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一股殺氣溢於言表,嚇得欒木後退幾步,自己分明什麽都沒做,卻要招來殺身之禍,真也是委屈,此地看樣子是久留不得,得迅速找到從止遺骨,查探番才行。
欒木從廚房裏偷來了一盤炙肉,低著頭朝著後山而往,挽嵐畢竟為名門,俯瞰整個布局,極為講究,將四合桃木植於四象八卦方位,以象征太初之始,欲將元氣混而歸一,廂房大致以東、南、西、北、中五個位置而設,恰好對應木青龍,火朱雀,金白虎,水玄武以及土麒麟,五神獸庇佑其中,可以圈風噫氣,而後山建於上風處,正能聚集陰陽氣,且後山為來龍走勢,抑陰生陽,所以猜想這後山便定是下葬處。
而後山處有兩弟子正把守著山口,看見欒木端著炙肉徑直走來,拔出佩劍將其給攔下。
“你做什麽?”
“豐未師兄今日回來恰逢宗主頭七,守在靈牌前不舍離開,於是命我前來替他給宗主祭祀生肉,聊表心意。”
“原來如此,師兄與宗主感情親如父子,也是能理解他一番孝意。”
“辛苦二位師兄深夜把守了。”
他們將佩劍收回讓開一條路來,欒木走出兩步後,方才想起挽嵐重禮,於是回頭對兩位點頭感謝。
既然謊言無所暴露,那看來他這猜測到還真是猜對了。
許是頭七的緣故,後山夜深無人,欒木將那悶氣的麻布給取下,望了望四周山脈走勢,其走勢獨特,皆是朝著一處蔓延而至,他隨著山峰方向探去,遂見枝葉後方慢慢現出一祭台,其祭台正上處便是偌大的石墓碑,從其可觀之,這地下內室定是不小。
欒木從祭台爬上那墓穴位置,其墓穴土印木,外藏八風,內秘五行,頗有天光下臨,地德上載之相,且五土四備,玄通陰陽,乃是功奪造化的天命葬,縱使後人不知從止是何人,但獨見其下葬法便能看出其德高望重的地位。
他立於墳頭雙手合掌,對著墓塚石碑拜了三拜,隨即見夜巡拿著鐵鍬現身在前,夜巡方才聽欒木命令,去找來了一把器具,避開眾人眼目跟著欒木來了後山地。
欒木接過鐵鍬後又對著從止墓碑鞠了三躬。
“真是對不住啊,如此好風水竟是要給您破壞了,怪隻怪您這一死偏偏要將罪責嫁禍於我,我也是為保命而不得已啊。”
說著,欒木將鐵鍬插進土中,毫不客氣地鏟起了墓堆土,他挖墓也是習以為常了,畢竟以前移屍換墓的事兒做得多了,自然也就順手,於是他一人之力不出三兩下便是將墓堆給挖開,他對著夜巡示意一眼,兩人遂合力將這棺材抬出。
這棺材頗重,也不知道裏麵放了多少值錢的陪葬物,而這木棺也是用上等的金絲楠木製成,上麵除了挽嵐的青風紋路外,還貼滿了符咒鎮壓,看來這從止慘死,門下弟子也是怕冤魂回來找他們索命呢。
欒木想推開棺蓋看看裏麵情況,然而奈何他用再大力氣棺蓋仍是紋絲不動,這木棺應是被人用木釘給釘死了的,於是他用鐵鍬狠狠砸向木棺,將其給破開了一個大洞,恰巧能看見從止麵目。
黑夜裏視線不清晰,欒木欲附身查看其死因如何,卻在湊近後發現從止正瞠目怒視著自己,他嚇了一跳,仔細觀察後發現他眼珠並未轉動,看樣子是死不瞑目,而死不瞑目的鬼魂極凶,若是從止回魂化凶,以他的修為不定會是如何一番災難。
其陪葬品果然多,其中金銀器就不少,各處的稀世珍品都放了進去,欒木摸出了七帝錢,人界有“七星引路,魂歸北鬥”的說辭,欒木砸舌,人死都是歸於鬼界,哪兒北鬥一說,他最討厭這種迷信之法,於是隨手將其給扔在了地上,他在棺木裏翻來覆去搗騰了半天,卻是沒有見到從止的佩劍,按理說死人下葬都會將隨身物放入棺木,以免死者掛念而在黃泉路上走得不安生。
像挽嵐這種大家,應不會是忘記放佩劍,可能他們另有習俗也不一定,於是他找不到也作罷,查看了下從止的屍骨,致命傷是脖子上的一刀傷口,那死因像極了欒木之前所見的,被匕首插進了喉嚨裏的那位挽嵐弟子,想來這兩人應是死於一人之手,但除了此傷口以外,欒木還看見從止身上有多處鬼抓的痕跡,也就是說他死前還與怨靈有所爭鬥。
怪不得他們會懷疑是自己所為,那日他從挽嵐逃走時喚來了日巡,他們鐵定以為是他操縱鬼魂來聯手將從止給害死的。
思索之際,他忽然看見從止胸前似乎有什麽黑色的碎屑,欒木伸手進去想要將其拿出查看時,一人高聲嗬斥,驚動了山鳥。
“何人如此大膽!?敢壞我宗主棺木?!”
那弟子不知是何時來的,欒木抬頭見他已是拔劍衝來,不得已放棄繼續探查,趕緊往後跑走,奈何孝布被他扔在了後山上,若是這番模樣隨意在挽嵐亂跑,隻會招來更多人追殺,然而剛逃下山時,他恰好看見前方有一所廂房,趁著身後人還未追趕來,連忙躲藏了進去。
那廂房仿佛是個祠堂,內室寬廣,檀香散出,大殿正中設有正龕,左右各設好幾個配龕,神主木牌被尊放其中,供奉的是曆代的挽嵐門主,大殿正中偌大個神像立於條案後方,欒木端詳兩眼,猜測其定是挽嵐成仙的那位創始者。
沒想到自己誤闖了祠堂,雖說自己身為鬼神不信邪,但是總覺得對死者不為尊敬,於是他對著祠堂四周的龕盒拜了拜。
正欲離開時,門外有腳步聲漸近,聽其聲似乎不止一人,正朝著祠堂而來,此時出去不得,他趕緊退回殿內躲藏在了神像背後。
推門而進的是一群挽嵐弟子,走在眾人最前方的正是莊更……多……連……城……無……錯……文……本……盡……在……YU……XI……華和唐豐夕羽未,其手裏捧著從止的神主牌位,跨步而進。
他們來這裏做什麽?頭七理應在正堂屋設行,過了頭七方才能將牌位放於祠堂,子時都還未至,他們現在將牌位放回是要作何?
弟子們將房屋裏的燭火給點燃,祠堂裏頓時明亮不少,欒木往陰影處靠了靠,因為神像阻擋著,他不能完全看清他們在做什麽。
“把東西放進來吧。”
莊華對著門外弟子命令一聲,欒木看見門外有人正端著各種熟香、半通燭、茶食以及葷肴等走了進來,似乎是將頭七設宴擺回了祠堂。
然則事情並非欒木所想的那麽簡單,除了那些祭祀之物外,還有弟子端進了一盆鮮紅的液體,在他看不見的地方,餘下的弟子似乎用黃符擺好了一個圓圈,那些黃符上沒有符咒,隻是一張長條黃紙,隨即唐豐未用偌大的毛筆從那盆鮮紅的液體中蘸取後隨著圓圈走向在其上畫下又一大圓,將那些黃符給連接了起。
“好了。”
唐豐未將筆遞給一弟子拿下,那盆紅水也撤了下去,祠堂裏突然飄散出一股燭香味,因為被神像所擋,欒木看不見條案處的情形,隻見眾弟子跪在了地上,猜測著他們可能是開始上香祭祀了。
莊華高呼一聲“起”,眾人便向前走三步,作揖下跪,然後平身複位,此禮為初獻爵,隨即眾弟子又如剛才般進行亞獻,直至終獻過後,眾人才跪坐於原地。
所謂尊先祖而隆君師,是禮之三本也,而挽嵐向來重乎禮節,所以以三跪九叩首之大禮而敬。
本以為他們會就此開始守夜,欒木卻忽然聽見他們嘴裏念著細碎的經文,這情景與守七不太相同,地上的那黃符圈也著實奇怪,欒木不知他們打算,於是想要探個究竟,踩著神像往上爬了幾步,從空隙中探頭出去,他看見地上黃符根本不是一個圓圈。
那是一個符陣,他知道這種符陣,以牲畜血液為界,裏麵黃符占據五行中的金木水土,唯獨缺火,火乃陽之本源,與陰氣相衝,陣中放著一物,正是棺木裏未曾找到的從止佩劍,這是典型的回魂陣。
他們要在這祠堂裏做的根本不是什麽守七,而是頭七召魂!
挽嵐這是瘋了嗎?將從止魂魄召回來,是想做什麽?要是時辰控製不得當,那本該於黃泉路上的魂魄可就得留在人界成孤魂野鬼了,像從止這般慘死呢鬼靈,更是會在人界積怨,勢必會化為凶靈。
然而不待欒木多想,祠堂裏倏地從下升起一陣狂風,吹散了地上鋪好的黃符,除了紅血壓蓋住的那圈以外,陣中盡數散亂,堂內修為尚淺的弟子也不敵這狂風,被吹的東倒西歪,弄掉了頭上孝布。
趴於神像之上,著力點難尋,欒木也險些被掉落下去,祠堂裏的燭火被熄滅了大半,隻剩一縷殘光還搖曳著,所幸狂風持續得不久,而風止下後,一人影便是出現在了符陣中央。
從止果然回魂了。
眾弟子驚呼不已,連忙對其跪拜叩首。那魂魄還留有從止死前模樣,他發絲淩亂不堪,似是經曆了一場惡鬥,喉嚨上破出的大洞裏還在往外冒血,雙目如死人無神,凝視著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