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雖說兩人師承於靖華,但是奚子奕從不與他一起修行,即使是派給他們二人的任務,奚子奕也獨自解決,莊華許多次想要了解其中緣由,可是對方卻是避著自己,心裏難免鬱悶。
兩人這般情況似乎被靖華給看了出來,他將莊華邀至自己居所,靖華待人從來溫和,話語言辭都不為嚴厲,他坐於案幾前,看著眼前的小弟子。
“你來我這兒已是有兩月了,與子奕可還相處得好?”
“師兄他待我很好,隻是這兩月事務繁忙,不怎麽顧及得了我而已。”
“你也知道我不愛收弟子,以前向來都隻有子奕一人。他天資聰慧,旁人道其為挽嵐大弟子,表麵風光無限,其實也不過是個可憐人。”
“師尊為何如此說?”
“子奕的親人是被凶靈所迫害的,那時候他還年幼,親眼看見全家六口人死於自己麵前,換做尋常人早就成了瘋魔,但他不同,他心智堅強,拖著殘破的身軀找到了挽嵐來,求我收他為徒,我見他可憐,縱使有心幫他,但也不能壞了挽嵐規矩,可他也出色地完成了新進弟子的任務,你猜他捉滿那一百隻鬼魂,用了多久時間?”
“師兄聰慧,想來定隻用了半年?”
靖華笑笑,搖頭道,“兩個月。”
“兩個月?!”
“他比任何人都有悟性,再加上對邪祟的恨意,他成長得快,我便應了當時諾言,收他為徒,後來我大事小事都交由他打點,相處得慣了,子奕對我亦是有所依賴,我沒有將把你收為弟子這件事告知他,他也不過是才十九歲的年紀,仍是會如孩子般慪慪氣,你多包容包容,莫要見怪。”
“是我做得不夠好,還仍需師兄海涵才是。”
“你能如此想,我便是欣慰。”
莊華並未聽聞過奚子奕的生世,此事實倒令他詫異十分,從靖華居所出來以後麵色略顯沉重,卻不想被路過此地的豐未師兄給瞧見了,唐豐未是從止的弟子,兩人沒有多少交情,平日裏隻是點頭之交而已,莊華本如往常模樣,招呼過後便打算離開,不想唐豐未將他給攔了下來。
“靖華師叔找你單獨聊過了?”
“是。”
“嗬,想必是奚子奕對你不太好吧。”
“並沒有。”
“你不必維護他,奚子奕本來就不是一個好人。”
“豐未師兄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靖華肯定告訴了你他生世有多可憐,可是那不過是想讓你繼續留下來而故意告知你的。雖然靖華師叔長年隻有奚子奕一個弟子,但實際上並不是師叔不想另收,而是奚子奕多加阻攔,但凡師叔收了新徒,奚子奕定會想方設法地迫使那人離開。”
“師兄才不會做如此卑劣行為。”
“他會。”
“你又如何得知?”
“因為我曾經就是靖華的徒弟,隻是因為受不了奚子奕的刁難,才祈求著從止師尊將我收到他座下。”
“子奕師兄這樣做對他又有什麽好處?”
“大弟子的位置啊,留在世人心中是如此風光的名號,他怎舍得讓他人搶奪了去?靖華當年也如同對你這般,告知我奚子奕生世,讓我心生憐憫,可是他卻並沒有告訴我奚子奕出生在土匪窩裏,不過是個粗鄙小人。”
“這……”
莊華一時語塞,他不認為仁厚的師兄會是唐豐未口中的小人,心中神明遭到他人褻瀆,莊華氣憤非常,但是這在挽嵐內,對方又是師兄,他隻是隱忍著情緒,緊緊握住拳頭,將指甲都嵌入了手掌裏,他負氣離開得幹脆,甚至連平時該有的禮節都忘了。
離開了唐豐未的糾纏,他便徑直找到了奚子奕的房間,莊華覺得是時候要與他好好談談了,若是師兄還在生自己的氣,讓旁人看見隻會徒增此般閑話而已。
奚子奕在房間裏看著經書,見來莊華帶著難看臉色踏進房屋,於是放了書卷起身。
“你怎麽來了。”
“師兄,我有話想和你說。”
“什麽話?”
“你是不是還在因為我沒有告訴你選擇了師尊的事而生氣。”
“師弟是在說笑嗎?我怎會因為此事與你置氣?”
“那為何你這兩月以來都不曾理會我?”
“隻是事務繁忙,不得閑暇顧及你而已,看來我們之中有些誤會,不如我們坐下來慢慢說?正好我這裏拿到了一壺欒木說的好酒,十裏醉,我們邊飲邊聊如何?”
這是兩個月以來,奚子奕第一次正眼待他,語氣如之前溫柔,莊華想象不出這樣的師兄會做出唐豐未所說的那些小人之事。
然而那天不知為何,酒剛過三巡,兩人還未聊上幾句,莊華便是醉倒了。
……
“我不是一個好人,死後再回想起當初,真真覺得對他做了些過分事。”
桌上燭火已是快燃盡,欒木起身換了燈芯,卻見奚子奕始終看向自己,似乎想要得到一些回應,但欒木也隻是緘默地聽著他訴說當年舊事,不知該如何出言安慰。
“所以你與他並不是單純的喝酒,而是為了一些目的?”
“是。”
“你把他怎麽樣了?”
……
醒來的時候,莊華看見眼前的陌生帷幔,知道並不是在自己房間裏,頭還有些疼,他努力坐起身讓自己回想,然而隻記得昨晚與奚子奕一起喝了酒,接著就沒了意識,那之後發生而來什麽?
透過帷幔輕紗,房間裏的布局與格調都不像在挽嵐內,這又是哪兒?
他驚慌地起身,卻見自己衣衫不整,旁側還躺著一衣著暴露的女子。
這情況著實讓他嚇了一跳,感覺似乎不太對勁,莊華趕緊起身穿戴好欲離開,那女人卻突然在身後抱住他。
“公子走那麽急做什麽?再陪奴家玩玩嘛。”
“姑娘,男女授受不親,還請你趕緊放手。”
“哈哈,公子這是在說笑呢?青樓裏哪兒來的男女之界?”
“青樓?你說這是青樓?”
“不然呢?”
挽嵐有門規,門下弟子不可踏進青樓半步,違者……
然不待莊華思索,門便是被人給用蠻力推開,三兩個身著翠衣的人衝了進來,正巧撞見莊華與女子相擁的一幕,那三人不由得莊華解釋,上前將人一把押製住。
“你們這是做什麽?放開我!”
“莊華你剛入門不過兩個月,竟是膽大包天,違背門規闖入青樓。”
“不是,我沒有!”
“如此情況,你還在狡辯?回去給宗主解釋吧!”
門下弟子不可踏進青樓半步,違者杖罰千棍,並逐出師門。
莊華腦子裏嗡地響了起來,隻覺天昏地暗,他不清楚為何會變成如此狀況,事情發生得太過突然,他什麽都沒來得及反應過來,怔怔地發愣,以至於自己是怎樣被押回挽嵐,又是怎麽跪在了眾人麵前的,他渾然不知。
此事鬧得門內沸沸揚揚,從止和靖華坐在太師椅上臉已是氣到發紅,同門站在周圍圍觀,因為規矩有定不得喧嘩,他們隻是安靜地看著,但莊華卻覺得那些死死盯著他的眼神髣髴無數根銀針刺入身體,讓他疼痛不堪。
最終莊華將視線落在了靖華身旁的奚子奕身上,他似乎在做一場賭局,他將全部籌碼押向了奚子奕,期望著他能夠解救自己。
“莊華,你可知門規有定弟子不得沾染青樓世俗之地?”
“弟子知道。”
“那為何你還明知故犯?!”
“不是的,我沒有!昨日我與子奕師兄一起喝酒,在其房內不勝酒力醉倒,又怎會去青樓呢?”
從止看向奚子奕欲從其口中得到證實,然奚子奕隻是搖搖頭,“我確實昨晚與師弟小酌了幾杯,師弟也確實醉倒,可我將他送回房後並不知道他之後行徑,也並未查證昨日他是真醉還是假醉,這是我對此事頗為疑惑,不過兩三杯溫酒,我亦是安然,怎得師弟就醉得不省人事?”
師兄這是何意?為何將矛頭引導而來?
莊華驚恐地看著奚子奕,隻見對方眼神裏盡是冷漠,那本是他心中視為神明的人,然而他的神明此刻卻是眼看著他落入萬丈深淵。
“莊華你若是再不說實話,隻會徒增刑罰。”
“弟子所言句句屬實!我確實是喝醉了!”
“既然你如此不知悔改,那麽千杖罰上再加五百杖,無論生死皆扔出挽嵐門外,從此以後你與挽嵐再無關係!”
底下弟子聽宗主下令後,手持著棍杖站出列,將莊華按押於地上,棍棒揮下的瞬間,唐豐未卻是出麵給擋了回去。
“豐未你做什麽?”
“師尊,我覺得此事尚存疑點。”
“何疑點?”
“將莊華押回的那三名弟子是如何知道莊華當時在青樓裏的?”
“我們三人今日於姚虛城裏巡邏,見青樓窗邊落下一青絲帶,知道是挽嵐弟子的東西,便想著進去查看一番,正好就瞧見了莊華與一青樓女子行著苟且之事。”
“那青絲帶是否落得太過巧合?如若莊華有心要去青樓,怎會如此粗心將青絲帶扔出窗外惹人注目?如果是我的話,我肯定會在天色未亮時趕回挽嵐,如此才可避人耳目。”
“這……我們怎麽知道,或許是他確實粗心?”
“莊華不足一年便是捉滿了百隻鬼魂,有如此能力難道還能是個傻子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