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不過被如此對待慣了,欒木回房還沒坐下,便急迫地去北房找到阿璽,想與她單獨敘敘舊。


  將從柴桑買回的銀鐲拿出,“我看見這鐲子似有靈氣般像你,便買了下來,想再見麵時贈你。”


  “送給我嗎?這麽好心?”


  “你和我一起的時候,我哪次不好心了?隻是大多時候沒錢罷了。”


  阿璽笑看著那人,將銀鐲戴在手腕上,反複對著光照看了看。


  “如何,好看嗎?”


  “馬馬虎虎吧。”


  “想來定是意長對你太好,如此精良美物都無法將你給打發了。”


  提到萬俟徹,阿璽一反狂野性子,莞爾一笑起來,“師父他確實對我好,比你對我還好。”


  “那是有多好?”


  “他帶我去了好多地方,吃了好多好吃的,不用風餐露宿,不用騎著顛簸的騾子……”


  “你這些話裏似乎更為顯露出了對我的不滿啊。”


  阿璽不理他,繼續說道,“最重要的是,師父教我修行,雖然我現在還不是很精通,但有一次我一個人收了鬼魂呢。”


  “真的?”


  “當然是真的!”


  看著小姑娘一臉歡喜,欒木伸手摸摸她的腦袋,“我就知你仙根聰慧,讓你去玉回隨著意長還真是對了,他對你好,如此我也可放心了。”


  和欒木平日裏拌嘴慣了,他突然變得認真,這正經模樣反倒讓阿璽有些不知所措。


  “師父對我好,不讓我吃任何苦,是我在這世上除了你之外,所遇見的第二個人,不對,你以前還常常使喚我做苦力,師父從來不如此對我。”


  “好好好,我知道了,你師父是天下第一好人,這女人啊,總是喜新厭舊。”


  “什麽喜新厭舊?”


  “我這舊人終究是比不過人家的,唉。”


  “說我呢,你不也是,自從遇見了凝宮真君後就不搭理我,連衣服都穿人家的。”


  “哈哈。”


  欒木幹笑兩聲,她不提還好,這一提倒又讓他想起了自己犯錯之事,他扶額搖搖頭。


  “對了,你確定了真君是你要找那人了嗎?”


  “確定一個久未謀麵的舊人尚是不易,更不用說確定一個沒有記憶的人。我不知真君是不是,但我希望他是。”


  “那要如何才能確認?”


  “我想帶他去一趟我的居處……”


  話未說完,欒木又是長歎一聲,“隻是現在北離他恐怕是連見我都不肯,更不可能隨我走了。”


  “這是發生了何事?”


  “我嘴賤,對他撒了謊,騙了他。”


  “該!真君不理你才是應該的!”


  “你怎麽不再問問事情緣由就罵我?”


  “以凝宮真君的性子來看會是胡亂慪氣的小人嗎?”


  “不會……”


  “所以隻能是你的錯,好好反省吧,明天真君便是要來此處的,你現在先不管其他事如何,想想該如何道歉才好。”


  “北離明日要來參加壽辰?”


  “嗯,師父說每年月清塵的門主都會帶著凝宮真君一起參加,今年應是也不例外。”


  這消息太過突然,欒木一下有些坐立不安,他本想著等時間一久,北離氣消了,再與他見麵解釋,但不曾想竟是明天便要相見,他還沒有想好該如何去認錯呢。


  “你自己回房去好好想想該如何認錯吧,今天趕了一天的路,我有些累了,想早些休息。”


  以前老是對自己胡攪蠻纏的這丫頭居然也會對自己下逐客令了?


  與阿璽不過分別幾月之久,怎麽都不與自己親了似的?

  欒木不懂女人心思,無奈隻好回房休息,雖然被安置在了南房,但挽嵐待客還算是恭敬周到,夕食送到了房間內,菜色也都不錯,讓莊華找來了一套衣服,免得老是被人誤會是月清塵門下弟子,自己這般心性,也不想壞了人家名聲。


  他泡在澡桶裏望著那升騰的霧氣思考著自己該怎麽向北雲容道歉,若他還在生氣,自己幹脆直接下跪求他原諒好了,可轉念一想,此舉動太浮誇,反而顯得不誠懇,認真與他解釋呢?可此事畢竟是自己過錯,再解釋又有何用?不如讓他打自己一頓?若是他不屑於下手又該怎麽辦?

  想來想去仍是找不到合適方式,不知覺間水已是涼了,尚且不知。


  “大人。”


  “夜巡?何事?”


  “你已經泡了兩個時辰了。”


  “是嗎?這麽久了?”


  欒木敷衍地隨口應答,身子卻依舊往下沉,而沒有出來的意思。


  “還有一事想告訴你。”


  “什麽事?”


  “凝宮真君來了。”


  “什麽?!”


  他不可置信地從浴桶裏站起身,連身上的水都沒來得及擦拭幹,套上衣服後就趕緊出了南房。


  從止的壽辰是在明日,但不料舒光帶著北雲容竟是今晚提前來此了,阿璽那丫頭果然沒有騙自己,他真的來了。


  按照禮節他們先行去向宗主打了個照麵,欒木躲在從止廂房外的小林中,不好貿然闖進,隻得在外候著人出來。


  所幸並沒有閑聊太久,舒光與北雲容一同出來,這才是真真切切的見到了人,自上次一別也不過半月而已,欒木卻覺得已是三秋未見,不見時想念得緊,見了人又膽怯十分,一直跟在他們身後不敢出聲。


  “離兒,似乎有人要找你。”


  “不理會,他自會離開。”


  “不和他談談?”


  “無甚可談。”


  見北雲容決絕模樣,舒光勾起嘴角言笑,“所為清心,並非強迫自己不想不念。”


  北雲容駐足看向師尊背影,不太明白他所言何意。


  “許久沒來挽嵐了,我去見見幾位友人,你不必跟著我,隨意去哪兒都行。”


  “是。”


  目送了舒光離開,北雲容也無其他想去的地方,不過是繼續朝著廂房而往,但他每走一步,身後人也跟著走一步,他停身後人也停。


  就如此行至一短橋上,橋上再無遮擋物,欒木的身影被月光照的清晰,北雲容終是回頭看向了他。


  “不要再跟了。”


  “北離,我……”


  雖然欒木想要說些什麽,可見他冷漠表情一如初見時,靠近不得半尺,欒木心底便害怕起來,聲音卡在了喉嚨處,發不出聲。


  北雲容也沒有耐心等他,轉身欲繼續前往,欒木立即跟進拉住了他的衣袖,卻是被一把拍開,那力道過大,短橋狹窄沒有圍欄,欒木許是嚇到了,一個後退不想踩空,失了立足點,人不穩地後墜下去。


  好在池水尚淺,欒木坐在水中荷葉上,看向橋上北雲容,他沒有說話,亦無任何舉動,僅僅看了一眼後,便往廂房而去,離開了此地。


  “大人你沒事吧?”


  “夜巡,你說他會不會這輩子都不理我了?”


  “真君的一輩子可有好幾百年呢。”


  也就是說他會好幾百年都不理自己?思及此,欒木更覺心頭鬱悶。


  “你們兄弟倆這是沆瀣一氣來報複我平時使喚你們?”


  夜巡沒有答話,將他從水中給扶了起來,才發現他手心已是被池中石子給劃破。


  “回屋我給大人包紮。”


  “不用,這種小傷,一會兒就好了。”


  他抬起手掌看了看,要是換做之前北雲容瞧見了,定是要強迫他塗上沉槐,然後又是將他給疼得死去活來,但如今這樣對他不聞不問,雖免了身體上的疼痛,反倒是讓心疲累不少。


  那晚上欒木回房躺下休息,卻是翻來覆去都睡不著,入水前看見的那冷漠眼神,似是寒冰刺入心髒,陣陣抽痛。


  天亮後的挽嵐風光盡顯,陣仗與昨日不太相同,畢竟宗主壽辰,各方麵都備至得相當氣派。


  在房間亦是無事,欒木聽見門外嘈雜,出門見好幾個身著赤紅衣衫的人跨進了二進門,他們衣衫上繡有偌大的鳳凰紋路,頭上戴著金色束發冠,挽嵐弟子上前接應著,舉止恭敬有禮。


  四門中的凰炎嗎。


  這凰炎欒木倒是少有接觸,對其了解甚少,看了前方三人幾眼後,忽然其中一人朝著他看來,那人鳳眼微狹,唇色朱丹,嘴角噙著一抹笑,兩人相視一眼,對著欒木微微頷首,算是招呼過了。


  見狀,欒木也趕緊點頭回禮,那三人沒有停留多久便跟隨挽嵐弟子去了接待的前廳。


  他認識那人嗎?為何要衝著自己笑?莫不是自己美貌使對方著迷了?

  “你怎麽在這兒傻笑啊?”


  阿璽的聲音將欒木從自我沉迷中抽了出來,他轉身過去,發現來的還有萬俟徹。


  “我們準備去北堂屋看看,想來問問你要不要一起去。”


  “好啊,今兒個挽嵐可是熱鬧非常啊,我也想去看看另外兩門都拿了何等寶貝獻給從止宗主賀壽呢。”


  北堂屋裏眾人齊聚一堂,正對著大門的條案上放有三個西域流通而來的琉璃瓶,顏色耀眼好看,不用想定是價值不菲。剛才進來的凰炎三人似乎正在獻禮,北雲容隨著舒光坐在左側的太師椅上,兩人中間的八仙桌上已是泡好了上等茶水。


  想到昨天從止對自己如此偏見而待,欒木便讓夜巡去鬼界帶了一塊黑色石頭來,將其獻了上去,從止坐於上座太師椅上瞥了眼欒木手中物,不急不緩地放下茶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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