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不可亂動。”
“萬俟意長此般到底有何目的?”
欒木憂色更甚,“我心中感知不好,北離,不如我們明日就離開此處吧。”
“你傷勢嚴重,如何離開?”
“可若意長果真是馭靈者,那麽曲逆亂葬崗就是一個巨大隱患,數千萬的死靈若是被他操縱,該要如何是好?”
“近幾次事件看來,他應是未有此能力。”
覺得北雲容所言不無道理,欒木也未繼續爭辯。
“你先好生休養,欲速則不達。”
商談之間,日巡已是端著熬好的湯藥推門而進,祿達跟在他身後,借由日巡遮擋自己的身體,它知道恩公和判官大人現在不想看見它,可它聽說大人身體抱恙,心裏還是有所擔憂,便想著偷偷看望一眼就好,但它自以為躲藏得高明,卻不知尾巴根本沒有被藏住。
看著日巡身後那條大而蓬鬆的斑斕尾巴,欒木故意咳嗽了兩聲,而這兩聲竟是嚇得其尾巴猛烈地抖了一下。
“藥熬好了,大人您多喝喝,喝完了,我再去熬。”
那藥碗還未至欒木嘴邊,他已是聞見了嗆人的惡臭。
“這藥怎得如此惡心?”
“鬼界的藥草有哪一個是好聞的?大人捏著鼻子,一口氣吞下肚便就完事兒了。”
“我看到時候怕是我先完了。”
欒木將日巡遞過來的藥碗推開,北雲容見之,伸手接過,親手將其給送到了欒木麵前,欒木驚愕地看著他。
“北離你是哪頭的?這藥這麽臭,難道你沒聞見?”
“再臭也得喝。”
“我不喝!隻聽過良藥苦口的,沒聽過良藥臭鼻的。”
“喝了。”
北雲容不與他多辯,簡潔明了中氣勢強硬,欒木有些拗不過,也知道此人固執不可變通,可此事自己也是萬萬不可讓步的,誰知道這一碗湯水下肚,自己還有沒有明天可活呢?
“大人你喝下去才會好受一些。”
“我現在就已經好受多了。”
“原來判官大人也怕喝藥?”
祿達從日巡身後探了個腦袋出來,大眼珠子圓潤而又狡黠地看著欒木。
“你倒是有臉來見我。”
“我、我還不是關心大人身體!”
“你可知錯?”
“我何錯之有?!”
欒木緊皺眉頭,嚇得祿達趕緊躥回日巡身後,用其做擋護。
“先不說你吃北離豆腐,你擅自來人界就已經是很大的罪責了,我不罰你,到時候自是有人罰你。”
此言一出,明白欒木所指何人後,嚇得祿達趕緊跪了出來。
“哇……大人、大人我知錯了,我知道錯了,我承認我待在恩公身邊隻是覬覦他的美色,我下次再也不敢了,我鐵定好好反省,求求大人不要把我交給秦廣王呀,你若是喜歡,把我這條尾巴拿去吧……嗚嗚……”
與其到時候被秦廣王給打個半死不活,還不如現在被判官大人戲弄一番,尾巴沒了最多丟丟麵子,若是真的到了秦廣王手裏,怕是要丟命啊。
看著地上跪得規矩的祿達,欒木覺得好笑,然而剛笑了兩聲,卻突然感覺渾身如萬根細針刺體,疼痛難忍,他虛弱地倒在了床上,額上已滿是細汗。
見此情況不妙,北雲容不多想,趕緊將碗中藥湯喝下後,用嘴喂入了欒木口中,促使他將其咽入喉。
但一碗藥水下去,欒木雖是呼吸變得平穩,血氣稍有回轉,卻是許久沒有睜眼的跡象。
“這是為何?”
“藥隻有三分成效,最終還是得靠大人自己熬過去,不過戌時來至後,鬼神之力可助大人抑製疼痛。”
眼下沒有其他辦法可以控製欒木的情況,隻能讓他自己熬過去了,北雲容打來了熱水,將欒木身上的冷汗擦拭去,於是日巡也不多做打擾,帶著祿達一起離開了房間。
欒木隻覺得身上極燙,渾身不安分似的,讓人煩躁得很,如有三昧真火燒身,灼人魂魄,他緩緩睜開眼,看見周遭竟果真有大火蔓延,而分明火舌圍繞,卻仍是暗黑不見天日,周圍出奇的安靜,大火滾滾的聲響,欒木被燒得疼,他想要逃離此處,卻發現手腳都拷上了枷鎖。
這莫不是……
他四下尋望,透過火光發現對麵有一人被關押在方寸囚牢之中,披頭散發,落魄不堪。
那人抬起頭,對欒木微微一笑,帶著幾分無奈與淡然,“你怎得也來這兒了?”
“犯了點錯,被秦廣王罰到這裏來了。你可還好?”
“身處此地,說好也不過是謊言吧。”
“的確。”
“莊華他……可還好?”
“好著呢,雖說沒有了金丹,可是上次酆都與他交手,卻覺察他體內真氣充盈,沒有虛弱之相。”
“如此我便是安心了。”
奚子奕目光繾綣地看向旁側的無盡黑暗,似乎見到了什麽,他微愕,隨之又露出一絲淡淡地笑容。
“自入地獄以來,我常常能看見他站在我前方,分明那麽近卻是觸不可及,磨人得很。”
“幻相。”
“我知道。”
奚子奕低下頭,頹廢地抵靠在囚籠上。
“不過我們兩人當真有緣,沒想到來趟泥盧都,還能遇見故友,怕不是你對我心中怨恨,詛咒我的罷。”
“哈,我要是有那本事,豈不是更應該好好利用,而不是喚你一個區區的判官?”
“哈哈哈,是呢是呢。”
“不過你似乎不止是與我有緣。”
“你這話什麽意思?”
奚子奕不答話,隻是轉過頭看向西邊,欒木也順著方向看去,那裏似乎也放置著一個囚籠,卻是因為距離有些遠,他看不清裏麵關押的是何人,他想靠近一些去看個清楚時,奈何鎖鏈將他給拴住,挪動不了一步。
“那是誰?”
奚子奕搖搖頭,“我不認識。”
“那你為何說與我有緣?”
“因為你認識。”
這話說得古怪,什麽認識又不認識的,欒木被他搞的有些糊塗,不過聽這樣一說倒是使得他更加好奇那牢獄中的人是哪路神仙。
真火爬上身,灼燒著欒木身體的每一寸,雖是折磨魂魄,但此時他卻是毫不在乎,隻一心想看清楚那人,而低頭看著身上的火焰,他忽爾靈機一動,劇烈地搖晃拴押自己的鐵鏈,帶動起一陣風浪,使得火焰燃燒得更加旺盛。
火焰竄天,一時間點亮了半個泥盧都,那牢獄中人的臉瞬間暴露在光亮之中,欒木借此將其給看了個清楚明白,而就在他看清楚的那一瞬間,欒木錯愕不已。
因為牢獄中的張清秀容顏在他腦海中銘記難忘,分明在被真火燒體,欒木卻覺得身體徹頭徹尾的涼。
“阿璽……你……你怎會在此?”
對麵牢獄中人聞聲後抬眼凝視過去,嘴角略微上揚,竟是透著十分蕭瑟與淒涼。
更……多……連……城……無……錯……文……本……盡……在……YU……XI…… 涼,涼透了體,涼透了心……夕羽。
欒木猛地睜眼,胸口劇烈起伏著,他怔怔地看著頭頂房梁,後背被打濕了一片,方才的噩夢餘韻還殘留著,他坐起身掃視房間一圈,沒有看見北雲容的身影,易居裏光線向來黯淡,他不知道現在是何時辰了,自己又睡了多久?
但身體比起入睡前輕盈許多,想來戌時已經過了,他起身下地倒了杯涼茶飲下,阿璽的臉卻是在腦海中始終揮散不去,如夢魘困擾,他忽感頭疼,按壓了下太陽穴後方好受了一些。
北雲容去哪兒了?
感覺這在房間裏被夢境中的淒涼所縈繞,欒木一陣不適,於是出門下樓找尋,看見念卿正坐在樓下木凳上獨酌。
“仙君為何在此獨飲?莫不是有煩心事?”
念卿聞聲也不抬頭,繼續斟著手中酒,“不過是無聊罷了,你也不必叫我仙君,拘謹得很。”
“北離呢?”
“鬼五爺聽說西郊出了鬼氣,便想去看看,你也知道北離這人向來仁義,便也是跟著去處理了。”說著,念卿放下手中酒杯,鳳眼微狹地看著欒木,露出一抹笑意,“你既然無事,不如來陪我喝一杯?”
“既然盛情邀請,自是要喝上一杯的。”
欒木走過去坐下,聞見壇中酒香,有所驚覺,“這是十裏醉?”
“是。”
“這酆都哪兒來的十裏醉?”
“鬼五爺那裏什麽東西沒有?”
“酆都酒食稀缺,鬼五爺怎舍得拿如此貴重之物出來?”
“他與我對弈輸了,這是賭注。”
“哈,鬼五爺也是太自不量力了。”
“你不也是?”
送到嘴邊的酒杯,懸在了半空,欒木回頭看向念卿,他依舊麵帶笑意,“我似乎有些聽不明白?”
“明知戒律而觸犯戒律,最終落了個滿目瘡痍的下場。”
“此事我已是有所悔過,念卿兄就不要再戲笑我了。”
“你若是真有所悔過,就該明白你的職務所在,而不是在此繼續阻礙離尤。”
欒木放下手中酒杯,直視念卿,念卿眼中有火花迸發,欒木卻也不畏懼,氣氛一時有些劍拔弩張的意味。
“他前世為你棄了金丹,舍了上仙,入了輪回,你若是知恩圖報,這一世就不該再來礙他的道了,他心懷天下大愛,已是修行至近仙,而後終是要成仙的,怎可被世俗所絆?”
“他既是近仙者,便不會被世俗所絆,又何必在乎區區一個我?”
“判官大人還真是巧舌如簧。”
“念卿兄既然爭辯不過,那麽便是罰酒一杯,可好?”
“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