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衛老夫人大驚:“老爺這話是何意啊?”


  “夫人還記得蕭氏嗎?”衛羨之問她。


  衛老夫人:“自是記得。小的時候蕭延曾教琅兒識字習字,後來那孩子沒了,琅兒不知哭過多少次,至今還一心想著為他報仇呢。”


  “可沒想到,人回來了。”衛羨之搖頭道:“琅兒還瞞著你我,不肯說實話。”


  薛雍的事衛玄琅從沒在府裏提過。


  見衛羨之臉色黯下去,她驀地拔高聲音:“聽說琅兒這幾日常往蕭府跑,老爺,他們不會,不會……”


  一口氣堵在心口,眼前天旋地轉,衛老夫人就那麽直直地在跌坐在長凳上,兩眼發怔,再說不出一句話來。


  “夫人勿急。”衛羨之忙扶著她,端起茶水給她喝了幾口,才道:“也許是我想多了。”


  頓了頓他勸道:“等桐城公主過了門,琅兒一成家,漸漸的就不再去想蕭延的事兒了。”


  提起桐城公主,他暗暗心中咯噔一下,這門親事,尚存變數啊。


  衛夫人稍稍舒緩些,明眸隨之一轉,莞爾道:“老爺這麽說,妾便放心了。”


  她從書房退出來,匆匆回到房裏,命下人退下,隻囑咐身邊的陪嫁丫鬟華澄白道:“國公爺突然召珝兒回京,隻怕他父子二人要密謀大計,你速寫信給你弟弟華彧,讓他悄悄送些可靠的人進京,日後一旦有不測,好保琅兒周全。”


  隱壺關的駐兵軍師華彧是衛夫人陪嫁丫鬟的親幼弟。


  華澄白大驚:“夫人,這……不妥吧。”


  這不是太不拿鎮國公當回事了嗎。


  衛夫人拿穩心緒:“成大事者向來無父子,我卻不能不為琅兒留條後路,另外再告訴你哥哥,一旦邊關軍隊有調動,請他無論如何要告知琅兒。”


  突然召衛玄珝回京,不就意在晉州的兵馬嗎。


  那時他們衛家軍裏唯一一支離京城較近的駐軍。


  那老匹夫怕是已經起了覬覦皇位之心,大半輩子夫妻,她的眼睛亮著呢。


  是啊,皇帝孱弱,他手握兵權幾十年,怎能對那把龍椅沒想法呢。


  衛夫人冷冷一笑。


  她不怪丈夫有野心,可瞞著他媽娘倆兒這事不地道,就不能怪她要插手衛府的外事兒了。


  “是,夫人。”她跟在衛夫人身邊二十來年,自家幼弟靠著衛家的資助進了私塾,讀書中舉,而後投在衛玄琅麾下,做了心腹謀士,姐弟二人可以說把命都給了衛夫人,忠心不二,是一等一可靠之人。


  ***

  衛玄琅回到府中,聽說大哥已經在回京的路上,欣喜之餘心中不免擔憂,若邊關沒了主帥,士卒難免懈怠,隱壺關未穩,若衛玄珝駐守的燕歇關再不牢靠,到時候外族趁機偷襲,烽火再起,生靈塗炭,他衛家還不成為千夫所指的罪人。


  他能想到的,父親何嚐想不到,卻一意召大哥回京,衛玄琅百思不得其解。


  唯一能解釋得通的——衛羨之在宸未之變後,起了覬覦帝位之心。


  不,絕不可能。


  衛玄琅心口一揪,正要去書房問問父親,卻被大遠走過來的華澄白叫住:“四公子。”


  “澄白姨。”衛玄琅一怔,走過去道:“找我有事?”


  華澄白見四下無人,拉著他悄聲道:“大公子要回來了。”


  “我聽說了。”衛玄琅見她雙眉緊蹙,心下一沉:“澄白姨是擔憂……”


  衛玄珝回京之後同他爭世子之位嗎?

  “四公子。”華澄白有些猶豫,很是委婉地道:“大公子的兩個孩兒,如今都五、六歲了,離開家有幾年了,怕是見著你這個小叔生疏,四公子還是多預備些禮物吧。”


  她把“孩兒”兩個字說的很重。


  衛玄琅想她言不在此,定是自己老娘想抱親孫子,又想讓他收什麽人入房,遂笑道:“是了,我這就給侄兒們備好見麵禮。”


  華澄白見他一點都不開竅,搖頭歎息道:“四公子想想,京中大戶人家之中,不單單是子承父誌,孫承祖誌的,也海了去了。”


  言下之意,傻孩子,你要趕緊娶妻納妾生子,有了子嗣才能坐穩鎮國公府世子的位子啊。


  衛羨之突然召衛玄珝回京,或已在考慮立他為鎮國公府的世子了。


  他要跳過衛玄琅這個唯一的嫡子。


  衛夫人思來想去,衛羨之放棄衛玄琅這個嫡子,轉而把心思放在衛玄珝身上,恐怕是嫌棄他們的嫡子至今沒有孩兒吧。


  薛雍住進蕭府之後,外頭甚至說衛玄琅好男風,有斷袖之癖,恐娶了妻也不會生子。


  必定是這些話傳到了衛羨之耳中,衛玄琅這才失了寵。


  衛夫人哪裏肯服。


  一麵要留著後路,一麵要為兒子爭取嫡子應有的地位,她這一生,從來都是深謀遠慮的。


  衛玄琅聽完這話轉瞬明了父親和母親各自的打算,有些煩躁,扯唇轉身就走:“我這就去請尊送子娘娘供著。”


  華澄白在他身後搖頭:“唉,四公子。”


  這小子,她現在看著也氣。


  ***

  蕭府。


  公孫風這次沒翻牆,他大搖大擺地從正門進來,見著薛雍就道:“喲,這麵帶桃花的,看來有好事啊。”


  薛雍好看的薄唇扯了扯,皮笑肉不笑:“白忙活一場,我和月白都沒撈到好處。”


  兩人這般打著啞語,彼此心照不宣。


  宸未之變,簡承琮借郝寶榮的手清除了陳家埋在宮裏的眼線,宮中內侍總算換了一批自己的人上去,陳家被視為弄權弑君的奸佞,衛家則被天下人讚一聲厚道,而他呢,恐怕不久就要被陳家給盯上了。


  景臻說不定也會殺他滅口。


  小命危矣。


  要死要活地忙活一場,最後大贏家是衛家,真諷刺!

  “非也,非也。”公孫月白手中一把拿來附庸風雅的紙扇扇的呼呼作響:“等你的小相好日後有了封地,你有福了,我也跟著沾沾光,怎麽能說沒撈到好處。”


  鎮國公馬上要反了,衛玄琅再不濟,日後也能撈個皇子當當吧。


  這話說的更隱晦了,薛雍聽的一頭霧水,忙把他請到屋子裏間,問:“出什麽事兒了?”


  “衛國公那邊,調長子回京了,估摸再過兩三日衛玄珝就回來了。”公孫風道。


  薛雍微詫:“衛國公的心可夠大的。”


  邊關數十萬將士、上百公裏的邊境線就這麽被晾在一邊了?


  他早該想到的,衛羨之雖不比陳盈麵上跋扈,但野心嘛,絕不比那位要少,隻是苦於一直沒機會罷了。


  “是啊。”公孫風道:“我就為你抱不平,你說你好不容易攀上了衛四公子,眼看著榮華富貴就在手邊了,怎麽半路殺出來個衛大公子,要不,你再去勾搭勾搭衛大公子瞧瞧?”


  萬一日後衛玄珝當了太子,薛雍說不定還能撈個似當日在簡承琮身邊那樣的風光。


  公孫風清俊儒雅,氣質卻偏不羈一些,彎彎繞繞的,直說的薛雍頭疼不已。


  兩件事,一,衛羨之要反;二,衛玄琅失寵,在衛家地位恐要被取代。


  可是,關他什麽事。


  薛雍斂眉掩睫,灼人的眉目間無波無瀾,用隻有他二人才聽到的聲音道:“郝寶榮怎麽樣了?”


  “被陳洋暗中提審一次,還沒死,但也去了半條命。”公孫風道。


  “是條漢子。”薛雍道:“別忘了你答應他的事。”


  公孫風:“那是自然。放心,我有辦法保住他小命。”


  驀地,薛雍摁住他的手,往裏麵一帶,二人滾在地上:“月白,我想……”


  氣息綿長的話語才開了個頭,那邊珠簾一晃,錦玉白袍的影子落了進來,他忽又轉過身去,低低輕咳一聲。


  薛雍推開公孫風站起身拍拍衣衫:“喲,衛小將軍來了,失迎失迎。”


  這人真是,進來之前總該讓人通報一聲吧。


  衛玄琅蹙眉看著他,一拂衣袖端做在上首的椅子上,冷冷道了句:“你過來。”


  屋外的天光隨春風浮蕩,透亮中隱隱帶著花草芳菲,惠風和暢。


  可公孫風覺得這風裏處處都是刀刃,趕緊給衛玄朗倒了一杯茶:“請。”


  衛玄琅單手持起茶盞,淡然啜飲,不發一語。


  薛雍給他使了個眼色,公孫風會意,趕緊腳底抹油,飛也似的溜了。


  明明他的人已盯住公孫風了,衛玄琅還是忍不住出口道:“薛公子在我這裏好吃好住的,還不忘拉個恩客,嗯?”


  “改不了了。”薛雍噙著笑道。


  衛玄琅眸光有些緊繃,懶洋洋靠椅背而坐的薛雍卻繞到他身後,雙手伸出搭在他肩上:“我喜歡看你的臉。”


  說著就要解下衛玄琅臉上的饕餮麵罩。


  衛玄琅捏住他的手腕,不準他動。


  薛雍微勾唇,故意道:“難不成衛小將軍生的太美,出門怕人笑話不像個武將?”


  傳聞狄青帶鬼麵是因為麵上有刺配,蘭陵王罩麵是因為麵白似美婦人,怕在戰場上震懾不到對方,所以才出征的時候才以凶獸的麵具示人的。


  喏,這兒還有個想不開的。


  薛雍心裏澀澀的,到底是他拖累了衛小爺啊。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
——

  衛小爺好氣呀,猝不及防地就看到美人哥哥和餐館老板滾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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