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然而後來的某日,泱兒本如同往常一樣去榕樹下找仙君玩耍,不多久回家後,卻看見家中煙霧繚繞,濃厚的檀香味縈繞在房梁之上,一頭帶鬥篷,拄著長八肘的金色九環禪杖的巫師佇立在房屋之中,泱兒還沒來得及看清那人的相貌,忽然隻覺得腹部一疼,被那人用禪杖給猛地擊打了出去。


  泱兒從廳堂被打飛到了庭院裏,隻覺腹部疼痛非常,他咳嗽了兩聲,隨即手撐地爬起。


  “你誰啊?!為何平白無故地打我?!”


  從屋內跟著那巫師而出的還有泱兒的爹娘,男人見巫師欲拍下第二杖,連忙上前阻攔住了他的手。


  “巫師,為何打我兒?”


  “此屋坐地朝陽,於西向東,是與日升軌跡而對,處五行中的陽火,而令子有水氣附身,不僅與此屋相克,也與令夫人相克,所以我方才將他的水氣打出,多有得罪還望見諒,但令子生於亥月亥時,天性帶水,即使除了水氣,依舊是屬陰水而不容陽火。”


  巫師說著轉過身麵對男人,“我已是算過二位八字,夫人命裏帶火,與這孩子容不得,若是長此以往相處下去,必有災禍發生。”


  “怪不得我孩子保不住,原來是他在克我!!”


  女人尖聲叫了起來,泱兒不知其所雲,隻知此人不是善類,似乎是來找他麻煩的。


  “敢問巫師,該如何化解才好?”


  “我倒是有一辦法,隻是此辦法稍有些危險。”


  “什麽法子?”


  “改變令子的五行。”


  “這如何能改?”


  “貴村山脈綿延,走勢陡峭為來龍穴脈,風氣為盛象,擇取非水性地勢,隻須將令子綁於火柱之上做場法事,便是能逆水為火,絕地重生,隻是此法若是稍有差池,易傷及孩子,不知二位可願?”


  “巫師,有幾成可能會造成危險?”


  “不過兩成而已。”


  “才兩成,那不是就有八成把握成功嗎?那當然可以了!”


  未等男人猶豫出個所以然來,女人便是先拽住了巫師的衣袖,大喜問道,“巫師,什麽時候可以進行?”


  巫師負手走出幾步望了望四周地勢後,又掐指算了算天日,“三日午時,正好時日皆屬火,最為合適。”


  “真的?!那就麻煩巫師三日後來為我家泱兒做法了!”


  “如此,這幾日內令子需要進行齋戒沐浴,隻有清心靜氣,才能利於做法,但這齋戒沐浴間,吃用都極為講究,不如我將其帶回我的住所親自指教,可好?”


  “當然當然,這也是為了他好嘛。”


  見父母二人已是同意,巫師便是牽住了泱兒的手,泱兒還有些不太明白他們所說的,他不知曉這五行相克到底是何道理,為何又能隨意改變人之五行?但他唯一明白的是,自己似乎要遭罪一場了,於是他用力甩開巫師的手,躲到了男人的身後。


  “爹,我不想去。”


  “你說什麽胡話?!你知道將巫師請來花了多少錢嗎?再說這也是為了這個家好,你若是再與這個家相克,保不準下次會出什麽事兒來,這一次是我運氣不好,下一次能保準不是你嗎?若是事情再拖下來,鬧得嚴重了,說不定還會出人命呢。”


  女人狠狠地捏住泱兒的臉頰,迫使他看向自己,泱兒見她目光如劍,似乎要將自己給紮出個洞來,害怕地捏緊了男人的褲子,男人聞其言,臉色沉下歎息一聲,非但未相護,反倒將他往巫師麵前推了推。


  “沒事的,隻是不得沾葷腥而已,等三天後,我去街上給你買豬肉吃。”


  男人輕拍泱兒的腦袋安慰道,這屋子裏倒是沒人願意護他了,泱兒回頭看向父親久久未言,巫師重新牽過他的手,女人便是笑著將他們兩人給送出了村子,巫師帶著泱兒往鄰村行往,他乖乖地跟在後麵,踢著道路上的小石子,路過村裏溪水邊時,忽然想起走得匆忙,未來得及與月鹿道別,也不知三天不見,他是否會尋他念他。


  “巫師,我想去一個地方。”


  “不可,等三天做完法事之後你想去哪兒便是去哪兒。”


  “我就去同一個人說一句話。”


  “不行。”


  對方回絕得果斷,言語中有些厲色,泱兒悻悻地低頭,狠將腳下石子給踢到了溪水中,他駐足彎腰又撿起另一塊,巫師繼續往前行,殊不知身後小孩兒已是落後許多,見他沒有回頭,泱兒猶豫地望了眼途徑的小溪方向,心道隻是說句話而已,並不會耽誤多少時間,說完話馬上就回來,應是不會被發現,於是他拔腿朝著榕樹方向偷偷跑去。


  他跑得快,沒有順著平時的岸邊走,而是從草堆穿過去,這樣可以更近一些,能馬上趕回巫師身後,他急匆匆地往前跑著,頭上沾染了些農家堆置在側的穀穗,身上一片狼藉,待扒開一丈高的蘆葦叢後,他遠遠地看見了憩息在榕樹上的白衣。


  “月……”


  然而不待他招手呼喊,嘴巴便是被一人給捂住,泱兒趕緊回頭,發現是巫師追了過來,巫師用力捂著他的嘴,氣喘籲籲地扶著九環禪杖。


  “你這小子倒是機靈,居然知道逃跑來找人,看來我之前倒是小瞧你了。”


  泱兒驚異地看著那張鬥篷下猙獰得近乎扭曲的臉,後脊一陣發麻,出於本能的恐懼,他拚命地掙紮起來。


  而漸漸快束縛不住手中的孩子,巫師生怕他掙脫開大喊大叫,於是提起手中的禪杖用力一棍擊打中他的腦袋,瞬間,泱兒隻覺天昏地暗,沒了意識。


  醒過來時,早已是遠離了自己的村子,更不見月鹿,泱兒扭了扭腦袋想要看清周遭,但後腦還殘留著痛感,他想伸手摸摸,這才發現自己被捆綁著泡在水桶裏麵。


  冷水沒蓋了全身,泱兒覺得渾身冰涼,打了個寒顫,眼睛逐漸能視物之後,他發現此處似乎是一農舍雜貨房,舍內昏暗無比,隻有上方小窗台上放著一盞油燈。


  屋舍不大,周遭布局盡收眼底,除了堆放的柴火穀堆和一大水缸外,並無其他,也沒外人,從上方的小窗台看去,天外已是黑盡,看來自己在水裏泡了有段時間了。


  身子不自覺地抖動著,泱兒的手和腳都被捆綁住,應該就是那巫師所為,一想到昏倒之前見到的那副猙獰麵孔,泱兒一陣惡寒,得趕緊想辦法逃出去才行。


  於是他努力地站起身,因為水桶邊緣高,而雙腳被捆跨不出去,泱兒隻得深吸口氣,奮力往上一躍,奈何水打濕了衣衫,加重了重量,泱兒抬不起腿,被桶邊給絆住,人便連同木桶一起倒了下去。


  這陣騷動引來了門外的人,卸下了鬥篷的巫師持著九環禪杖走了進來,見到此番情景,他立即是用禪杖狠狠毆打他的身體,泱兒疼得喊叫起來,扭過頭怒視那人。


  “你不是巫師,對不對?!”


  “我是。”


  “巫師難道還要幫忙殺人?”


  巫師嗤笑一聲,走近將木桶扶正,隨即抱起泱兒扔進了木桶之中。


  “有人給我錢,讓我成為巫師,我便是巫師,若是有人給我錢,讓我成為殺手,我亦是能成為殺手,所以巫師殺不殺人,沒有必然聯係。”


  “你是說,我娘讓你殺我?”


  “算,也不算。”


  說著,他走向屋舍裏的水缸處,提起旁側的小桶打了一桶水,倒進了泱兒的木桶裏,沒一會兒冷水又是將其身子給淹沒住,泱兒唇色已是鐵青,但他沒有反抗,隻是死死地盯著倒水的那人。


  “你不必這樣看著我,她說了,隻是給你一個教訓,但是你若真能意外地死了就更好。”


  怪不得女人傷好過後沒有對他打罵發火,原來不是作罷,隻是等著時機,打算狠狠報複回來。


  “那你是要直接殺了我?”


  “她就給了我那麽點兒錢,我還替她動手殺你,豈不是虧了?”


  看見木桶裏惡狠狠地盯著自己的泱兒,巫師用禪杖輕拍了拍他的臉,“本來是想將你帶回來,以齋戒沐浴的借口為由,讓你受受罰的,可你倒真是機靈著,趁我不備居然想要逃跑,我也隻能如此對你了,不過你放心吧,沒那麽容易死,隻是這三天好好熬一熬就行了。”


  看樣子他偷偷去找月鹿的時候被這人誤會成了自己想要逃跑,所以此人沒有沉住氣,前後態度大變,暴露了自己的目的。


  “對了,你若是還想著逃跑,下一次就卸掉你的腿。”


  巫師丟下此話便從門外離開,待人關上門徹底離開後,強撐著的泱兒終是忍不住身子發抖起來,他將身子蜷了蜷,盡量地使自己在水中保持暖和,但是效果微乎其微,而這時候肚子也開始不爭氣地叫囂起來。


  難道是打算讓他不吃不喝地在這冷水裏泡上個三天三夜嗎?這不是殺人是什麽?他能頂得住才怪呢!


  泱兒在心底歎口氣,他側著頭靠在木桶壁上,以免風吹過更帶寒意,周圍無雜聲擾,他緩緩閉上眼睛,忽然瞧見了月鹿的臉,早知道如此,當時就應該再跑得快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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