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多謝相救。”
北雲容對此人行禮言謝,那人莞爾一笑,擺了擺手。
“舉手之勞而已,凝宮真君不必客氣。”
“你認識我?”
“天下還有誰人不知真君名號呢?我已是對真君仰慕已久,今日得以相談,實屬緣分呐。”
“這位少俠,我與少俠有過兩麵之緣,可還記得我?”
紅衣男子聽欒木所言後,笑著點點頭,“自是記得,隻是不止兩麵而已。”
“這如何說?”
“挽嵐相視一笑有兩麵,而後你從挽嵐逃走時,我見過你一麵,再然後在通緝令上見過你一麵,現在又見了一麵,算起來應是五麵了。”
欒木尷尬地笑了笑,沒想到自己倒是以這種方式讓人給記住了。
“既然你在通緝令上見過我,如今救我,就不怕引火燒身?”
“凝宮真君護的人,有誰能是惡者?”
這話雖是沒有錯,但是總覺得似是看見了北雲容的麵子上,才勉強承認他無罪一般,欒木心裏不甚滋味。
“還沒問過少俠名字呢。”
“念卿,凰炎門下弟子。”
“欒木,修真散人。”
三人如此識過了之後,打算待在屋裏避開挽嵐視線,等巡邏的人少些再出去,說來也是巧,此胡同右邊恰好是客棧,而這房間便是念卿在客棧裏的住房。
欒木坐在了桌子邊,給自己倒了一杯涼水,今日挖墳、收魂,還要躲避追殺,真真是累得不行,然而稍微有所鬆懈之後,他才注意到剛才在挽嵐被唐豐未砍傷的傷口還沒有愈合,腿上傳來陣陣疼痛,上麵還有血液並未凝結。
他簡單用布條給包紮了一下,然而很快就被血液浸染,紅了大片,想著許是一會兒就會好,欒木便沒再顧及。
為了不引人生疑,念卿將桌上燭火給熄滅,客棧外有來來回回的腳步聲傳來,三人皆是戒備著,若是挽嵐突然闖進,好快速反應脫身,如此撐了近一夜,街道上徹底安靜下來時,門外天色已是漸亮,朝陽的光輝照進屋內有些刺眼,恰好辰時至,人鬼交替的刹那,欒木忽感周身疲憊,一頭栽倒了桌上。
“你又睡在這兒了?”
聽聞人聲,欒木悠悠睜眼,有涼水漫過身體,發現自己正躺在溪澗之中,衣服已是濡濕,而一人正坐於樹上枝頭,手裏抱著一壇酒,樹葉陰影落於他臉上,看不清其相貌。
“你不也是又喝酒了?這酒就那麽好喝嗎?”
“當然,踏行於山間明月,五湖四海,雲霧間獨酌小憩勝卻人間無數。”
欒木聽不太明白,站起身,看見身旁的竹籃被打翻,裏麵空有溪水漫過,別無其他。
“糟了!我的魚全跑了!”
看見底下人慌張模樣,樹上人會心一笑,雙眼微狎,抱起酒壇繼續品飲,欒木慌亂地在溪水了胡亂摸了一把,可卻是什麽也摸不到,魚兒定是早已遊遠。
“你也別看熱鬧了,幫幫我可好?”
“如何幫?”
“幫我將這竹籃裏裝滿魚。”
“這是你自己的事,與我無關。”
知道那人不願意幫自己,欒木也隻得趕緊跑到下遊去重新捉魚,這魚不捉到,今晚回家便是交不了差。
馳目然而直到了夕陽斜下,天色已是黃昏看不清水底情況,辛勞了一個下午,竹籃裏也就多了一條三寸小魚,欒木忐忑得將竹籃給提回了家,院子裏一小孩兒正匍匐在地上爬行,他頭頂有一撮胎毛,身體胖嘟嘟的,嘴裏咿呀地說著什麽,沒人明白。
欒木將其抱起,拍了拍他身上的泥灰,“風兒,爹娘呢?”
那小孩兒似乎聽懂了問話,指了指屋內,欒木朝著裏麵走去,然而剛踏進半步,就聽見裏屋傳來了爭吵聲。
“他馬上就要到婚娶的年紀了,你不把他送出去,那以後娶妻的錢誰給?!”
“家裏不是還有些積蓄嗎?”
“那積蓄不是存著給風兒娶妻的嗎!”
“風兒還那麽小,等木兒解決了終身大事之後再說也不遲啊。”
“不行!這家裏都快揭不開鍋了,以後哪兒還存得起積蓄?就按我說的法子辦。”
“我不同意你把木兒趕走。”
“誰說要趕他走了?隻是讓他去員外家做做苦力,掙得錢又多,他自己就夠養活自己了。”
“那員外家出了名的殘暴,你讓木兒去豈不是送死?”
“那你就忍心看著我們娘兒倆餓死?!嫁給你這窮鬼,我也是到了八輩子黴了!”
女人潑辣的聲音讓欒木在外聽得清楚,他知道這女人對他沒什麽感情,欒木的親娘是難產而亡的,所以欒木自幼就沒見過親娘模樣,後來父親又娶妻,這女人剛開始對他算不上好,卻也並不壞,但自從生下了小兒子過後,便處處針對他,畢竟護兒心切,欒木也是明白,常年來沒與她計較過什麽。
兩人在屋內爭吵得不可開交,欒木手裏的小孩兒突然哇哇大哭了起來,引來了裏屋的女人和男人,那女人體態豐盈,看見欒木站在門外,麵上露出一絲尷尬,隨即搶過他懷裏孩子哄了哄,卻是怎麽都哄不好。
“這是怎麽了,風兒怎得哭得那麽厲害?”
“還能怎樣?餓了唄!一天都沒喝過奶水了。”
男人歎口氣,看向欒木,“我讓你去捕的魚呢?”
被問及此事,欒木將手中竹籃遞了過去,看見裏麵單薄得可憐的三寸魚,男人臉上顏色並不好看。
“我讓你去捕大魚回來熬魚湯給你娘補補身子,怎得就這樣一條小苗?!”
“小苗也可以熬湯啊,給娘一人喝,有了奶水,風兒就不用挨餓了。”
“哼,得了吧,這魚熬出來,渣都剩不了多少,餓死我們娘兒倆算了,隻是可憐了我的風兒啊。”
女人說著說著突然哭了起來,男人怒瞪欒木一眼,說再多亦是無益,隻得提起這魚苗進了灶廚熬湯,見男人走後女人立即收勢,衝著欒木嘟囔了一句。
“沒用的東西。”
那句似乎是故意說給欒木聽得,欒木也確實聽得真切,但是他不惱,隻是看見女人懷裏孩子哭得可憐,今年農田收成不好,家裏著實沒多少存糧,所有好東西都喂了女人,但她仍是堅稱沒有奶水,若是真沒有奶水,小兒子能長得如此白胖?
欒木不喜與人吵架,轉身又跑出家舍,到了小溪邊,照著月色摸魚。
“你這忙活了一天,油鹽未進,應是已饑腸轆轆了吧?”
聽見聲音後,欒木回頭看見那人又坐在枝頭。
“既然如此可憐我,便是幫忙讓我這竹籃……”
“不可。”
話還未說完,那人便拒絕得幹脆,欒木有些氣惱,甩甩手上的溪水走上岸,朝著那人樹幹爬去,搶過他手裏的酒壇後在其身邊坐下,猛地灌了大半下肚。
“你這是拿我的酒撒氣呢?”
然而初次喝酒,欒木不太習慣,隻覺喉頭辛辣,惹得他咳嗽不已,那人出手輕柔地撫順著他的背。
“這十裏醉可是好酒,怎是品都不品,如此糟蹋?”
“這酒真難喝。”
“酒味看心境,等你再大一些,這味道自然就變了。”
欒木苦澀一笑,低下眉眼,“我要是和你一樣,就好了……”
“你如此就很好。”
“如何好?未曾與親娘謀麵,被養娘刁難,就是好?”
那人搖了搖頭,“你還可以在山水間奔走,隨風止靜,雲舒起,耳得山鳥飛鳴,與走禽歡戲,目得山花肥紅,聞遺世芳香,莫不自在?”
從來沒有想過這自幼習慣了的山林間竟是有如此多的愜意事,欒木微愕,忽然涼風起,兩人坐於樹梢上看明月清轉,白光描繪出身側人的輪廓,欒木一時間看得癡迷,竟是忘卻了方才的種種負氣,心頭抑鬱抒了不少,他隨即又抱起酒壇喝了一口,那酒味果真變了,多了幾分甘甜,入喉絲滑。
因此不勝酒力,欒木的臉頰變得通紅,頭已是昏沉不已,旁側人似乎在說著什麽,但他聽不清,隻覺忽爾落入了一懷抱,溫暖的熱度傳來,讓人甚是安心,似有弦聲激浪,浮然清風過,年月不知……
欒木緩緩睜眼,發現自己正被北雲容給抱在懷裏,身後跟著念卿,兩人疾步於林間趕路,他定了定分散的思緒,這才反應過來,剛才似是重回了舊夢。
“這是去哪兒?”
這一開口,他才知道自己聲音是如何嘶啞,北雲容聽見懷中人說話後,停下了步伐,找了棵大樹將人放下。
欒木感覺自己渾身發燙,腦袋昏昏沉沉的,北雲容替他擦拭了額間汗珠。
“我這是得了熱病?”
“是。”
“我已是許久不曾得風寒,這怎麽會突然得病呢?”
“挽嵐有一種卑劣的符咒,附於劍上傷人,可使人流血不止,你今早突然倒下,我們這才注意到了你的傷口,傷口失血引得身子虛弱了一些而已,所幸你傷口不大,我已是給你治療好,也不必擔心,過兩天就沒事了。”
念卿踱步走來,遞給了欒木一個果子,那果子酸澀,正好中和了體內的昏悶感。怪不得昨天被唐豐未刺傷的地方許久不愈合,原來是有符咒作用,他看了看腿上傷口,那處已是被人給重新包紮好。
“那你們現在這是要去哪兒?”
“還沒有定處,隻是挽嵐派人封城,我們不得已帶著你趕緊逃了出來。”
“原來如此,還多謝念卿你救治。”
“謝我倒是不必,你好好感激下凝宮真君吧,他可是抱著你跑了一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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