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他抱起久兒的屍骨埋葬在山高之處,他想為他們盡點綿薄之力,而之後又花了三天時間,才與北雲容兩人將全村人給一一安葬下,守著滿山骨塚,欒木心頭擔憂更甚,自己飄零倒也習慣了,可真的要北雲容如此陪著自己安無定所嗎?
然而不待欒木多想,旁側的草叢裏一陣窸窣動靜,兩人趕緊做好防備,本想著先下手製人,卻不料從中出來的竟是北溫凡。
“凝宮真君?!”
北溫凡兩眼透著驚喜,頭發上全是枝葉,臉上灰撲,樣子極為狼狽,北茂在其身後隨之而來,見了北雲容本同樣欣喜卻在看見欒木之後,露出了一絲畏懼神色。
“怎麽?你們見了北離就如此高興,見了我就像是見了鬼似的。”
“這……”
兩人相視一眼,各自吞吐不言,欒木覺察出他們神情異樣,“莫不是因為江湖上緝拿我,而對我生畏了。”
此言一出,那兩人更是壓低了頭,北溫凡畏縮的瞥了眼欒木,懦懦地出聲,“前輩,我可否問你個事兒?”
“什麽事兒?”
“挽嵐那些人不是你所殺吧?”
“當然不是,我身為鬼神若是幹預凡人生死,可是會萬劫不複的。”
“那也就是說從止宗主也並非你所殺?”
“你說什麽?!從止死了?!”
欒北二人皆震驚於北溫凡所言,之前從挽嵐逃脫出來時,從止還精神抖擻地叫喊著捉拿他為弟子償命,怎得逃亡了一段時日,這人竟還沒了?
“你們難道還不知道?從止宗主與其門下幾名弟子被人殺死在藏經閣裏,江湖上處處都在因為此事想要緝拿你。”
“從止的死和我有何幹係?”
“據發現屍首的弟子說從止死時手裏正握著一根浸了血的白紗帶,於是有人推測說是你為了掩蓋自己身份而來殺人滅口。”
“呸!胡說八道!這段時日我與北離一直在逃亡,本想著來即墨躲躲風頭,這下倒好從止居然莫名地死了,那白紗帶莫不是有人故意嫁禍於我?”
“你們兩人一直在一起?”
“狗蛋兒你這是在質疑我?難不成我還能抽空回挽嵐殺人,然後再回到北離身邊?再說了,我殺人可是要萬劫不複的,我哪兒有那個膽子啊!”
“你先別動氣,我也隻是隨口問問。可就算你是被誣陷的,眼下江湖上已經是在處處追緝你們兩人了,這可是如何是好?”
的確,按照挽嵐陣勢,恐怕早就是風雨滿江湖了。
“不過,挽嵐沒了宗主,那豈不也是一片亂?”
“現在暫時由瑾玉真人掌管著。”。
“莊華?”
當初與他在茶驛一別時,他便是與自己斷絕了關係,本還擔憂著他的身體,想什麽時候去看望一眼,不成想現在又生了一個誤會,如今豈不是將自己給恨入骨髓去了?
“話說回來,我和北茂二人聽聞招搖山生了怨氣,便被師尊派來查探一番,前輩你們可知是如何一回事嗎?”
欒木被問及此事時,歎息一聲,視線移向了旁側的墓塚圈,那滿山丘的土堆刺人眼目。
“即墨一族的人都死了。”
“死了?!”
“是被人殺死的。”
“這是怎麽一回事?他們分明與世無爭,到底是何人與其有深仇大怨,以至於要做到如此地步?”
“我也是不知道,來時已是屍骨累累,無從追究。”
“雖然他們的蟲子挺難吃的,但他們待人熱情,我還是很喜歡的……”
北溫凡嘟囔著,眼眶竟是一下紅了起來,這孩子天性善良,自是受不了此消息,欒木摸摸他的頭,也不知該如何安慰。
“你們之後打算回月清塵?”
“是,要將此事告知師尊才行。”
“那千萬不要告訴任何人見過我們。”
“放心吧。”
雖然北茂平日裏愛和自己理嘴吵鬧,但是一遇事,倒也是為人可靠。從止乃挽嵐宗主,挽嵐更是江湖大派,其地位自是不言而喻,他這一死,定是有發江湖快令追殺凶手,躲了近一個月,情況不僅沒有好轉,反倒是更加嚴重。
“前輩你們之後又打算去哪兒呢?挽嵐可是出了十萬黃金懸賞追拿你們,現在江湖上就連一些尋常散人都覬覦著你們。”
“還有個地方可以去。”
“哪兒?”
“玉回。”
畢竟與萬俟徹還有些交情,再者阿璽跟在萬俟徹身邊,怎得也能幫忙說上兩句,雖然玉回勢力單薄,甚至沒有勢力可言,但也總好過他們兩人東躲西藏。
決定以後,四人結伴一路往招搖山而下,從即墨村落的溝壑裏出來,走至山腰時,天色已晚,此山中果真閉塞,但也沒有遇到對他們喊打喊殺之人。
夜幕下視野不分明,便找了塊地方休歇,打算等天亮後再繼續下山,欒木坐在火堆前烤著北溫凡打來的野兔,畢竟他不能殺生,此事也隻得旁人去做。
但是炙烤之事他頗為擅長,架起了木架,將野兔剮皮剝盡後用一木棍插上,讓北雲容將柴火堆給引燃,他便慢悠悠地烤著野兔,待這兔子全身變得焦黃,鮮美之味散發出來,他便撕扯下一根最為肥美的後腿,遞給了北雲容。
“我不用,你吃吧。”
“嚐嚐嘛,這山裏的兔子最為美味了。”
“不必。”
“如此美味之物,不吃就可是人生一大憾事了啊。”
北雲容並未為其所動,旁邊兩小子倒是吞咽起口水,他將手中兔肉分發了過去,自己也撕咬一口,故作美味之態,隨即趁著北雲容不設防,一把將剛才的後腿肉給強硬地塞進了他的嘴裏。
“不許吐出來!那是對兔子的不尊重。”
最不尊重的不就是將其捉來插在木架上炙烤嗎?
北雲容對其人的詭辯無奈,輕笑之,將口中兔肉咬下嚐了嚐,味道果真如其而言鮮美。
但就這樣靜默地吃著食物有些平淡無趣,雖然眼下形勢不太樂觀,但及時行樂才是他人生信條,於是欒木故意給兩小子胡謅著鬼界的事,雖然他們已是見過不少怨靈,但還是被欒木口中的地獄給嚇得背脊發涼,抱成了一團。
看著他們這番反應,欒木頗為滿意,胡扯了半天,口中覺得幹渴,他拉了拉北雲容的衣袖,將一空水壺遞了過去。
“我記得東邊有條小溪流,勞煩真君給我打點水來,可好?”
這人也隻有在麻煩他的時候才會對他尊稱,北雲容接過水壺,也不與其爭辯,起身準備去溪邊打水。
“一、二、三……”
北茂與北溫凡兩人不知道欒木口裏數著什麽,對其有些好奇,然而,就在他數到了五時,隻聽得旁側一聲悶響,北雲容竟是倒在了地上。
“凝宮真君?!”
北茂和溫凡趕緊上前查看情況,回頭見欒木卻淡定從容。
“你對真君做了什麽?”
“朝歌的迷藥果真是上品,五步倒,一步也不差,誠不欺我。”
“你為什麽要這麽做?你知道真君為了護你,不惜與江湖眾人為敵嗎?!”
“我知道,可是我不需要他如此做,你們倆將他帶回月清塵,讓懷穀看管好,不要讓他再來蹚渾水了。”
怎得之前還在嬉笑著插科打諢的人,突然變了態度?欒木起身冷眼看著他們三人,不待倆小弟子理清是如何一回事,隻聽他吹出一哨聲,驀然,偌大的黑羽畢方鳥從天而降,他躍上鳥背後,不留一言便乘風而去。
“大人是去玉回?”
“不,挽嵐。”
從止身為挽嵐宗主,修為高深,江湖上有何人能得手將其殺害?又是為何要嫁禍於他?此事太過蹊蹺,欒木想要去一探究竟,可此行一旦被人發現無非是自投羅網,又何必讓北雲容陪他受難?
少了一個牽掛,如此也好。
趕至挽嵐時,恰好是從止頭七,那處果真是今非昔比,門下弟子一個個披麻戴孝地換了素衣,門匾上掛著素花球與白紙燈籠,或許是忙著頭七超度亡靈,巡邏的弟子並不多,欒木爬上側牆偷潛進去,看準了一落單的人,於是將其給打暈,扒了他的衣服偽裝成挽嵐弟子,所幸頭上帶著三角白麻布,他將其壓得低,無人看得清他的臉,所以他在挽嵐走了一圈,也未被認出,隻是見人人臉上皆是死氣沉沉的,畢竟宗主慘死,對他們而言也是莫大的打擊。
挽嵐向來注重儀式規矩,宗主頭七應是在正堂屋舉行,於是欒木去往那處查探,果不其然,正堂屋裏正跪著門下好幾十名弟子,條案上放著從止的牌位,旁側放著三個香爐供弟子們上香祭拜。
莊華立於堂上,主持頭七,一男子跪於牌位前,狠狠朝地上磕了三頭,力道過猛,以至於頭皮蹭破,血流下了衣襟,看得人驚心,莊華連忙上前將人扶起。
“豐未師兄,你也別太傷心了。”
“莊華,你叫我如何不傷心?我在外遊蕩多年,近年來少有回挽嵐,可剛一回竟是得知師尊噩耗,你知道我心裏是如何悲憤嗎?!”
“我挽嵐弟子無一不是如此。”
“師尊不能如此含冤離世,我定要抓住那叫欒木的小人!殺了他,祭慰師尊亡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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