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這是何物?”


  “昨天因為來得匆忙沒有準備賀禮,翻遍了全身也就隻有這塊石頭值錢,這石頭雖然看似普通,但是其硬度可謂是天下第一,若是鑄劍時將其融入,則得到的劍將是鋒利無比,劈斬不斷。”


  “天下第一?”


  從止接過石頭瞧了瞧,隨即輕蔑一笑,想來他財力渾厚,什麽寶物沒見過,如此一塊品相不佳的石頭,居然敢在他麵前故弄玄虛。


  欒木自是看穿了他的想法,向從止借來一劍,用力對著這石頭砍下去,石頭沒有絲毫破損,劍倒是斷成了兩截,如此從止才改了態度,收斂起麵上不屑。


  “果真是個寶物,可不知此為何物,產出於何處?”


  “無名無出地,不過是我遊山玩水時隨手撿的,看它不似尋常便將其帶在了身邊而已。”


  “那我豈不是橫刀奪愛了?”


  “石頭在我手中不過永遠是塊石頭,放於宗主手裏才能變成寶劍而不失了價值。”


  其實這黑色石頭不過是忘川河裏隨手一摸的普通石頭而已,入了人界會變得堅硬無比,但是此石遇火便化,鑄劍一說不過是他胡謅的鬼話。


  但從止收了這石頭以後,態度果然在不經意間好轉不少,讓下人給他泡了盞茶端上,欒木也因此無所顧忌地故意挑在了北雲容旁側的太師椅坐下。


  然而北雲容並沒有太多反應,對他置若罔聞,從進門起便未看過他一眼,反倒是對麵坐下的紅衣男子,正是剛才在二進門前對自己頷首那人,那人坐在正對麵,如剛才般對著欒木淡然一笑。


  欒木側過身對右手的萬俟徹附耳,“意長,你可知對麵那人是誰?”


  萬俟徹看了眼欒木所指,搖搖頭,“凰炎近年來招了許多新弟子,我並不識得此人。”


  本來與凰炎便是沒有交識,更是不認識其中的新進弟子,可能隻是別人待人和善,處處含笑示禮吧。


  在北堂屋裏從止收過了各門派的賀禮後,高辭言談了幾句便是將幾人請入了正堂屋設宴入席,正堂屋裏還有些小門派候著,挽嵐宗主壽辰正是他們來此獻禮巴結的好機會,說不定便會因此而躋身入江湖名門,正好現在玉回位置危機,四門、三門之說頗有爭議,那些個小魚小蝦便開始覬覦玉回位置。


  客仙舍也來了,雖然來的不是那三兄弟讓欒木還有那麽一絲絲遺憾,可眼下北雲容的事情已是讓他足夠煩心,若是齊穀再來與他吵架,不過是徒增煩惱而已。


  這一場宴席舉辦得熱鬧,按照安排,過了夕食之後有戲子助興表演,然而眼下無論做什麽,欒木都提不起興致,因為北雲容從始至終沒有看過他一眼,更說不上理會。


  台上青衣已出,台下一片喝彩,北雲容對熱鬧事向來不感興趣,待了須臾後便是離了場,欒木見此機會,跟進追去,然而追到了北廂房時,北雲容轉身將他攔了下來。


  “前麵是我住所,請你回去。”


  “我不去,隻是想讓你隨我去一趟南房,我把你的衣袍還你。”


  “不必了。”


  北雲容轉身欲走,欒木趕緊超前攔住他,“你就不怕我穿著月清塵的衣服做些苟且之事?”


  “如此也不無可能,那還真是有必要拿回才行。”


  “不……不是,我不是說我真的要做壞事,隻是想讓你理我而胡說的而已。”


  “我修為尚淺,分不清你口中真假。”


  “北離,那件事我知道是我錯了,我真的有在反省,你原諒我不行嗎?”


  “如何原諒?你已是……”


  北雲容話未說完,忽然後院裏傳來一聲喊叫,其聲音透著驚恐,隨即隻聽得誰人喊了一句“捉鬼”,欒木與北雲容兩人也不再爭辯,趕緊尋聲而去,奈何挽嵐地勢複雜寬廣,二人趕到時,已是有兩名挽嵐弟子慘死在地。


  兩人身上皆有抓痕,其傷口腐爛得嚴重,滲出的血液成黑色,像是凶靈所為。


  適時從止因門下弟子相告而趕來,隨之而來的還有參加宴席的一眾人。


  “這是怎麽一回事?”


  “剛才我在去廚房備至點心時路過後院月門,隻聽得一聲慘叫,趕來時兩人已是這幅模樣了。”


  “你可看清了那凶靈模樣?”


  “沒有,我隻看見了一黑色影子朝著東邊跑走了。”


  然此句話剛剛落音,便聽見又一聲慘叫從東邊傳來,趕過去查看發現又是一名弟子如剛才模樣慘死。


  從止的臉色極為難看,今日本是大喜良日,不想竟是在他眼底下死了三名弟子,豈不是擺明了他挽嵐守備不嚴,捉鬼不精,讓眾門派看了笑話?此事有關挽嵐榮辱,他怒揮衣袖,“找!給我將這凶靈找出來!竟然敢在挽嵐作祟,我要它灰飛煙滅!”


  其實仔細想想,那凶靈不僅闖入了挽嵐修真之地,而且還在眾多修真人士雲聚之時惹事生非,倘若被抓住,倒黴的隻有它而已。


  雖然在座眾人都幫著尋那凶靈,但欒木並不想蹚渾水,如此情況下,這凶靈他是救不回鬼界的,幹脆也不管此事。隻是那時候北離到底想和自己說什麽呢?難道是想責罵他幾句?他本想找人問個清楚,奈何北雲容早已不見了蹤影。


  他隻好獨自回到房間,打算淨身休歇,卻不想踏進房門便看見奚子奕坐在了自己的房間內。


  “子奕你怎麽來我這兒了?莊華也來了嗎?”


  “沒有,我一個人來的,不,不對,我已是不算人了。”


  “是想要與我敘舊嗎?”


  欒木坐下翻開桌上茶杯,倒了兩盞。


  “你難道不好奇我是如何死的?”


  “我曾好奇過,隻是莊華說這是你的事情,此事還關係挽嵐,他不得擅自言說。怎麽,難道你想告訴我了?”


  “是啊……”


  奚子奕苦笑起來,燈火交映下,神色盡顯悲涼……


  十年前的八月初八,挽嵐因常年名聲在外,也如往常般打算招進一批新弟子,來得人多,其中不乏王孫貴族的子孫,而新進弟子中的莊華不過是尋常百姓家的孩子,不太惹眼。


  那時候的他不過十之四五的年紀,而奚子奕也才十之八九便成了挽嵐門下的大弟子,師承於當時最為有名的靖華真君,靖華俠肝義膽,懲強扶弱,很多人都是慕其名而去的,莊華自是也不例外。


  千人之中,篩選出了百人成為新進弟子,百人再經考核,最終隻會留下十人而已。


  莊華自幼聽聞挽嵐俠義事跡,從小便是對靖華敬仰萬分,但他資慧不及他人,為了留在挽嵐,他學得勤奮,除了外出捉鬼以外,朝夕都獨自待在練武場,很多時候天色已至三更尚是不知不覺。


  “左手再抬高一點,出劍時才能更狠準。”


  莊華不曾想到那麽晚還有人來,被其聲音嚇了一跳,趕緊收劍,見依在月門處的人正是自己所敬佩的奚子奕,更是恭敬行禮。


  “師兄。”


  “你叫什麽?”


  “莊華。”


  “你可知挽嵐規矩,子時便要休息?”


  “我知道。”


  “那就是明知故犯?”


  “我……我自願罰抄經書。”


  說罷,莊華便回了廂房休息,那便是兩人初識,第二天莊華便是將五百遍罰抄交給了奚子奕,然而縱使被罰抄了經書,卻仍是未能阻止莊華行徑,他仍然半夜偷偷出門習武,常常卻又被奚子奕給捉住,於是在朝夕練功的日子裏,莊華又多了一個罰抄經書的事兒。


  兩人便是如此一來二去的熟絡起來,之後的一個晚上,莊華如往常去練武場,忽爾一物從月門處襲來,莊華趕緊出手用劍刺去,定睛後發現穿插在劍上的卻是一個肉包。


  奚子奕從門外走進,對他點頭示意,練劍耗費了不少體力,他早已是饑腸轆轆,於是取下劍上肉包咬了一口。


  “這肉包可是你吃了,偷包子這事你可得為我保密才行。”


  莊華手裏拿著殘缺不齊的包子,睜大眼看著他,“師兄這是想讓我多抄幾遍經書?”


  “就算罰再多遍,你仍是要犯,抄來又有何用呢?你雖然勤奮,可是出招欠些力道,體內真氣不足而無法將黃符維持於劍上。做事不尋方法,再勤學也不過是白費力氣而已。”


  “我要是有師兄半分聰慧就好了。”


  “把劍給我。”


  莊華聽言,將手中佩劍交由奚子奕,奚子奕從囊袋裏拿出五張黃符,一個穩勢發力,將五張黃符一並附在了劍刃上。


  “一把劍上竟是可以同時附上這麽多張黃符?”


  “隻要你能夠掌控,就算是附了滿劍又有何難?”


  奚子奕將自己腰間佩劍抽出,隻見劍刃被密密麻麻的黃符所覆蓋住,幾乎不見劍的本來麵貌。


  劍與符是靠用劍者的真氣維持,單單是一張對於莊華來說尚且艱難,更不用說如此壯觀的數量了。


  不愧是靖華真君坐下的大弟子,如此一比較更是看出了自己的微不足道。


  許是被奚子奕看穿想法,他將劍還於莊華手中,“你向平時一樣,不用太多顧及,用上全力對我出招試試。”


  莊華聽言,站在奚子奕對麵,深呼吸了一口,提劍踏步而往,這一擊他用上了全力,卻見對方毫不躲避,隻是伸手擊中了自己手腕,隨後莊華隻覺手上一陣無力,劍從手掌裏脫落掉下。


  怎會如此?


  “你持劍的方式不對,出招時真氣應走於天府而非少商,集於少商不過是用蠻力砍下,而集氣於天府,則更能加快出劍速度,借助巧力相擊,才不會被人輕易奪了力道。”


  奚子奕將手中劍收回劍鞘,伸手摸了摸他的頭,“今日便教你這一課,你自己好好體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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