


  跟住景臻。


  慕容耶微微舒口氣:“如此,我便能回去複命了。”


  當他知道薛雍就是蕭延後,整個人都繃著一根筋,太心疼自家公子了,這許多年,他們何嚐見衛玄琅笑過,日日遮麵以對,還不是為了這個人。


  公孫風道:“你們公子若有心,多留意著景臻吧。”


  這是他最後一次見到薛雍時,那人交代的,可他們的人沒用,跟不住景臻,反倒被人家給一網打了個幹淨,一個活口都沒留下。


  慕容耶皺眉:“你們可真有閑心。”


  盯著個景臻做什麽。


  公孫風無奈地看了他一眼:“慕容公子隻管把話帶給衛將軍就是。”


  武人呀,就是心眼不夠用。


  ***

  說著就進了五月,京中熱鬧起來。


  五月二十八日是衛府嫡子衛玄琅尚桐城長公主的大喜日子,早在數月之前之前,簡承琮便拿出數十萬銀兩為胞妹建造公主府邸,並升她為桐城長公主,食邑兩萬戶,每月還要從皇宮領錢千貫,待遇比祖製給東宮皇太子的還要豐厚。


  有人說這富貴是桐城公主自己找簡承琮和陳盈要來的,公主傾心衛玄琅已久,得知賜婚後欣喜不已,恨不得把能帶的全從宮裏麵帶走。


  不過說起來,宮裏頭僅存的幾位公主中,沒有人比她身份更尊貴了,她的生母陳氏是大丞相陳盈的胞妹,陳府的嫡女,單說這身份,也就衛府的門第,衛玄琅這般人物辱沒不了她。


  自是般配,良緣天賜。


  京中這些年大操大辦的事不多,世家子弟們可算逮著機會了,一個個提前數日就備好衣衫鞋帽等物,隻等婚宴一開就呼朋引伴,喝個盡興。


  陳歡在府中憋了半日,每每聽見來拜訪他的人侃侃提起公主出降的事都搖頭蹙眉,一臉厭世:“算了,你們玩去吧,本小爺可不想去搶他衛四的風頭。”


  “二公子說的哪裏話。”那些人奉承他:“二公子肯去,那是給衛府麵子。”


  陳歡見蘇氏子蘇尤離他最近,扯過去道:“衛四太不夠意思,論輩分,本小爺好歹是他小舅子,怎麽說也該他親自來請小爺我去。”


  幾個人這才稀稀拉拉地反應過來,桐城長公主的生母是大丞相陳盈的胞妹,可不陳歡這貨是長公主的表弟,衛玄琅的小舅子嘛。


  哄笑四起,蘇尤道:“不管衛四來不來請二公子,二公子不都要去送親?難不成為了這個連長公主表姐的麵子都不給了?”


  陳歡被他問的無話可說,哼哼著道:“送親嘛由我爹和我大哥去就夠了,用不到我。”


  自從上次他在父親麵前說了些不入耳的話後,陳盈已經好多天沒給他好臉色了。


  “那我看呀,長公主大婚那天滿京城也就你和景大人最閑,哈哈哈……”不知是誰異想天開地說了句。


  宸未之變後景臻一直沒露過麵,聽說他一直為宮中太監被殺之事自責不已,主動上書辭去忠崇將軍之職,把自己關在家中思過呢。


  陳歡一拍手:“小爺我怎麽就沒想到呢。”


  定了,那天就找景臻玩去。


  好久沒見著景臻,心裏是有點癢癢。


  錦袍玉帶一束,陳歡也是清俊公子模樣,不過沒過多久他就厭了,從袖底取出一條帕子,以手指輕撚帕子邊角,裝模作樣壓了壓唇:“陛下——”


  都說景臻仰慕簡承琮已久,夜裏在宮中老做女子溫柔模樣,他學了一學,竟覺十分有趣。


  談笑嬉鬧的世家子弟被他這麽一聲先是嚇的魂飛魄散,接著哈哈哈哈大笑起來,前仰後合,幾欲歪倒在地:“二公子,你再回眸一笑,皇上的後宮就是你一人的了。”


  作者有話要說: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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