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他不敢轉過身看向北雲容,三天裏他一直守在床邊寸步不離,心中卻是惶恐不安,怕人一旦醒來,一切便都是個定數,不會再有任何僥幸可以扭轉局麵,他無數次在心底想好了離別的話語,想好了以後就如北雲容所願,兩人就此陌路,他繼續尋他的離尤,他繼續修仙,互不相擾,分明想得明白,卻又萬般不舍,所以他不敢看北雲容一眼,怕僅僅一眼便是讓他動搖了自己的決定。
然而,身後的那人卻是突然將欒木給環抱在懷,欒木身子一時僵硬,端著湯水的手不敢鬆懈,他從未有像此刻這般緊張過。
“你可記得曾要我給你取字?”
“當然記得,見你這麽久了沒個回話,反倒以為你忘了呢。”
“欒泱如何?”
聽見北雲容口中所出的這個名字,欒木再拿不穩手中的湯水給打翻在地,他頃刻轉身,直視著那人眼睛,已經多久沒聽過人如此喚他了?這一聲欒泱似乎將封存的記憶給揭了開來,那不敢回憶的過去幕幕浮現出,欒木不可思議地凝視著,欣喜卻又膽怯,怕此刻此人此景不過是一場好夢而已。
“離……尤?”
“嗯。”
北雲容無贅言,僅一聲應答,欒木便已是紅了眼眶,他尋了太久太久的人,終是被自己給找到了,然而真正的到了再相逢的時刻,心中的萬般語言,萬千想要埋怨的話都消散得無蹤影,他隻是輕輕將頭埋在北雲容的胸口。
“真的是你?”
“嗯。”
“你可知我多想你。”
“嗯。”
“一刻未忘過。”
“嗯。”
“你除了嗯以外就沒有其他想說的!?北雲容你別不是在騙我,其實你前世裏根本沒有見到我對不對?!”
然而就在他抬頭衝人發火時,一軟唇傾覆其上,北雲容咬過欒木,似乎蠻橫卻動作輕柔,天雷與地火糾纏,欒木再忍不住,緊緊反手抱住此人,被北雲容舔舐親吻的每一處都酥麻無比,全身如同著火一般熾熱滾燙。
“我沒騙你。”
分明不是初次的相吻,不知為何此刻再直視北雲容,心中有種別樣感覺,他竟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挪開視線,低下眉眼。
卻在此時,門外突然傳來一陣敲門聲,欒木聽其急促,也不得再貪戀北雲容懷中溫度,心裏罵咧著那破壞氣氛的人,隻得起身前去應門。
然而推開房門後,隻瞧見門外圍著一群斷了尾巴的獜獸,孟婆手裏還抱著一隻,站在對麵噙笑看來。
“聽說判官大人的相好醒了,小女子前來慰問慰問。”
孟婆從懷裏拿出一葉子發黃,形如胥草的植株遞了過去,植株被風撫過時,其葉如金流轉,欒木見後,麵色極為難看,因為他知曉這是鬼界有名的媚草,將其研磨成粉,僅僅吸入少許就可以催人情欲。
“你給我女屍草作何用?”
“自是助你們溫故感情。”
“我之前還不知曉,原來孟婆除了送魂靈入輪回道以外還懂得感情之事?”
“我這也是與大人交情深厚才如此關心嘛,這女屍草難覓,要是換做了旁人,就連是秦廣王,我也是不舍得相贈的。”
孟婆妖嬈笑之,將女屍草塞於欒木手中後,隨即欲躋身進屋,奈何房門卻被欒木給攔了個嚴實。
“奈何橋上的事務可忙完了?”
聞言孟婆咂舌,這好不容易抽空好心來瞧瞧大人這位相好的情況,卻不想欒木如此不領情,自己這熱臉貼了冷屁股,讓人頗為掃興,她負氣的雙手叉腰,不滿地瞥了眼屋內。
“我們這些怎麽說也是幫了判官大人和相好大人不少忙,怎得見相好大人一麵都不行?”
看著門外一眾獜獸,要是放它們進去,保不準不會吵翻天,北雲容才剛蘇醒過來,力氣和意識都才剛剛恢複,怎受得了這番吵鬧。
為了北雲容的身子著想,於是他搖搖頭,對門外的孟婆和獜獸揮了揮手。
“快回去吧。”
“判官大人,你當初砍我們尾巴救相好大人時我們什麽也沒說,怎得我們現在就想看看相好大人,你卻把我們拒之門外,這般小氣?”
“什麽都沒說?你們當初不是寧死不從嗎?一個個護著尾巴貞潔如烈女,現在倒是反記起人情來了。”
欒木橫眉怒視,獜獸們嚇得趕緊後退一尺,卻仍然沒有離開的打算。
“我們尾巴都被砍了,看一眼人能怎樣?大人你怎麽如此不講道理啊!”
“我向來不講道理。”
這位判官是出了名的無賴,獜獸們見拿此人沒轍,一個個哀嚎起來,聲音此起彼伏,一時間吵得欒木沒了招。
而屋內北雲容隻是靜靜地看著在門外應付的欒木,忽爾日巡浮現在殿內,他對著北雲容點頭示禮。
“真君身體如何?”
“無妨。”
“喝下溯水後可見到了大人?”
“嗯。”
“那真是太好了?大人尋了三百年,終是如願以償!”
“三百年?”
三百年……
已經如此之久了嗎?前世回憶對北雲容而言猶如昨夜夢辰一般曆曆在目,卻不想原來已是過了三百年了,這三百年裏欒木是如何獨自踏著山川來尋他的?又是如何忍受孤寂隻身行走世間?自己尋他半魂魄單單五年,已覺漫長,飽嚐了孤寂與落寞,好似成仙的千年都不及五年之久,而這三百年又該如何走來?
他起身下床走至門前,衣衫略微散亂,獜獸們見其美人色,一陣驚呼。
“是相好大人!是相好大人!”
“呀!相好大人長得可真好看呀!”
“終於見到相好大人了!”
其實欒木不讓獜獸見北雲容的原因還有另一個,那便是獜獸好美色。
這一見麵,腳底下那群黑亮亮的獜獸激動不已,別說是回去了,反倒一窩蜂的往前擠來,正當欒木頭疼不已,準備動用武力將它們給強行驅趕走時,北雲容擋在了他身前。
“我方才醒來,身體未適。”
“相好大人說話啦!”
“相好大人說什麽?”
“他說身體不舒服。”
“各位好意已領,改日再來可好?”
“相好大人又說話了!”
“又說了什麽?”
“他讓我們改天再來。”
“既然相好大人不舒服,那我們就趕緊走吧,別叨擾了大人。”
“對對對,反正我們也見到相好大人了,就趕緊走吧。”
“走吧,走吧!”
一群沒尾巴的小家夥左右雜舌,一隻一句鬧騰後,搖晃著肥大的屁股轉身往依軲山去,依軲山離縹緲殿中間跨了一個山頭,真虧這些小家夥能堅持不懈地趕過來,就為了看一眼北雲容,孟婆笑看著它們顛走群遷,掩嘴笑了笑。
“看來判官大人的話還不及一介凡人有威嚴。”
“我看孟婆你是真的閑了,若是如此,我便馬上請書秦廣王,給你多加派些任務。”
“人家不過是給你打趣兒嘛,小女子明白判官大人其實就是嫌我們礙事罷了,算了算了,我走了,不妨礙你們親熱了。”
孟婆咯咯笑著頗為得意地也一同離開了縹緲殿,欒木知曉此人就是專程過來故意打擾,見他笑話的。
他憤憤地看著孟婆離開的方向,心想著何時找個理由定要去秦廣王那裏好好參她一本,思索之際,手腕突然被人給拉扯住。
北雲容將門給掩蓋上,欒木被他強硬地牽著走向軟塌。
“北離你剛才說你身體不適,有哪兒不舒服嗎?”
然而對方並未答話,隻是將欒木給一把抱起放在了床上,隨即傾身覆下,日巡見兩人氣氛,自是懂得,於是悄聲地退到了殿外,恰好遇見前來送飯食的夜巡,他連忙將人給攔住。
“別進去。”
“為何?”
“大人和真君兩人在裏麵。”
“我知道,又為何不能進?”
夜巡仍舊一臉茫然,日巡扶額哀歎出聲,也不知道他這個胞弟何時才能開開竅。
“他們兩人正在忙著重要的事,總之你別去打擾就行。”
日巡無奈地搖了搖頭,牽起夜巡的衣袖返身離開。
“我們何時可做重要的事?”
忽然身後牽著的那人認真地發問,日巡回頭見他目光中飽含情深,那眼神直勾勾地看過來,讓日巡頓時羞紅了臉,他完全弄不明白,夜巡這小子到底是懂得起那重要之事指的什麽還是懂不起呢?
而縹緲殿內,北雲容埋頭在欒木頸肩處,欒木被壓得動彈不得,心髒如鼓聲震撼,這一次與醉客軒時不同,那時候迷離之中不慎將其與離尤重疊時心存罪惡,而現在已沒有可顧及之事了,於是他緩緩摟住北雲容的脖子,輕輕順撫著他的背。
“不舒服嗎?”
“不。”
“那又是怎麽?還撒嬌不成?”
“我想你。”
“什麽?”
身上人低沉的話語讓聽者微愕,欒木忽覺鼻尖酸楚,他尋了三百年的人,此刻在他懷裏,那般親密無間地訴說著心中思念,縱然寥寥幾字,卻是使心水滿盈,他捧起北雲容的臉,脈脈含情地凝視著而去。
“那你說,上一世可有對我動心?”
北雲容點了點頭,“這一世依舊。”
望著北雲容深邃的眼眸,欒木突然咧嘴笑了起來,緊緊抱住身上的人。
“沒想到,你死了一次開竅了不少,尋你三百年換你一句情話,倒也是真的值了。”
“如此便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