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這一次出挽嵐大門雖沒有人熱情相送,卻是不再有人為難,放他們三人通行離去,然而就在快要踏出一進門時,遠處跑來一少年叫住了北雲容,北雲容不識得此人,隻見少年喘著氣好一會兒都說不出話來。


  “凝宮真君,我……”


  “小狗!”


  常秦聽見此般稱呼,尋聲看去,才見到又是那個乞丐,他臉色極為難看,沒好氣地瞪了欒木一眼,“怎麽又是你?你這人倒是沒玩沒了了。”


  “這叫緣分,命中注定的相遇是避不開的,所以你找我們有何事?”


  “誰找你了,我是來找凝宮真君的。”


  常秦側過身子故意避開此人,立即收了態度,對北雲容鞠躬行禮,“凝宮真君,此番離去,你可是打算回月清塵?”


  而此事北雲容也還未與同行人商量,也不能擅自決定。


  “當然是去月清塵了,真君不回自家門派,難不成留在這兒過日子嗎?”


  “那……那如果你碰見了瑾玉師兄,可否對他規勸規勸?”


  “規勸?”


  “師兄他近日來確實像是變了一個人,他漠視同門師弟,又常常怒摔茶杯,但是我卻是好幾次看見他在練武場裏出神,好幾次獨自飲酒而泣,雖然同門都說師兄不若從前溫文爾雅,明事通理,可在我看來瑾玉師兄還是瑾玉師兄,他隻是心中懷有自己的道義,我相信師兄對月清塵一事是有自己的考量的,並非真的要害月清塵,但師兄一人之力根本敵不過一個門派,也怕他是因為心緒煩雜擾了心智而顛倒了是非,所以無論出於何種考量,都希望真君能規勸師兄能收手。”


  常秦耷拉著腦袋,還記得上一次見到這小子,還是與莊華一同踏進挽嵐,與他鬥鬥嘴,他便是暴跳如雷而被莊華責罰,現在回想起,當初的瑣碎平靜是那般彌足珍貴,現如今莊華卻是與自己斷絕仁義,不知所蹤,物是人非事事休啊。


  他抬手在常秦的頭上胡亂揉了一通,將其發絲給擾亂,蓬鬆起來的樣子有點兒滑稽可笑,“這樣才想個小狗嘛。”


  “你這人做什麽?!我在與真君說正經事兒,你怎麽老是來搗亂?如此可惡?!”


  “是呢,我就是如此可惡,莊華若是能在月清塵遇見我,便是他倒了八輩子黴,不論他這般為何,我都要將他給綁回來不可。”


  欒木揚起嘴角痞笑,忽爾想起一事,複又開口,“你可有莊華的隨身之物?”


  “有的,瑾玉師兄走之前曾贈我一香囊。”


  “你可否將它給我?”


  “你要作何?”


  “自有用處。”


  常秦見他故作深沉的模樣,也不知此人用意為何,此香囊是師兄送的,僅此一個,他有些舍不得,欒木看穿了少年的心思,擺擺手嗤笑道,“你現在給我一個香囊,我到時候將人給你帶回來,讓莊華送你一箱豈不是更為值得?”


  “你真能讓師兄回來?可不要隻是耍嘴皮子。”


  “你與我打賭都履行了約定,我自然也會遵守與你諾言。”


  反複思量過後,常秦終是將腰間香囊取下遞由給了欒木,欒木將其小心揣好,“走了,小狗。”


  “不許再叫我狗!”


  常秦羞得臉通紅,欒木長笑一聲便是轉身與念北二人一起離開了挽嵐,而挽嵐門外唐穀軒正在前方茶驛門前牽著馬匹候著,見他們三人無事,這才鬆了口氣。


  “公子進入挽嵐居然可以全身而退,真是厲害!”


  “我呢?全身而退的隻有他嗎?怎麽不誇誇我?”


  唐穀軒對欒木的話置若罔聞,“客棧的房間我已是準備好了,公子現在是回房休息嗎?”


  念卿沒有立即回應,而是轉頭看向身後的北雲容,“是休息還是趕路?”


  趕路?唐穀軒不知其所以然,怎麽人才剛到姚虛就要急著離開?


  然而北雲容仍舊眉頭緊鎖不舒,眉間朱砂也已扭曲了幾分,欒木實在看不過去,用手指按壓其上,“現在天色已晚,與其半夜趕路,不如好好休息一番再走,不然拖垮了身子,也隻是欲速而不達。”


  沒想到此人竟是用自己的話來教訓自己,北雲容輕笑著搖頭,“是我太過著急了。”


  去到客棧以後,幾人休歇下,因為祿達嗅覺靈敏,可尋人於百裏之外,欒木便是將從常秦那裏得來的香囊給了它,讓它與夜巡一同在姚虛城中尋找一番。


  而房間內,北雲容佇立於窗邊望著天邊明月,氣節轉涼,入夜後已氤氳了薄霧,往年此時懷穀都會因身體酸疼而走不動路,也不知今年是否也是如此,可有注意添衣保暖?轉世之後遇見的各路人,結交了各路情誼,牽掛在心中倒是有番妙不可言。


  欒木悄然近身,將人從窗邊拖回給按倒在床上,“與其觸景傷情不如在夢裏貪歡可好?”


  “你怎知我在觸景傷情?”


  “你寫臉上了。”


  “前一世不曾掛念過什麽,如今深覺人之七情果真奇妙。”


  “你言意是說回仙界的時候不曾想過我?我可是在村子裏等了你三年呢,你這人居然在天上逍遙快活,實在可惡!”


  沒料到此人會捉住前半句話不放,隻見他鼓起腮幫子,欲起身離開,北雲容趕緊伸手將人給攔進懷中,附在耳畔低聲言語道,“你是唯一的念念不忘。”


  自從尋回了離尤的記憶,北離這人越發大膽起來了,什麽話都敢說,之前分明還對他那般冷漠,如今這番真叫心髒難以承受。


  “今日挽嵐那小狗說我隻會耍嘴皮子,我看這嘴上功夫還是得數真君最為了得。”


  “我口無虛言。”


  “就算如此,那我念了你三年又三百年,還是我贏了。”


  北雲容輕笑之,不再出言爭辯,而是順手將被褥搭蓋在兩人身上準備合衣而眠。


  “北離,我有一事想要問你。”


  “何事?”


  “此番回了月清塵,之後你有何打算?”


  “找尋萬俟意長,不可讓他胡作非為下去。”


  “再之後呢?你修為已至元嬰,難道不打算繼續修行嗎?”


  北雲容低眉沉思不答,欒木知道他終究是放不下的,“你回月清塵繼續修行吧,等哪日成了仙,仍可如離尤一般解救苦難者,現在的北離心中空有抱負而難以實現,難道不覺遺憾?想來你轉世之後仍是行仙道,恐怕命格如此,也是違背不得。”


  “仙界之上有掌管命格的無妄殿,那處向來神秘,外人不可靠近,我也隻知其中仙君撰寫萬物命格,可寫下的命格果真就不可逆改?我卻是不信。”


  “既然不信命,那麽便從心而行。”


  欒木咧嘴一笑,見北雲容還欲開口,伸手捂住了他的嘴,他怕聽見他心中所想,世間萬物之大,怕聽見自己隻是他心中的渺小一隅。


  “不說了,趕緊睡吧,儲存好精力才可早些趕回月清塵。”


  姚虛之中,祿達與夜巡在外巡了一夜,尋遍了滿城並未見找到莊華的氣味,看樣子莊華早已是離開了姚虛,唐豐未在此處大動幹戈地隻不過是白費力氣而已,於是他們將唐穀軒留在此處繼續探查情況,若是莊華回來便第一時間寄羽相告。


  隨後幾人快馬加鞭地趕回了月清塵,一踏進門派內,隻見山上明月依舊盈滿而皎潔,北茂與北溫凡二人聽聞了他們回來的消息趕緊從弟子房裏衝到了凝宮處,然而卻是大失所望,沒有見到心念的凝宮真君,隻是見到了那個討厭鬼悠哉地坐在床上。


  “怎麽是你?”


  “別來無恙啊你們這兩個小子!”


  見到他們來,欒木激動地上前將兩小子給抱了個滿懷,闊別多日不見,心中著實有些許想念,然而北茂卻是感到一陣惡寒,將人給推開。


  “凝宮真君呢?”


  “他去找你們的懷穀師叔去了,一來就問他,見了我怎麽不問問我的近況?你們就如此想他,不想我?”


  “想呢,時常掛念著前輩呢!”


  北溫凡說得直率,欒木拍拍他的肩以示欣慰,隨後從懷裏拿出一捆綁著紅線的紙袋遞給了北茂,“送你的。”


  “這是何物?”


  “打開看看。”


  北茂狐疑地看著欒木,小心謹慎地如其所言將那捆綁的紅線解開,發現裏麵竟是靈武的南糖,不知為何,北茂隻覺得後背一涼,寒意順著背脊骨直往上躥。


  “這糖莫不是有毒?”


  “狗蛋兒你怎麽回事兒?我好心給你買了糖,你居然如此懷疑我?早知道就買給溫凡了。”


  “哎?我沒有嗎?”


  而旁側的溫凡此刻才反應過來,他眨了眨眼睛,一派天真,欒木見了趕緊奪過北茂手中的南糖轉而給他,“現在是你的了。”


  “可是,北茂不就沒有了。”


  “他那小子不敢吃我送的東西,不能糟蹋了食物嘛,送你了。”


  “你平白無故地這般殷勤,任誰都會起疑。”


  “狗蛋兒你還真是說話大膽,小心我在生死簿上記你一筆。”


  “你這是公報私仇!”


  “對啊,我就是公報私仇。”


  北茂拿此人沒轍,可心頭一股子氣又撒不出,他目光投向北溫凡想讓此人幫忙說兩句,而北溫凡卻隻是自顧自地吃著手中南糖,這個叛徒!

  “北溫凡你三天不許和我說話!”


  “哎?為什麽?!為什麽呀北茂?!”


  溫凡急切地追上跨出房門的北茂,欒木靠在門沿上笑看著這兩個小子,一個負氣一個追,倒是頗為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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