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歡笑一場過後,心情也輕鬆不少,北雲容搬來一張木凳讓懷穀坐下,給他理了理身上衣袍,欒木見狀,忽然想起了方才被打斷的正事,於是收斂起自己嬉笑的嘴臉,神情瞬間嚴肅下來,借用念卿房裏的水壺倒了杯茶水,走於懷穀身前鞠禮後將茶杯遞於他。


  “懷穀真君,還望你能告知我馭靈者的事。”


  “你想知道什麽?”


  “他是用何法控魂?”


  然而懷穀麵對此問,也不過是在長久的沉默之後歎氣搖頭。


  “其實我裕溪們至今都不清楚,馭靈一術究竟是如何操縱亡魂的。”


  “不清楚?那真君是如何知道的馭靈者?”


  “那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兒了,但我至今都還記得,那時候我與舒光都不過是月清塵門下剛剛結成金丹的小徒而已,隨著師尊四處捉妖除祟,而就在剛下山的那一年,各地邪祟不知因為何原因,突然變得猖狂肆虐,頻繁又殘暴地襲擊百姓,鬧得人人惶恐不安,無論行於何處都如同死城般淒涼空寂,之後情況愈發嚴重,死傷者越來越多,江湖各門知曉不能放任怨靈如此下去,於是皆是派出人手支援救助,我與舒光亦是在其中四處奔破除祟,而後蘭陵城內突然爆發大量死靈,修真士們盡數趕至,但其怨靈怪異,用縛魂收服不得,我們也隻得出手驅散,那些怨靈如同有意識般與修真者們廝殺成一片,整個蘭陵頓時陷入混戰之中,而就在此混亂時,獨獨有一人泰然自若,他身披鬥篷,看不清麵貌如何,踱步而來,身後跟隨著大量怨靈,眾人隻聽得他一聲令下,其身後的怨靈便是衝上前支援。”


  “懷穀真君所言的怪異與我們在曲逆所遇見的情況相似,可我們在曲逆時並沒有看見有人施令……”


  欒木摸著下巴思索片刻後,複言道,“那你們後來如何了?”


  “蘭陵一役,是個劫難……,那些怨靈不似尋常邪祟,陰力更為強盛,修為尚淺的修真者根本不是其對手,於是眾人在蘭陵之中陷入了苦戰,雖然對方隻有一人,但是其操控著怨靈作為武器,怨靈源源不斷地來,戰鬥了近一夜,我與舒光二人修為淺薄,早已是體力不支,沒有人能接近得了馭靈者,他們不是被怨靈咬傷就是被吸盡了陽氣,死傷無數,但盡管如此,那一役仍是我們贏了。”


  “如何贏的?馭靈者是怎麽死的?”


  “是我親手殺死的。”


  懷穀談到此處,咳嗽了兩聲,將茶水給飲下潤了潤喉。


  “師尊善於卜卦,可謂是天下第一,舒光的占卜術便是從師尊那裏所習得的,下山時師尊便是算出了此番劫難,卻未告知於我們二人,之後見到了蘭陵慘象,他便知卦象上的凶之兆便是指的此,於是他直攻向馭靈者,馭靈者利用怨靈相擋,而師尊不顧這些邪祟撕咬,禦劍將對方給攔住去路,隨即衝我呼喊,縱使周身疲倦,我亦是強拖起身子提劍刺去,卻不料那人徒手捉住了師尊的劍,將其給硬生生地甩開,看準了破綻之後,馭靈者轉身欲逃,但因為苦戰了一夜,操控的亡魂都已被修真士給鏟除了大半,後來玉回前來支援的弟子圍堵住了那人去路,於是我便乘機得手,將長劍刺中了他的命門,而後蘭陵的怨靈全部陰力大減而被修真士們全部收服消滅,再後來年歲流轉,我們未曾再見過馭靈者,許多修為不精者額已是入了黃土,還記得此事的,不過就我們幾個門派裏的長者而已,那日你在挽嵐喚來陰帥,舒光便是誤將你認成了馭靈者,為此我替他向你道歉。”


  “無妨無妨,舒光真君也是心性仁慈,怕馭靈者再度危害百姓罷了。隻是懷穀真君,我還有一事想問。”


  “何事?”


  “在蘭陵一役之前,可有何處頻繁死人?”


  “我記得當時似乎著實有許多村子被屠殺。”


  屠村……


  欒木聽言眉頭緊鎖,奚子奕當時也是為靖華修煉馭靈術而到處殺人獲取亡魂來練習此術,曲逆之所以會成為馭靈者的選擇地,恐怕是因為其周邊存在亂葬崗,無須他動手殺人來暴露身份,就可以練習馭靈一術,著實是便利之擇。


  說起來,奚子奕當初告訴過他靖華知曉馭靈術,而之後又在莊華的暗室裏發現了藏有的馭靈書卷,柴桑調查怪相是莊華亦是在場,這一切都未免太過巧合?可當時他還用金丹維持著奚子奕的魂魄,哪兒有餘力來操縱亡魂?

  “懷穀真君可知道當初那馭靈者的來路?”


  “當時我刺穿了他的命門後,他身上便是突然起了大火,燒毀了他的麵目,連模樣亦是看不清,更是不知其身份。”


  “那麽會不會有可能是挽嵐弟子?”


  “為何如此想?”


  “隻是猜測……”


  欒木本欲開口解釋,門外突然響起了敲門聲,幾人瞬間警惕禁聲,屏氣靜待外麵動作。


  “念卿師弟?”


  門外傳來在桃樹林中遇見的那兩人聲音,念卿沒有答話,眼神示意屋內人從窗邊逃走,然而幾人剛至窗邊,便看見外有人影閃過,看樣子這廂房在他們談話間便是被包圍住了。


  “念卿。”


  許是因為屋內許久無人回應,又一聲喚名,但卻不是方才那人的聲音,念卿驚覺,情勢似乎大不妙,因為喚他之人便是凰炎宗主明恭。


  怎會擾動了師尊?看來他們這是認定了屋內有人,若是再不開門,隻會引人懷疑。


  於是念卿咳嗽兩聲,眾人於屋內各處藏匿好,他這才緩緩挪步至門前,將門給推開至半掩,門外站著一頭戴金冠的男子,發冠兩側還留有金縷帶,他身披紅豔長袍,鳳眼傲視而下,氣勢頗為不凡,而其身後跟隨著一眾弟子,念卿對此位前者鞠躬而禮。


  “明恭師尊。”


  “念卿你何時回來的?”


  “才回來不久。”


  “你兩位師兄告知我說,你來鸞金閣見我來了,可我為何不見你人影?”


  “我本是打算,也理應去拜見師尊的,隻是我半道上突然感覺不身體不適,便回房歇了歇,還望師尊見諒。”


  “那現在身子如何了?”


  “休息了片刻,並無大礙。”


  “那便好。我來此找你,隻是想問問,你可有看見兩個小賊?”


  “師兄已是問過我了,我並未看見。”


  “是嗎?可我們亦是將這桃源島給搜尋了遍,仍是未找到人,其餘弟子房都已搜查過了,獨剩你這一間。”


  “房內隻有我一人而已。”


  明恭麵上無悅色,與念卿對視一眼。


  “你今日身體抱恙,難免降低警惕,說不定那兩小賊偷跑進了你房內躲藏,你未曾發覺而已。”


  雖然話說得委婉,但是念卿明白明恭的意思,是非對自己這廂房搜查不可,不,對方甚至肯定他房內藏著人,不然為何會封堵門窗,有備而來?


  知道躲不過去,念卿用餘光瞥了眼藏在房門兩側的幾人,往半掩著的房門後踏了半步讓路,趁無人注意時在身後對北雲容他們做了個手勢,於是就在明恭踏進廂房的瞬間,幾人立即衝出窗外。


  “什麽人!?”


  門外的凰炎弟子頗為詫異,他們本以為念卿不過是窩藏兩個小賊而已,卻不想通緝令上的兩人亦是從其房內衝出。


  而趁著他們分神的瞬間,念卿緊隨他們從窗外逃走,但是窗外也有凰炎弟子把守,所以幾人逃出之後便被圍堵住。


  “念卿你竟是瞞著我偷偷帶了那麽多客人來?這下我該如何招待才好呢?”


  明恭從身後踱步逼近,而這一近身,他才看清了月清塵那身熟悉衣裝,露出一絲詫異。


  “懷穀?你怎麽在這兒?來我這凰炎自是可以從大門進來,為何還要鬼鬼祟祟的?”


  “我來得匆忙,不過是忘記了與你招呼而已,也不必如何禮待吧?”


  “就算你不用,可你身後有兩位貴客,自是需要大陣勢才能顯出我凰炎氣派,不然若是讓他們跑了出去,豈不是讓外人笑話我凰炎待人不周?”


  明恭說完此話後,瞥了一眼欒木與北雲容,“還是說心愛的弟子被人追殺,讓你舍不得了?”


  懷穀沒有再答話,明恭也不願再與之周旋,對周圍弟子頷首示意,眾弟子便拔出佩劍作勢欲攻。


  “從止向來與我交好,他的仇便是我的仇,懷穀你讓開,我隻要那賊人的性命。”


  明恭指著欒木而語,渾身散發駭人氣勢,欒木隻覺有冷氣襲入骨髓,不禁打了個寒顫,北雲容許是看出他有些畏懼對方,移步將其護在了自己身後。


  “一會兒我來攔住明恭,你們便趁亂往北方大門逃走,渡船到武陵城內。”


  念卿在他們身後低語,然並未等他們兩人同意,念卿便是站出身與明恭對峙而立。


  “念卿你果然是我的好徒弟,竟親自將這人帶到了我麵前。”


  “當然,師尊日夜想著從止真君的大仇,我自是應當與師尊分擔。”


  “隻是希望你這分擔莫要成了負擔。”


  念卿突然抬頭笑了笑,“師尊果真了解弟子心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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